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雕雕,展翅比天高,红羽身上披,离火口中烧——作者:章前诗

一路疾驰,林笑终于感觉身上的臭味有点淡了,眼泪鼻涕也渐渐止住,瞧着自己的凄惨相,不禁哭笑不得。这种不分敌我,全面打击的招数不到万不得已,林笑也是不愿用的。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老头子调制的这种“跑路弹”,林笑可是佩服的紧,杀伤力虽不大,用来保命却是一流。不管是毒抗多强的猛兽,在一颗跑路弹面前,皆是浮云。林笑曾试过用它来对付一只“暴犀”,这可是有名猥琐兼皮厚的抗毒界翘楚,一颗跑路弹下去还不是乖乖把脑袋从硬皮壳里伸了出来,被林笑扎了个透脑凉。

“唉,他就不能做成香的么?”林笑抹干净眼泪,无奈地感慨了一声。

心里虽发着牢骚,林笑脚下可没慢,一会儿功夫便回到杨万里等人身边,瞧着众人正围着最后几头魑魅兽包饺子,不由撇了撇嘴:“这干活效率。”

“笑儿哥,你手臂受伤啦?”李傲行眼尖,第一个瞧见了林笑。

“嗯,小伤不碍事,不过你们不赶紧收拾的话,后面那两头石魔熊可要赶来报到了。”

“啥?两头?”方玉竹青筋一暴,一鞭下去打断了眼前一头魑魅兽的脊椎骨,火急火燎地大喝道:“兄弟们,我去开路!”话音未落,人已在三丈开外。

剩下几人也不啰嗦,乒哩乓啷一顿敲,三下五除二就把剩下的魑魅兽收拾利索。惹得林笑心中大骂:敢情都是属牛的,不抽一鞭子就是不走!

李傲行经过林笑身边的时候还好,扔过来一个小瓶道:“抹在伤处,一天两次。”石敢当则是打了个眼色,让林笑自己体会蕴含其中的深切关怀,程依依最不靠谱,捂着鼻子喊了声“好臭”,立马揭了林笑的老底。

“尴尬,尴尬……”林笑怨念丛生,一把拉过躲在一旁看热闹许久的杨万里,再度激发出地下的路阻后,跟上众人一同离去……

时辰已近午时,日头越爬越高,略显刺目的阳光,好不容易穿过树叶间的空隙,就只能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林间的雾气也已散的七七八八,空气中难得有了一种清爽的味道,参差不齐、高低各异的植株树木散落其间,定睛瞧去,却见六条人影上下起伏,正忙着赶路。

衰人杨万里夹在林笑等人的中间,嘴巴里正呱唧呱唧地嚼着东西。虽然他觉得这种“硬皮枣”无论口感还是鲜美度都较之甜浆果相去甚远,但时势不由人,甜浆果早在清晨就已被他吃光,这几个硬皮枣还是林笑从石敢当的私人小仓库里刮出来的。

一想到这几个小家伙,杨万里与他们相处越久,越觉得不可思议。不论是身手、心智、毅力还是决心,这几个少年总是能让他有一种白活二十几年的感觉。

要说身手,他们是很强,但也强的有限,就说自己吧,要是全盛状态下的话,自忖也不会输给他们。当然,年龄差了一大截,这么比有点丢脸。但他们的强却给杨万里一种不一样的直观感受,简单点说,如果是在这片丛林,那么就是两个自己也会毫无疑问地被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干趴下,这是一种非常晦涩却又异常明显的直觉。

以林笑为例,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与大自然的契合,常令杨万里感慨万千。往树上一蹲,他就和一根树杈没什么两样,同样的气息,同样的状态,就算是从小到大生活在林间的树袋熊做的也不会比他更好。

再说心智,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思维缜密,头脑清晰地活像一个老猎人。虽然在待人接物方面稍显稚嫩,至少自己在相同的情况下绝不会对一个来历不明,且毫无关系的人施出援手,但这也只能说明他们涉世未深,阅历不足罢了。

