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莎莎在不停地奔跑着。

她受的伤虽然比骑士轻多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损伤。

她只觉得自己的双腿比灌了铁还重。呼吸起来就好像一个已经破损的老风箱,呼啦呼啦响了半天却没有半点空气进入肺部

。好像下一秒就会因为窒息而死,好像下一秒就会因为心动过速而倒下。

但是白莎莎没有停下,她不断的在心中告诉自己,长跑靠的不是身体,是意志!就当在跑800米!

她张大了嘴,像上了岸的鱼一样拼命的呼吸,拼命的催动自己的双腿,奔跑,奔跑……

这是一片树林,地上有着枯黄的落叶,也有小小的碎石,动物的粪便,盘根错节的树根。

“啪”奔跑的白莎莎被腐叶下一枝树根重重绊倒在地,止不住地咳嗽起来,鲜血从她的嘴角流出。

从穿越过来后她就没有一刻停歇过,精神和**都紧绷到了极限,疲倦得无法向旁人述说。

趴在潮湿的地面上,扑面而来的全是茂密森林最底部深度腐烂的气息。她的身体却告诉她,这地面仿佛比她睡过的最柔软的床还要舒适。几乎要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拨。

“……”白莎莎有点想哭又突然觉得自己凄惨得可笑。但她最终却只是咬咬牙,颤抖着双腿挣扎着重新站了起来……

目前白莎莎最担心的是如果对方用狗追踪怎么办,如果用狗追踪她现在这单纯的奔跑就完全是徒劳。只要能查得到她的方向,她是不可能跑得过成年男人甚至是马的。

但是她不能停下,也不想停下。她想找到水,一条小溪或是小河都行,只有大量的水才能阻断气味……

白莎莎觉得这个世界的神大概还没有抛弃自己,她不但找到一条河而且还找到了一艘小船。船旁边有着一间小小的屋子,但看起来好像暂时没有人在的样子。船浆被扔在船上,船半搁在岸边,用绳子草草系在树上。白莎莎毫不犹豫的解开绳子,跳上了船。起初还企图划几下,在发现凭自己的力气根本不可能逆流而上后就果断放弃,悠悠的顺流而下了。

这个发展比白莎莎设想的好运状态还要更好一些。白莎莎本来的想法是找到水源后泡在水里一段时间或是游泳过河再继续在岸上前进。这样上岸后自己的气息就消失了,对面就不能再定位追踪,而不得不撒网搜索。森林很大,虽然对方人手众多,还是存在躲藏的可能性。

而现在对方如果粗心一些没有留意这里岸边被船压过的痕迹,还是按之前那种可能直接在她上船的附近撒网搜索就等于她完全的安全了

即使对方队伍里有像福尔摩斯一样根据蜘丝马迹就能推断出她坐船走了的人,或是正好小屋里的人回来了告诉了他们有条船不见了。对方也无法推断出她会在哪里上岸,不得不在整个沿河的岸边去搜索,这就几乎不可能找得到她了。

虽然不知道是否这个世界有其它的追踪手段,例如魔法之类的,但是这种对于白莎莎来说根本不了解的东西她完全无法做些什么去预防。

她呆呆的看着水中的倒影,应该说果然么……被白莎莎魂穿了的是个美人呢。身材小巧纤细,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胸部才刚刚微微隆起。由于剧烈运动巴掌大的心形小脸上还微带着些病态的嫣红,一看就是不晒太阳白得几乎有些发蓝的标准贵族皮肤。河上的风扬起了她银色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一道优美的弧线。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浅蓝大眼睛正带着些迷茫和忧虑的神色望向水边……

夕阳下的这个画面若能如此定格住,这充满美感的一瞬想来不逊色于任何的名画。

可惜的是画中美人的神色很快的改变了,变成了一般来说只有看到美女的色狼才会有的陶醉神色……

“哎玛!”白莎莎双手捧脸:“太让人怜爱了,要是她含着眼泪怯生生的喊我一声姐姐,就算要我把心挖出来估计也拒绝不了啊!”

白莎莎花痴状态中。

不远处几只乌鸦淡定地鸣叫着飞过……

看起来白莎莎对一切都接受得很快的样子,但实际上她的心里还是一团乱麻。本来白莎莎只是个普通的深宅微腐女大学生,长样普通,身高普通,成绩普通,除了身体健壮活了二十几年几乎没怎么生过病外,人生毫无任何独特处。但没想到不生病则已,一生病惊人。只不过是感冒发个高烧,居然一觉醒来就穿越到了异界……

放松下来后她才注意到了这个身体似乎也在发着高烧,额头烫得可怕,头痛和浑身上下其它部位的痛混在一起不停的袭击着她。难道就因为这个理由穿越了?不是吧,世界上感冒发烧的人这么多,怎么就我这么倒霉……

妈妈,爸爸,还有那群肆无忌惮一群互损互掐的死党再也看不到了?自己世界的身体是怎么了?难道是死了吗?

