第二十四章 胜负
野猪王一口咬住我的腿，我甚至都还没来得急去感受疼痛，他已经将我扯倒在地，不停地连扯带拽。
我拔出刀子，却根本没有办法去捅他。
我以为我完了，这条腿估计得被它扯下来。忽如其来的一声枪响，终于将我在这深陷的恶梦里拉了回来。
野猪王见机不妙，嗷嗷嚎着，朝着深山跑，两只猎犬在后面汪汪叫着。
“起子！”秦大爷和小鹏跑了过来。
“秦大爷！”我激动万分，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如果秦大爷再晚来一会儿，后果不堪设想。
“小鹏，快看看起子的腿，伤得严不严重。”
小鹏将我的腿掀开检查了一下，说：“没事，就一点皮外伤。”
皮外伤……
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腿上传来的刺痛，一度让我怀疑自己的一块肉被撕下来了。但在检查过一番后，还真没有发现什么大的伤口，不过是被牙齿划破了些皮肉。
我松了口气，看来是运气好，那野猪王可能是想摔打我，所以没有下力撕咬，只是这骨头被它咬得有些疼。
随后我把昨晚发生的事给秦大爷说了一遍，秦大爷并没有责怪我。
看着野猪王逃走的方向，我心里很是不甘。是我太大意了，没想到这野猪王竟然还会诈死。把当动物当做动物，这是天真，它们也会耍阴谋手段，也会动脑子想计策。
“你还能不能走，现在那野猪王受了伤，是追它的最好时候。这种关键时刻，你可别扯后腿。”
“小鹏，怎么说话呢！”
秦大爷一瞪眼，小鹏不再吭声。
“起子，先休息一会，给你的腿上点药，如果发了炎可就不好了。”
我看着还在流血的腿，点点头。
小鹏负气地唤了小五、小六，去了旁边。
秦大爷有随身带的金创药，都是它采了山里的草药自制的。
其实我心里也惦记着那头野猪王，它中了两枪，现在是追击它的最好时候。但是以我的腿，如果走的时间长了铁定会流血。
“秦大爷，要不你和小鹏先去追野猪王，我一个人在这里没事的。”
秦大爷笑笑说：“你放心，它逃不掉的。先顾好你的腿，要是瘸了，我回去怎么给你叔交代。”
我只好点点头，想起才叔的事，刚想跟秦大爷说，老苗子他们几个人就过来了，应该是枪响把他们吸引来了。
王安先跑到野猪洞，看了一眼回头对我说：“行啊，你这小王八蛋够鬼的，原来早就发现野猪王的行踪，故意撇开我们。”
我转过头去，看都不看他。
李烈很快发现了血迹，指着野猪王逃走的方向，“它朝这边跑了。”
“那还等什么，走！”王强一吆喝，三个人急匆匆朝着野猪王的方向追去，临走王安还看着我的腿露出冷笑。
“老秦，你要是在这里等你徒弟，那我可就少了难得的乐趣了。”老苗子说完，也带着徒弟朝野猪王追去。
我不想拖累秦大爷输给老苗子，着急道：“秦大爷，你还是快去追野猪王吧。”
“你放心，那头野猪王吃了你两枪都没死，他们也没那么容易对付的，先把你的腿弄好了。”
一直将我的腿用布包好了以后，秦大爷又对小鹏说：“你过来扶着起子。”
“扶他？”
秦大爷眼睛一瞪，小鹏没敢再说什么，满脸不情愿地过来给我当拐杖拄着。
我们三人，在两只猎犬的引领下往野猪王逃的方向走，沿途仍能看到它留下的血迹。
“这一回，它应该跑不掉了吧。”我一瘸一拐地说道。
秦大爷眯眼望着前方的山里，说：“可不敢这么肯定啊，你忘了刚刚吃的苦头了。”
我心里一沉，抬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好让自己长个记性，不要老这么自以为是。
秦大爷看到笑了笑，说：“你要是那只野猪王，你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我陷入沉思，一旁的小鹏漫不经心地说道：“还想什么，直接往深山里逃。”
“它中了两枪，就算往深山里逃，我们也不会放过它。再好好想想。”
我细思苦想，如果我受了伤，后面又有人一直追着我不放，我会怎么做？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我就发现有些奇怪，这野猪王好像是在这座山上转圈，而去的地方有泥潭，水边，杂草丛，都是它待过的地方。再之后，我们就失去了野猪王的行踪，连两只猎犬都找不到它去的方向。
毕竟它的气味如果和以前逗留过的地方重叠的话，就会变得很难寻找。
“这下好了。”小鹏气馁地说：“让这野猪王给跑了，要是早点追，兴许它就跑不掉了。”
秦大爷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他看着我，似乎在等我说些什么。
而我，还在想之前的问题，如果有人追杀我，我会怎么做。
我抬起头，看着秦大爷说：“我有结论了。”
“说说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是我，我会回到那个洞里。”
“哈哈哈。”秦大爷仰头大笑，“好，咱现在就回去看看，它在不在洞里。”
我胸有成竹，如果那头野猪王真的有人一样的智慧，它就会这么做。不仅仅是瞎猜，它既然在这山里兜兜转转，不就是想混淆视听。它不是一般的野猪，它是野猪王，是不会这么轻易认输。这是一种骄傲，平凡之辈是不会理解的。
我跟这野猪王只打过两个照面，但突然间好像跟它认识了很久。我对它，也从一个只会横冲直撞的野猪，改观到一个有脾气、有骄傲的王。不再是动物，而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我松开小鹏，用枪当拐杖，内心激动而又澎湃，脚下快速地疾走着。
小鹏以为我疯了，但秦大爷却不说话，因为他明白。这场博弈，秦大爷早已经交给了我。
而我的对手，野猪王，到底谁输谁赢，即将揭晓答案。
砰——一声巨响，我赶紧冲过去拨开草丛。
那洞穴的空地的另一头，野猪王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在树上有一支枪口伸在外面。下一秒，藏在树叶后面的人便跃了下来，那一身魁梧的肌肉，黝黑的面容，竟然是李烈！
他眼神漠然，望向野猪王的洞口。
安子正指着他，怒吼道：“你跟踪我们，还见死不救！”
李烈什么也没说，而是转身而去。
我跟着秦大爷快步走到安子跟前，他怀里躺着老苗子，肚子已经被豁穿。
一看到秦大爷过来，老苗子苍白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丝微笑：“老秦，这次你来得怎么慢了……”
秦大爷眼眸颤抖，先是看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又望向老苗子，嘴巴动了两下，却怎么也没开出口。
“本来想跟你分个胜负的，看来是没机会了。”
“爷爷，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找大夫……”安子已经泪流满面。
“再不说，我怕没机会说了。”老苗子苦撑着，脸上露出极为艰难的表情，“老秦啊，临老被人当枪使了，一世英明尽毁啊，看来真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输了，咱们都输了。”
老苗子抬起手，秦大爷伸手紧紧握住。
“老秦，你是个好对手，是个……好对手。”
“老伙计！”
老苗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孙子，眼神里满是慈爱，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说：“小猴子长大了，老猴子要先走一步了……”
话到这里，老苗子的手突然无力地下滑，眼睛也开始渐渐合上，就像一棵枯萎的老树，最后一片绿叶飘然逝去，仅剩的不过是一具枯槁朽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