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新残疾的人和一个残疾多年的人的表现是完全不同的。残疾多年人的,无论是从心理还是从生理上,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并且也全完适应了这种残疾的生活。但是一个新近残疾的人就不行了,无论是从心理还是在生理上,他们都还不能够完全适应自己的现状,故此在举止之间,总会带出或多或少的身体和思想的不和协性,而平凡恰恰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个酒店里的伙计们的行动之间,明显有着新残人士的生涩和不适应,可是刚才那个老板明明说他们都是在那场恶魔攻城的战斗中受伤至残的,可是平凡比谁都要清楚,那场残酷至极的大战离现在都有好几年的时间了。如果说一个适应能力超人的佣兵残疾了好几年的时间都适应不了,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酒店里面的陈设也和原来大不相同了,其实原来这里什么样子他真的没什么印象了,这只不过是平凡的一种直觉罢了。

老板热情的把他们往包间里让,平凡淡淡说道:“你让人把这些女士送到里面就可以了,我们就坐在外面吧,当初我们还落魄的时候,就是在这里相遇的,我们想回忆一下旧日的时光。”

说着他径直向着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走了过去,庄弼三人听了平凡的话之后恍惚之间有些失神,眼中流露出一丝回忆的光芒来,不由自主的就跟着平凡过去坐在了那里。老板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来,只是一脸谄媚地吆喝着伙计端酒上菜,他亲自跑过来服侍他们。

庄弼三人坐在那里用手抚摸着散发着原木清香的高脚椅唏嘘不已,鲁达夫抬眼四下打量了一圈儿慨然叹道:“赞美至高无上的光明神,这才几年的时间啊,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我还是很喜欢过去的那种生活,虽然那时我们都很穷困,但是我们很快乐。”

尤里西斯撇了撇嘴说道:“难道你现在不够快乐吗?”

庄弼悠悠说道:“我们现在虽然比过去更快乐,更充实,但是我们现在过的并不如过去单纯,不如过去那么无拘无束了。”他的话说完之后,场面顿时冷清了下来,四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眼神都有些迷离。

“还记得许多年前的春天,那时的我还没剪去长发,没有魔晶卡没有她,没有二十四下小热水的家,可当初的我是那么快乐,……”

不知不觉之间,平凡用略带低沉思哑的声音唱了起来,随着他的歌唱,庄弼三人不由自主的沉浸在了其中,甚至就连旅店老板和那些伙计都不知不觉间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想起了自己曾经艰苦但是美好的过去岁月,随着平凡来的那些颇得人欢迎的吟游诗人更是泪流满面,他们觉着平凡唱的分明就是他们,自然而然的,他们就和平凡产生了一种共鸣,很快所有的人都含着泪随着平凡一起高声歌唱了起来。

“……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酒店里所有的人都沉默着,阵阵唏吁声和淡淡的抽泣声从各个角落里此起彼伏的传出,无论是最贪财的商人还是自命清高的艺术家,不论是卑微的店员伙计还是那些高贵的贵族绅士,所有人都放下自己原来所追求的一切在思考着自己人生的价值和生命的真谛。

“赞美至高无上的光明神,公爵大人,请允许卑微的我对您表达我无尚的崇敬之情,说真的,我现在太激动了,太感慨了,瞧我,都有些语无论次了。”老板脸上全都是近乎于真诚而热切的神情,眼中发着光拍着平凡的马屁。

平凡打量了他两眼,心里暗暗的冷笑,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从自己悄无声息制造的领域之中脱离出来,看来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货色。

“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啊?不过你的口音很杂很怪异,我还真听不出你是什么地方的人。”平凡抿了一口酒一副随口问问的样子。

老板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回忆,一丝无可奈何的神情答道:“说起来我和您还是同乡呢,我的家乡也在塞纳行省。当然我不能也不敢和您相提并论,我的前半生是在佣兵行里滚过来的,我见证过十几个佣兵团队从渺小逐渐壮大起来,再从繁盛到衰落,我的足迹几乎遍及波顿的每一个行省,这时间一长了,我连自己的乡音都忘记了。”

平凡看了一眼回过神来的那些伙计说道:“所以你就招集了这些受伤至残的佣兵接管了这间小店吗?”