妈妈,会哭的吧……再过两天就是她的生日了,花都替她订好了,结果却变成这样真是太不孝了……

那群死党是不是都会在自己的灵堂上垂泪呢?白莎莎想像着这个场景鼻子一酸

可惜这些问题再怎么想也对目前没有任何帮助,白莎莎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自然对于是否还有希望回去也没有头绪。

而且这个世界的问题才是眼前最重要的,虽然现在好像暂时安全了,可是危机却远远没有远离。悬崖上那几百个追击的人白莎莎也看到了,显然追她的理由不可能是类似和骑士私奔之类无伤大雅的问题。莫非是个亡国公主,新国王急着赶尽杀绝。白莎莎觉得这个可能性最高了。而这则意味着对方可以发动的是全国的力量。自己这样一个受伤发烧的普通小姑娘怎样才能躲过全国的通辑追杀,怎样才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传说中很多穿越者都能从原来灵魂中获得一些记忆和常识帮助自己更快地在异界站稳。但白莎莎除了发现自己可以听懂这个世界的语言外,完全没有原来的记忆。烦恼了一会后,白莎莎与生俱来的乐观精神帮助她放弃了思考,既然信息不足,想了也没用,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夕阳已经彻底沉到了地平线下,夜风微凉。无论接下来怎么做,体力都是非常重要的,要抓紧时间给身体休息的机会。船身随着水流轻轻摇晃,如同摇篮一样惬意。当累积的疲劳感重重的向白莎莎袭来时,她已经无法抵抗,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陷入了甜蜜的黑暗中。

少女站在窗口,晚风轻轻拂过她的身边。这是她十七年来最常做的事情,只是这次风中送来的不是花香,而是浓重的血腥味。

窗外那片熟悉的花海已经变成血的海洋。中央美丽的喷泉已不在阳光下喷射出闪闪发亮的透明水花,一具尸体堵在出水口身下汩汩流出红色泉水。纯洁的白百合上也沾染着斑驳的红,妖冶的轻轻摇摆。哭喊声和喊杀声,四处躲藏奔逃的人和不停残杀的人,这里已经是人间地狱。

少女房间的门紧紧关着,门外也一样传来刀剑相交声,剑锋入肉时沉闷的砍击声,鲜血顺着门缝向房间内缓缓侵入。

父王,母后,哥哥……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尘埃

。她剧烈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咳嗽似乎停不下来,咳到她喘不上气,嘴角的鲜血也无法停止,少女仿佛虚弱到支持不住自己的身体开始向后倒下。“呯”房间被暴力打开了,一个粟发的骑士冲了进来,少女软软倒在他的怀中。

突然,她蒙着泪的眼睛努力睁到最大,眼睛中充满了怨毒的仇恨。用力的看向我,浅蓝色的眼瞳好像变成了一个漩涡要把周围的一切都吸进去:“不管是谁都好,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他,报仇,替我报仇,我要报仇!”

她在看向我?……看向我?!……

白莎莎一下子惊醒了,满身的冷汗在晨风中感觉寒意刺骨。

这是到底是看来了之前真实发生过的事,还是受到暗示影响做的梦?

梦里自己似乎是那个少女,又似乎是悬浮在虚空中看着她……

只是……白莎莎苦笑了起来,就算是真的为啥挑我,我可没能力给你报仇,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成问题。

白莎莎在某处岸边下了船,放小船依然悠悠的往下游飘去。面前还是大片的森林。她觉得既然是逃亡很有可能被通辑了,看来是不能去人多的地方了。摇了摇因为发烧而晕晕乎乎的脑袋,白莎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森林里走去。

她以为有着丰富的小说动画以及电视剧的野外生存科普经验,自己应该可以在森林里好好的隐藏一段时间。

可惜现实永远比想像是残酷得多。

第一天。

白莎莎先是无论如何都钻木取不出火来,然后是找了个看起来好像可以容身的洞穴却惊悚的发现一坨新鲜的大大——根据小说上写的经验看来这可能是某个野兽的栖身所,只是不知道是草食还是肉食。放弃了洞穴为了防止野兽袭击企图爬上树去过夜,但是手脚发软的白莎莎除了把全身蹭得都是树皮屑和青苔外毫无进展。这不科学啊,身为穿越者,不是应该自带随便就能找到安全洞穴的模版吗?

