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报到?”董亚宁过来,只听了这一耳朵,问道。请使用访问本站。他看看芳菲那呆样子,坐下来就皱眉道:“你那干什么呢?”

芳菲撇下嘴,说:“吃你的疙瘩汤吧。妈说姥爷和你都爱吃扇贝,你看她搁了多少。”

“董芳菲,你打算什么时候给金戈个名分啊?”董亚宁吃了一大口疙瘩汤。哪儿有面疙瘩,简直全都是扇贝柱,弄的疙瘩汤都不鲜甜了,有股重重的腥味。他看看外祖父——资景行慢条斯理的吃的正香,他也就没抱怨。只是拿勺子慢慢的搅着,再吃不下去第二口似的。

芳菲见提起金戈,瞪了他一眼,装作没听见,开始吃自己这碗,齁咸的一碗疙瘩汤啊……

郗屹湘坐在这间洁净明亮的办公室里,对面坐着叶崇碧,一左一右是母亲郗广舒、姑姑邱亚拉。还有一位没到,是她的姨妈汪筠生。

在叶崇碧的办公室,谈的是公事——清早吃过早饭,她就被父亲郑重其事的叫进书房,告知她依旧在纽约地方法院被起诉。作为跟lw的共同被告,51woo对她的指控,是侵犯商业机密、侵犯知识产权,主要包括她在lw春季发布会、东京慈善展上公开发表的作品,侵犯了51woo的知识产权,对方要求lw和她,不但要做巨额赔偿,还要公开道歉……

屹湘听完父亲的转述,有好半晌没有开口说话,好似父亲告诉她的是别人的事情。

那个被告——被51woo状告自己的设计侵犯其知识产权、简单说也就是抄袭他们的——郗屹湘,是谁啊?

父亲说湘湘,妈妈和姑姑还有崇碧潇潇都在外面等着。你是今天要去崇碧事务所面谈,还是改天再去?不管怎么样你得尽快见律师征求专业意见。现在你的处境不容乐观。

她沉默了半晌。

今天格外的热。刚过了小暑天气还不到大暑,就已经这么热。一大清早,朝阳还没有将院子里全部照亮,树上的知了都争先恐后的,生怕自己的声音会被埋没似的在对着人狂轰滥炸。

蝉噪和闷热,挤压着刚刚父亲传递给她的消息硬要她明白过来,她在面临的危机是实实在在的。她已经预料到了lw会有麻烦,但是没有料到,自己会是这麻烦当中的重要一环——这么说,她还真是个重要人物。怎么什么事情,都少不了她的份儿?

邬家本。

他还真瞧得起她……

她站起来,背转身去。

隔了一会儿,她走到父亲那个小穿衣镜前面,从镜子里看着自己——她今天根本没打算出门。确切的说这几天都不打算出门了。昨晚是在allen**一觉睡到天亮的。早上被一只小脚丫踹醒的感觉,相当的新鲜,而且美妙。可是这种好感觉刚刚持续到吃完早点,就被迫结束了。而且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吃早饭时一家人为什么离奇而步调一致的沉默且表情有些怪异……她还疑神疑鬼的,担心是自己有心事,被他们看出了些什么来——此时她穿着一身湖水绿色的长裙。难得的穿了长裙。是因为前几天出门去lw的合作单位给莫怡然的礼服寻找合适的替代布料,顺手在人家店里捡了块布头,回来几乎连剪刀都没怎么用,缝了缝就成了这样一件简单的裙子。她就地取材,创意自生……谁tmd抄袭?!

她转了个身,就对着父亲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虽然她很久不念三字经,此时骂出来毫不拖泥带水。

父亲先是愣了下,然后示意她冷静。

她哪儿冷静的下来?

“……我是个设计师!我十八岁半……气糊涂了,还是十九岁半来着?我还没有毕业,就已经拿尼古拉斯?布朗设计大奖!那是什么奖,那是设计界最nb的奖,我拿了这个奖,足以光耀门楣!我带着尼古拉斯?布朗奖戒指出门晃一圈,找份工作糊口不成问题就不说了,就算躺在上面等着进棺材都成……话说回来,就那些设计,就那点儿花巧,我犯得着偷谁的、抄谁的?!这简直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她气的跳脚。

镜子里那个人,简直都成了红人。湖水绿色被红色的人儿烘托着,也几乎变了颜色。

父亲极有耐心的听着毫无理智和风度可言的她乱骂一气,等着她骂的差不多颜色恢复正常些,站在那儿呆呆的看着父亲,问:“爸,你相信我嘛?”