其他方面,这几个少年也同样出色,单就他们面对生死的淡然态度,就很令人折服。一点皮肉轻伤,在他们看来似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路的拼杀搏斗,也不过是登高赏景路上的荆棘牵绊罢了。

“这要经历过多少风雨,怎样的环境,才能锻炼出来的心性啊?”杨万里感慨良深。

“敢胖子,再给我几个“酸梅果”呗。”前头领路的方玉竹磨蹭了半天,突然回过头来对石敢当媚笑道。

“去,酸梅果没有,铁砂锅倒是有一个,你要不要吃?”石敢当舞了下手中的铁砂锤,示威道。

“凶凶凶,凶什么凶,要不是这次咱们晚了半天回去,我也不至于管你要,哦,不,是管你借。”方玉竹梗着脖子争辩道。

“就是就是,我可是亲眼看见你临走的时候,往百宝袋里装了一大把酸梅果。这样吧,分我几个,我帮你对付竹竿方!”李傲行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敢胖子,还是给我吧,我用“七窍虫”跟你换,听说吃虫子很补的,你要不要试试看?”程依依倒是厚道,晓得用东西换。

石敢当越听越不对劲,一看身后的林笑没说话,正要请他出来主持公道,就见林笑眼珠子一转,另外三人就跟收到加密电报了似的,呼啦一下把石敢当围住了。

“交不交?不交就要你好看!”林笑威胁道。

“誓死不交!”石敢当苦着一张脸,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兄弟姐妹们,开挠!”林笑一声令下,四人立刻上下其手,顿时挠的石敢当大声求饶,没办法,谁让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痒痒呢。

看着几人闹腾的欢,杨万里觉得自己也跟着年轻了不少,到底还是少年心性,眼瞅着就要到家了,紧绷的心弦一旦松开,还是会流露出好玩的本性来。

“好毒的日头”,伸手在脑门前遮挡了一下,杨万里心中暗道。突然,他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日光再狠辣,这里毕竟是丛林之中,哪会有一种无遮无拦的感觉?猛地抬头向上看去,方知大事不妙。

“大家小心!空中有偷袭!”杨万里惊惧之下,大声示警道。

“不好,是离火雕追来了!”林笑得了提醒,一眼望去看清了来兽。

果然,十来只几有一人多高的禽兽从天而降,浑身赤羽覆体,一对利爪轻轻一抓,便在树木上深入三分,身形纹丝不动间,却有阵阵热Lang涌来。

“这么多?小猴子你这个混蛋,是偷了人家鸟蛋还是毁了人家的鸟窝,怎么都一副苦大仇深,不死不休的模样?”方玉竹被十几双恨怒交炽的眼睛盯着,不禁发毛道。

“我也不知道啊,起先追我们的明明只有三只,依依可以作证的!”李傲行苦着脸道。自己的逍遥剑也是以火炎制敌,遇上离火雕这种亲火魔兽,威力自然要大打折扣了。

“有啥?准是途中遇到大部队了呗,我们照样收拾。”石敢当倒是没怎么慌张,自己的小仓库暂时保住了,他受到的鼓舞很大!

“就是,慌什么,我这儿有“冰丝衣”呢,一人一件罩上,这些傻雕能拿咱们怎样?”程依依的口气更大。

四人一听,也放下心来,本来离火雕纵横林间,靠的就是一口离火焰。大家都是肉身罩筋骨,谁也没铜身铁臂,水火不侵的能耐,哪儿架得住一边打一边还得被火烤啊。不过,有了这冰丝衣,离火焰只不过是冬日里的一把柴火,取取暖是行的,烤肉?还差得远嘞!

但,人算不如天算,程依依在自己的百宝袋里翻了半天,愣是连根冰丝都没找着,不由哀号一声:“完了,准是出门的时候装了太多漂亮衣服,把冰丝衣给忘啦!”

