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烬木

溪镇有座叫烟雨楼的茶馆,有猎人们在这里喝茶小憩,谈论起那只雾隐穿山豹。

“有猎人说,见到它的眼睛处有道刀伤。”

听得人着实吃惊:“难道有人敢与雾隐穿山豹肉搏!”

我与赵大宝他们就坐在旁边靠窗的桌上,这时哓灵对着我说:“你可得意了。”

我喝着茶,笑不做声。

“咱们为什么来这里喝茶?”我想大概是有什么情报吧。

“今天有个贵客要来。”说完赵大宝还偷偷看了哓灵一样。

我正诧异,就见赵大宝看着楼梯处说了声:“哎,来了!”

就见一身材魁梧的汉子,背着枪脸色谨然地走上来。

我本以为只是赵大宝的朋友,没想到哓灵一眼看到,手中的杯子就落地,啪的一声摔成了八瓣。

“阿爸!”

猎人王,林啸风!

哓灵当即扑上去,像个小女孩一样哭得梨花带雨。

林啸风不停拍着哓灵,自己却也早已泪花涟涟。

“阿爸,你怎么才回来。”

“灵灵乖,阿爸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了。”

父女情深,旁边的赵大宝和卓来也偷偷抹起了眼泪。

坐到桌前,赵大宝把我介绍给林啸风,没成想他看了我先是连连点头,夸道:“年少有为。”继而就开始两眼放光,“你和我们家灵灵差不多大吧?这么大,也都该成亲了,我们灵灵也该找个婆家了。”

“阿爸,你瞎说什么呢。”哓灵羞得满脸通红,抱着他的胳膊说:“我要多陪着阿爸。”

赵大宝笑道:“大哥,这鸳鸯谱根本不用你点,你就别操这心了。”

林啸风长叹口气,说道:“大宝啊,你还记得我当年为什么离开十万大山。”

赵大宝点点头。

“当年我看到它们,意识到根本不可能胜得过它们,心灰意冷之下离开十万大山。”

“大哥说过,等我和胖子也成为十万大山的猎人王,你就会回来。”卓来说。

“大哥,你觉得,我们现在能赢过它们了嘛。”赵大宝问。

它们是指?我一开始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就想到南蛮大凤,还有那木屋里的老太婆,这十万大山幕后的真正主人,能让猎人王低头的,也只有这些它们了。

林啸风没有说话,而是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到了桌上。

赵大宝脸上一惊:“这难道是……”

我看那东西,不过是截干枯的树枝,并没有什么特别。

赵大宝将它拿起来,然后用火点着,火光曳动,随时要熄灭一样,赵大宝用嘴吹,使劲吹了两大口,微弱的火苗屡次消失但却仍是顽强的跳跃着。

随后卓来又拿了茶杯,直接将茶水浇到上面,我本以为这次火要熄灭了,却没想到那火焰仍是着得好好的。

“咦?这火怎么不灭。”哓灵诧异道。

林啸风说:“这是不烬木。”

《南荒经》有载,荒外有火山,其中生不烬之木,昼夜火燃,暴风暴雨不灭。

“那个万山王林复曾去找过,我们还以为他找到了,专程去过一趟雀不啼,但什么也没发现。”

“这就是他身上的。”

“还是大哥人脉广。”

“大哥,您说吧,什么时候动身。”

林啸风看着哓灵,心有不忍:“等三个月后吧,这一趟只怕是九死一生……”

“阿爸,我也要一起去。”

“那怎么行。”

“让她去吧,你这一回来,灵灵是绝对不会再撒手的。”

“唉,这样我怎么对得起你阿妈。”

“吴起,你呢,要不要去?”赵大宝嬉笑道,他肯定知道我是去的。

“有那么危险?”

赵大宝点点头。

我想也是,毕竟是十万大山最大的山主,“那我得去趟西藏。”

“去西藏干嘛?”

“寻仇!”

“你去西藏寻什么仇?”赵大宝以为我在说笑。

“我虽然叫吴起,但那是随我越叔的姓,我是他捡的。”我不是很想提自己的过往,但又不想隐瞒,便说道:“其实我是藏族人,姓穆,名普布。”

赵大宝、卓来和哓灵都露出意外的表情,大概是没想到我还有隐藏的身份。

林啸风也有些好奇道:“据我说知,藏族只有那些大贵族才有姓。”

我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他们见我不愿多说,也不好再问,毕竟是私事,只是问道:“你确定能处理好吗?”

我重重点点头,表示可以。

随后我们约好三个月之后,他们会到我那边的镇子,到时候过疯狼谷去讨伐南蛮大凤。

一离开茶楼,我眼前就开始浮现出当年被追杀的情景。

回到家,开始着手准备去西藏,虎子他们都来劝我,这么多年过去了,让我放开些。

我也明白,都这么多年了,可是这是我的心结,不了不行。

晚上,我带着酒去断头崖下给越叔说说心里的苦闷,以前有什么心事我并不喜欢跟他说,现在心里有什么事,就喜欢跑到这崖下给他念叨。

如果越叔活着,大概只会说“你不小了,什么道理也都懂了,自己看着办吧”。

出发的那天,我谁也没惊动,但还是被安子发现了,他站在门口沉默了片刻,方才说:“哥,路上小心。”

我冲他笑笑:“嗯。”

安子到了我们村里人欢快不少,也把我当成了亲人,他心里甚至可能比虎子他们还揪心。

我一人背着枪,一路跋山涉水走了许久,当年逃命的光景,好像又历历在目了。

这天,赶了好几天的路终于被一条江给拦下了,我沿着江边寻了一路一直到傍晚也没找到过去的办法。正打算就地休息一晚的时候,从芦苇丛里划出条木筏来,“小兄弟,是不是要过河。”

我点点头,随后船家让我山了木筏,划着朝对岸走,我则站在船头一直眺望着。

船家说道:“我们这江宽着呢,你可以先坐着歇会儿。”

“不用。”

我看着江面,水流虽然不算湍急,但总给人不安的感觉,那浑浊的江水,下面似乎有东西。

“你不是我们本地人吧?”

“不是。”

“那你一定没听说,我们这江里有水怪的事,否则你不会敢渡河。”

我看了看船家,他戴着斗笠撑着木筏,正别有意味地冲我笑着。

“什么样的水怪?”

“什么样的水怪……像鱼,但是比这木筏大。这小木筏子,被它一尾巴就能拍翻。”

“那你怎么没事。”

“你觉得呢。”

话音刚落,我就听嗖地一声,船家手中的竹竿子朝我捅了过来,我不慌不忙侧身一闪,拽住竹竿子往身边猛一拉,船家直接被拉到了我的跟前,还未等他收起惊讶的表情,我已将手中的刀在他脖子上一抹,血呼啦啦流了出来。

然后我就那支乘船的竹竿,伸进他衣服里将他挑了起来,立在江面的半空中。

他捂着脖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血滴答滴答落在江面上。

我只手将他这里挑着,冷冷说道:“你只所以没事,是因为水怪是你养的吧。本地人没有说,是因为你只拿路过的外地人喂,本地的并不知道。”

“你……”

月光下,我举着竹竿,像是在垂钓似的,低落的血液让原本平静的水面开始泛起水花。

忽然,水面炸开,一个庞然大物一跃而起,我眼一瞪,抓住机会将枪一挑,出枪如龙直接扎如那怪鱼的眼中,将它刺穿。

水面溅起一个巨大的水花,竹竿上的饵不见了,那只跃出水的大鱼也不见了,我撑起竹竿,划着竹筏继续往前走。

江面涛涛,月光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