吐槽归吐槽,还好她最后还是在锲而不舍的反复尝试后把火给点了起来……

而此时天色已然全黑,远处隐隐传来一两声狼嚎

。白莎莎看着娇嫩小手上磨出的7,8个水泡白着一张小脸嘟嚷着:“希望这个世界没有不怕火的野兽……”

森林的夜晚是最危险的,白莎莎心里知道自己本不该睡,得守着火堆不让火熄灭。但事实上还在生病并且至少一天一夜都没吃东西的柔弱身体根本支撑不住。她又摆出听天由命的姿态,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第二天。

已经至少一天两夜没吃东西的白莎莎快要饿疯了,肚子一直在咕噜咕噜的狂叫。但是她即打不了猎也抓不了鱼,连上树掏个鸟蛋也不行。她的烧还是没有退,脑袋一直在嗡嗡做响,眼前一片模糊看任何东西都显得这么不清晰。手脚比昨天更软了,似乎完全没有了力气。她挣扎着站起来后还没有走2步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还不幸把脑袋磕在了树根上……

去水源的路上,白莎莎真正了解到童话里那条上了岸的人鱼公主所谓每步都好像走在刀尖上一样痛苦具体是什么含义了。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好累好惨好想休息,但是人类却不能长时间不进水,所以她还是只能连滚带爬的把自己弄到水边喝饱水……

到最后白莎莎几乎是完全凭着意志,在地上半跪半爬了半天采到了些蘑菇,看起来好像和原来世界里平时吃的蘑菇差不多,颜色也不鲜艳。她也管不了这个世界和地球的常识到底是否通用,蘑菇是不是可能有毒了。她也找不到不会被火堆烤断的树枝,而且整个身体空虚的感觉告诉她必须马上进食……于是她选择了直接生吞,滑腻腻的口感和泥土的腥味让她几乎要吐出来,但她的心里也明白这些食物的宝贵性。于是她依然强忍着把手上的蘑菇全部吞了下去……

第三天。

阳光稀稀疏疏的从树叶间落下来,白莎莎静静地躺在已经熄灭的火堆旁一动不动。连续几天的高烧不退以及恶劣的环境已经将这个身体的体能耗到了极限,不管白莎莎怎么激励自己站起来去寻找食物和水源,结果却是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她只能被迫躺着,努力张大嘴用一种真正意义上拼了命的方式不停呼吸,可不管怎么喘息却似乎没有一丝空气进入肺部,反倒是眩晕的黑暗越来越浓郁,而自己几乎连呼吸也要呼吸不动了。

一只食腐鸟扑棱着翅膀停在白莎莎的手边,歪着头看着她,似乎是在打量她是否已经死去

“我还没死,我还活着!我不想死!”白莎莎在心里大声疾呼,可惜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鸟儿似乎是觉得她已经不可能站起来了,低下头狠狠的从白莎莎手上扯下一块肉。

尖锐的疼痛刺激着白莎莎,她在心里苦笑着:“鸟大哥,你也太能享受了吧,还挺懂得吃新鲜的?好歹等我死了再啃吧……”

白莎莎还没有彻底放弃,所以她并没有闭上眼睛。

于是下一秒她看到了奇迹的发生,一把匕首从空中像闪电般划过直接将这只鸟儿钉死在地上。

然后一个金发碧眼的帅哥从空中姿态潇洒的掠下,左手握起白莎莎受伤的小手,右手掏出一瓶红色的药水,用牙咬开盖子后便往白莎莎的伤口上浇去。接着他含情脉脉的望着白莎莎,用一种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说:“小美人,你没事吧?”

白莎莎有幸昨天傍晚的时候看了一眼自己水里的倒影,脸色惨白得可怕,满脸都是泥污,嘴唇由于高烧已经干裂出血。长头发打着结乱成一团蓬在身前身后,本该是白色的衣服已经又是破洞又是血渍又是泥污又是青苔,完全看不出来原来颜色。如果说第一次在船上清洗完毕后看到的是个小美人,昨天傍晚在水边看到的绝对是个女鬼……

白莎莎其实真的很想问他是怎么能看出来自己是个美人的。可惜她没力气说话,只能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金发帅哥马上像打了鸡血一样的用一种咏叹调的声音赞叹道:

“哦,多么明亮动人的眼眸。

比清晨的露珠还要清澈。

比暗夜的星辰还要耀眼。

比卡迪(注)的宝石还要珍贵。

比……”

白莎莎在赞美声中用那双珍贵的眼眸翻了个白眼,彻底昏了过去。

(注: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