一听这话,本已挥舞着铁砂锤,纵身跃出,直向离火雕杀去的石敢当怪叫一声,生生在空中施展出“燕子折返飞”的手段,庞大的身躯有若一片落叶,去时飘飘然,回时好轻松。饶是如此,一只可恶的离火雕却很不识趣,一口离火喷出相送,顿时把石敢当熏了个灰头土脸,潇洒全无。

“硬是了得!”林笑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异口同声地赞道。

“我的姑奶奶,你下次可别再折磨人了!”狼狈而回的石敢当完全崩溃,抹了一把黑脸,差点就哭出来。

“废话少说,这次想要全身而退可马虎不得了,准备布阵!”林笑大喝一声,面对展翅飞起,迎面杀来的离火雕们,率先举起了手中的黑棘。

“一枪出兮镇八荒!”林笑双手持枪,沉肩下马,嘴中似诵似唱地吟出一句好词。

“双鞭舞兮守四方!”方玉竹踏步上前,双鞭紧守门户,挡在林笑身侧。

“风砂漫天难觅踪!”石敢当铁砂锤带起层层飞砂,护住林笑另一侧。

“紫炎灼灼闪精芒!”李傲行单手持剑,紫炎所罩之处,正是林笑等人的身后要害。

“旋,风,杀!”居中的程依依“旋”字一出口,便见无数迷血蝶争相飞出,盘旋在五人身前,“风”字刚说完,石敢当的飞砂便卷着迷血蝶将众人的身形彻底淹没,从杨万里的方向看去,就只能瞧见一团炫彩风暴刮起,惊人至极。伴随着“杀”字声响,风团正前方的一点紫芒猛地刺出,直冲离火雕而去,正是迅雷奔腾,龙蛇骤起之势。

“嘎”的一声大叫,当先一头离火雕感知到巨大的危险,毫不犹豫地吐出一口离火焰来。

“蓬”,离火焰尚未触及到黑棘枪尖,便被风势一卷,斜斜带开,方玉竹早有准备,双鞭一绞,焰火便归于虚无。

“破!”林笑大喝一声,黑棘枪一往无前,擦身而过的离火焰根本就没有使他的速度减慢半分,离火雕躲闪不及下,只得用利爪硬拼。若在平时,林笑自己这一枪自是破不开离火雕的天生硬爪,但眼下却是借着阵中风势而起,其劲力强了何止三分。只见紫芒过处,爪碎,身裂,风力顺着枪身直上,灌体而入,“嘭”的一声便爆出一团血雾,直惊得四周离火雕慌乱退却,不敢硬挡分毫。

“竟有这等威能?!”杨万里也是看的呆了,完全没想到合五人之力结成的战阵,竟是如此犀利。林笑一杆长枪主攻,突击刺杀,正是好用不过;方玉竹的双鞭主守,长短变换间更是滴水不漏,与林笑相得益彰;石敢当的铁砂锤护在另一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利用飞砂迷惑敌人的视线才是他的主要任务;李傲行的一把逍遥剑则守在压力较小的后方,一边化解漏过来的攻击,一边寻空抽冷子放暗箭;至于程依依,则是利用迷血蝶控制整个风团的走势,趋近舍远,掌控大局。

转眼间,五人又是趁乱击杀了几只不及躲避的离火雕,长枪去处,一片坦途。不过剩下的离火雕并没有善罢甘休,有的振翅而起,仰赖空中优势进行打击,有的三五成群,攻守相依,令得林笑冲杀间有了一丝滞涩,不复方才的气势如虹。

眼见局面僵持,林笑等人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原来,此战阵虽威力巨大,但所耗念力也堪称变态,刚才不过短短数击,已经让五人有些气喘吁吁,额头见汗了,照此算来,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依依,“寻踪蝶”有没有放出去?此处距离村子虽有数里之遥,但平日里巡林的队伍可是不少,再加上正处蜃雾爆发期,搬来救兵的概率应是极高。”林笑问道。

“放出去了,若是一路顺利自是能搬到救兵,怕只怕路上又遇见不长眼的禽兽给吞吃了去。”程依依忧心道。

“不会这么倒霉吧?”石敢当苦着脸道。

“老头子不是说过吗,命运永远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始终是虚渺的事情。”方玉竹沉吟道。