父亲才开口说:“湘湘,我们都相信你。”

她跺着脚说:“丫敢对我泼脏水,我弄不死丫,就不姓……我跟他姓!”

父亲大笑,说:“冷静,冷静湘湘,冷静。要相信司法公正。你知道那是在美国。”

是的,在美国。

不是在这里。在这里,lw橱窗里礼服挂出不到一个周,某市那婚纱街上半条街以上的店面里,都就出现了仿制品。要告他们,却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也正是在美国,对知识产权保护更完善的地方,这种指控往往极其严厉……她几乎已经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报道,看到了旷日持久的官司……

她叹气,说:“是,法律是讲证据的,我倒要看看,对方用什么来指控我。我们公司的知识产权保护已经做的很精密……这是怎么回事……”她咬

着嘴唇。

她忽然想起在公司曾经听说的那些风言风语。这不是第一次,公司和公司的设计师与51woo起正面冲突……她来了大中华区,曾费尽心思保护公司的设计机密不外泄,为的是防止家贼通外鬼。没想到,自己反而中招。而对象,偏偏又是邬家本。

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早晨吃下去的早饭好像全堵在食道里。她没办法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跟父亲解释这些所谓的前因后果,那牵涉了好多人的前世今生。她亲耳听到陈太用那么仇恨的语气提起汪瓷生和那些恩怨。换做邬家本呢?偏偏邬家本看上去,几乎丝毫不受往事的影响……她不寒而栗。

“爸,这次可真窝囊。”她说。她觉得窝囊,更觉得沉重。

“没什么,小事情。你要知道,一场发布会的成功,对你来说顶多是在时尚圈子里一战成名。如果这场官司打赢了呢?”父亲安慰她。

这场官司打赢了?

是的,那是在美国。一个可以尽量相信司法公正的地方。可也要知道,那是一个新闻自由到底线不明的地方。任何的与案件相关的**都可能被挖掘出来曝光,只要是事实,只要有报道价值。而且,这注定是一场只要进入司法程序,必然是会旷日持久的官司……

她说:“爸,我得做好最困难的准备。”

“放心,我们都支持你。”父亲说。

“谢谢爸,”她能感受到自己在渐渐的冷静下来。

父亲陪在她身边,能亲口把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她,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支持。

昨晚她和叶崇磬陪着allen吃冰激凌时,他们一起归来,想来那时候,他们已经都知道而且都在为她担心了。

她抿了下唇。

这就是她的家人。有时难免抱怨,有时也难免痛恨,可是在这个时候,有他们在真的很好。

她默默的,擦了擦眼睛。

想哭,但是无论如何不会哭。这不是让她哭的事情,也不是哭的时候。

“来,现在说一个,你好像还从来没跟爸爸说过这句话——湘湘是坚强的湘湘!”邱亚非笑道。

她对着父亲笑,说:“爸!您可真是。”

“笑了?笑了就好了。”

“这又不是第一次被冤枉。”屹湘说。

邱亚非沉默。

屹湘回过味来,解释道:“不是啦,我是说……我没跟您讲过是吧?”

“你什么时候还跟爸爸妈妈讲那些受委屈的事情?”邱亚非反问。

“好吧,给你讲讲好啦……曾经有一次,我在超市里,被人冤枉偷东西……那时候我,刚刚开始戒酒戒毒。我不知道是不是我黄种人的面孔和穿着邋遢,还有一副落魄相。那个冤枉我偷东西的女人,跟警察告我的时候说:‘就是她偷的。警察先生你相信我,我是个做妈妈的人’。当时简直目瞪口呆。被搜身的经历不好受。但是能证明清白我忍了。当然结果证明我没有偷东西。那女人道歉、警察道歉、超市经理道歉,这件事情还是带给我很大的冲击。当时我很怕人家说‘我是个做妈妈的人’,我总觉得这确实是个道德标准极高的保障。我应该有这个印记,但是我抹掉了,于是我在经历上有污点,在道德上理应受到质疑……但是今天,谁如果跟我再说这句话,我会对她说:我也是个做妈妈的人,我的言行对得起我的身份,而且,我能够对我的孩子解释我的言行并且解释的通。谁要是挑衅我,我必须应战。因为总有一天,我儿子会知道这些事情。我得理直气壮的对我的儿子解释,妈妈当时是被告,但是妈妈绝对没有偷盗。”

父亲倒了杯水,说:“解释的时候记得把‘丫’去掉——你见哪个有素质的妈妈,开口闭口‘丫丫丫’的?”

父亲把水杯塞到她手里,一本正经的说着,她听明白,笑的杯子里的水都要洒出来了。

门外也笑声一片。

她过去开了门,原来一家人都聚在门外站着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