“如您所言,我们都是身体残了,被从佣兵队伍里排斥出来,每个人只有少的可怜的遣散费,根本就不够维持自己和家人以后生活的,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才弄了这么一个生意,大家聚在一起互相照应着。”老板附合着平凡应道。

平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手摸出一大袋钱币来放在那里对老板说道:“你把这里所有的伙计都招来,我要亲自送他们每人一枚宝石币。”

老板听完立刻露出激动的神色来答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太让您破费了。我们这些低贱的人哪和您相见,不如您把钱给我,我代您发给他们吧,免得他们那恶形恶状的样子惹您讨厌。”

平凡摇了摇头说道:“不,我要亲自表示一下对这些佣兵的尊敬。”

见到平凡坚持,老板又讨好的拍了两句后便大声的吆喝道:“兄弟们,大家快过来。仁慈的大公要赏赐你们每人一枚宝石币,大家都来领钱吧!”

随着他的话,所有的伙计都放下手里的活计一一过来从平凡手里接过闪闪发光的宝石币同时或多或少的说着感激的话。平凡脸上少有的带着温情关怀的神情把一枚枚的宝石币亲自递到每一个佣兵的手里,嘴里说着关怀和鼓励的话语。

旁边的鲁达夫见状想要过来帮忙,庄弼悄悄一拉他阻止了他,鲁达夫不解的看了庄弼一眼,庄弼给了他一个静观其变的眼神,鲁达夫虽然不解,但还是强忍着疑惑坐下了。

见到平凡的义举,其余的贵族老爷和商人绅士们也纷纷慷慨解囊,这下酒店里的所有人等,上至老板下至伙计,都发了一笔大财,老板满脸全都是感激,千恩万谢了一番之后表示,在坐所有人等的食宿费用统统免除,酒店将免费招待他们。

众人连连推辞着,表示不接受老板的善意,不能给他们这些可怜人增加负担。不仅仅是这样,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有不少人都很难在大模大样的坐在那里接受那些残疾人士的服务了,更有甚者,把自己的随从和伙计去打发去帮助店里的伙计端酒送菜,他们的同情心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大成度的放大。

就在气氛空前温暖热烈的时候,得到消息的荆棘城主勿勿赶到了这里,见到平凡之后城主大人一脸激动的神色向他欠身行了一礼道:“赞美至高无上的光明神,平凡先生,很高兴您再次造访荆棘城。”虽然他脸上的神情很兴奋,但是他眼中流露出来的一丝担忧出卖了他。

平凡看了心里暗笑,看来这个家伙让自己给玩儿怕了,他这是在担心自己再搞出什么风雨来让他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就那样坐在那里并没有回他的礼,平凡淡淡说道:“城主大人不用担心,我只是路过这里,在这片我曾经战斗过,流过血流过汗的地方回忆一下过去,明天我就会离开的。”

荆棘城主作满脸义愤状说道:“公爵大人,瞧您这话说的,您能到荆棘城来是我和我的子民们的荣幸,我们怎么会担心呢。”说着他打量了一下周围说道:“公爵大人,这种小地方哪里能招待您啊!即然到了这里,请允许我表达一下对您的敬意吧。”说完他回首叫道:“来人,快把公爵大人和几位高贵的客人请回我的府邸中去。”

平凡抬了下手说道:“不用啦!城主大人,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虚伪,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虽然不能说是敌人,但绝对不是朋友,所以您的招待还是免了吧,我们还是都当对方不存在的好,以免我们都不舒服,您认为呢?”

见平凡这么不给自己面子,荆棘城主心中暗恨,脸上露出一幅苦笑的神情来说道:“公爵大人,您这话说的太重了,我们怎么会是敌人呢,我可是一直把您当成朋友的。唉!不过即然您对我怀有成见,那么我就不再自找没趣了。”说完他微微欠了欠身气乎乎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