“玉竹,老头子的话你一向很少引用的,突然从你嘴巴里出来,我还真有点不安诶……”李傲行惴惴道。

“不安个屁,真想给你一脚把你踹出去喂雕,整天就知道捣蛋闯祸,林笑,你别拉我。”方玉竹愤愤不平道。

“我没拉你,麻烦你踹他出去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往旁边给你让个道出来。”林笑一脸平静的说道。

“笑儿哥,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李傲行一张脸顿时拉得老长。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么?”林笑的脸平静的有些可怕,四人一时间竟都沉默了下来。

“……当然是开玩笑的。”林笑突然道,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接着又道:“有时候发现真的很难跟你们沟通啊。”

伴随着一阵爽快的“哈哈”大笑声,林笑潇洒地避过了后面齐齐踹来的四脚,向着不远处的杨万里大叫道:“你怎么还不走啊?”

杨万里嗑了一堆补药,正用勉强积攒的一两分力气唤出了花环,作势欲上,一听林笑要让自己先撤,不禁有点难过:“难道老子真成累赘了?不行,好歹也得让这帮小辈见识一下自己的风采!”

“嗷”的一声怪叫,杨万里勇敢地扑了上去。这也难怪,眼前形势显然是一片大好啊,咱冲在前面打头阵不行,躲在后头扁两只落水狗那还不是妥妥地!

可怜的杨万里不知道他完全错估了形势,林笑也不会明白他的真实想法,此刻的他倒是真有点感动:“是为了掩护我们么?这个杨万里虽然实力差了点,人也呆头呆脑的,但心地还真不差。”

既然杨万里作出如此牺牲,林笑当然不会辜负他,大喝一声:“走!”,率先领着众人朝另一方向杀去。

杨万里兴高采烈地杀到半路,就瞧见林笑递过来一个会心的眼神,心中一乐,知道这高大形象算是建立起来了,估摸着接下来的戏码应该就是林笑等人冲上来把自己拦住,好言相劝,而自己则心有不甘,跃跃欲试。如此两三个来回,自己终于勉强同意不出手,众人皆大欢喜,事情完美落幕。

谁知世事难料,林笑的一个走字彻底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面对着眼前几只神色不善的离火雕,杨万里终于知道问题大条了。

“误会啊,误会!”杨万里痛心疾首,可离火雕不会管你,大翅一扇,杨万里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一路滚到林中,音讯渺渺,生死不知。

“这厮,也太弱了点吧!”林笑撇了撇嘴,默念你会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三遍,放弃了继续关注杨万里。

“笑儿哥,眼下怎么办,甩是甩不掉了,拼吧?”李傲行手中逍遥剑逼退了一只离火掉的利爪,粗声喘气道。

“拼?也只能拼了!”林笑的眼神越来越冷,只要自己的身边还有伙伴在,他就不觉得害怕,哪怕是拼命,他也从不会退缩,因为他们几个早已不记得到底受过多少次伤,拼过多少次命,他只记得老头子说过:“只要血还未冷,战斗就不会结束”。现在,恰是热血正沸腾的时候!

“来,一起唱,大风歌!”林笑大吼一声,一首充满沧桑古韵的曲子从众人口中飘然而出。

“风卷黄沙万里长,金戈如林映刀枪,驭快马,踏雪棠,谁人与我试瑶光……”

伴随着铿锵有力的歌声,翻腾的战阵左右突杀,场间的形势又为之一变。在林笑等人的澎湃战意下,离火雕四散躲避,显得不堪一击,只见风团卷过之处,唯留一地鸟毛,黑棘枪不断刺出,收获着一蓬蓬的血雨,衬得林笑面庞更加冷厉严酷。

只不过,仍是有几只聪明的离火雕远远地飞到了高处,脑袋后仰,喉间隐隐鼓动起来,而周遭的空气也跟着发热,显然是在酝酿杀招了。果然,就在林笑等人暗道不妙时,几道更粗的离火喷涌而至,狠狠地撞在战阵之上。

“轰”的一声,风团在离火雕的猛烈攻击下,终是支撑不住,崩裂开来,一条红色人影从战阵中被狠狠撞飞,正是首当其冲的程依依,而更令众人不安的是,在程依依的飞行轨迹上,一只离火雕正张开利爪,静待猎物的送货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