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信息,林俐睁开了眼。刚一睁眼,她冷不防地撞上了一对肉泡眼。吓得她一眨眼,打了个激灵。不是因为肉泡眼长得不美好,而是这对肉泡眼实在离她近,像相面似地近距离审视着她,审得专心致致,屏气凝神,跟古董专家鉴宝时的目光差不多。

不等林俐反应过来,就见肉泡眼中焕出了欣喜之光。下一秒,肉泡眼的主人,一个身材矮胖的青年男,以猎豹扑食的速,噌的一下蹿到房门口,一把扯开房门蹿了出去。

林俐眨了眨眼,就听房外传来一阵越传越远的激动之声,“大当家的醒了,大当家的醒了——”

林俐从**坐起来,细细打量所处空间,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风格粗犷的房间里。房间不大,四壁之上,这儿挂一张弓,那挂一把佩刀,这儿贴一张虎皮,那挂着一件蓑衣。

屋中陈设简单,一张半新不旧的八仙桌,两把半新不旧的师椅,就连她躺的木床也很简单朴素,这让她想起了生前看过的古装剧。那里面,只有穷门小户人家才睡这样朴实无华的床。大户人家的床,雕花刻朵,乌光锃亮,**挂着轻飘飘的彩绫帐。她睡的这张床,挂的是两面鸭蛋青色的绫帐,没花没纹。

房里静悄悄的,除了这副从**坐起的身体,再无第二个活物。无声地环视完房中陈设,林俐想,自己八成是穿成那个可怜的小男孩瑞哥儿了。

云雪玉的儿顺哥儿也很可怜,范香凝对他也十分不公平。但是,好歹他不用像瑞哥儿样为贼为盗,过着让人通缉,随时掉脑袋,丢性命的日。如果,不是范香凝花高价把瑞哥儿从亲生父母手里买来,瑞哥儿的人生很可能会是另一番光景,也许平凡,也许不凡,但毫无疑问,哪种人生都要比为贼为盗强。

顺哥儿独自一人生活,清苦无依,谁会没事儿跑来叫他大当家。只有身为盗的瑞哥儿才配得上“大当家”这个称呼。

正在思想间,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名四十多岁的瘦高汉走了进来。汉显然没想到林俐会坐起来,在看到林俐的一刹那,他的脸上现出了怔愣的表情。一怔过后,汉随即换上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大当家的,你醒了?”

林俐作出漫不经心的样扫了瘦高汉一眼,扫视的同时低低地“嗯”了一声,嗯得威严十足。从现在开始,她就不是林俐,而是盗贼领了。

瘦高汉走过来,边走边感慨:“可把弟兄们吓坏了,还以为大当家的出事了呢?”

“嗯?”林俐没敢多说话,只发出一声表示疑问语气的“嗯”。

瘦高汉在离林俐一步远的地方站下,毕恭毕敬地解释,“咱们天前不是干了票大买卖吗?弟兄们喝酒庆贺,那天晚上大当家的睡下后,就一直没醒,弟兄们都吓坏了,老还出去抓了个郎中。妈的!那个狗屁郎中!甚也没看出来!”

林俐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那郎中呢?”

“自然是了结了,”瘦高汉说得理直气壮,“小弟办事大哥还不放心吗?绝计不会留下后患。”

林俐强压心中悲愤,不让脸上露出一丝一毫内心真实感受,“很好。”她根据瘦高汉的语气,揣摩着给了个“嘉许”的夸奖。

果然,听了林俐的嘉许,瘦高汉露出了自豪的笑容,“全赖大哥平日教导。”

林俐的心又是一疼,看来这样的残忍事,瑞哥儿平日没少做,或者没少让部下做,不然这汉也说不出“全赖大哥平日教导”的话来。“人之初,性本善”,没谁一下生就是天会作恶。

恶人之所以成为恶人,全都是后天因素影响的。如果瑞哥儿能生活在亲生爹娘身边,如果范香凝能一直善待他,好好教育他,他又怎会沦为丧心病狂的盗贼?

这样的想法,让林俐对范香凝更加痛恨了。来到这个故事里的第天,林俐把复仇方案想好了。然后,她命前次给她“相面”的肉泡眼,把二当家和当家叫来,她有话要对二当家当家说。

肉泡眼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又带着二当家和当家回来了。

二当家就是前日来看林俐的瘦高汉,根据脑中信息,林俐得知此人姓马名,因为轻功了得,得了个“云中燕”的绰号。当家就是抓郎中的那位,是个中等身材的黑胖,一脸油光,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类。姓余名庆,因为诡计多端,得了个“赛诸葛”的绰号。

“大哥,找我俩啥事儿呀?”当家余庆问林俐。论岁数,他和二当家马都比瑞哥儿大,他比瑞哥儿能大个四五岁吧,马比瑞哥儿能大个六七岁。但是,贼窝里不按岁数论大小。哪怕瑞哥儿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只要坐上了贼窝的头把交椅,他们就是一岁的白胡老头儿,也得管瑞哥儿叫“大哥”,这是道儿上的规矩。

马没出声,但是也在用目光询问林俐。

林俐看了二人一眼,开始了表演。只见她先是猫样,把双眼微微一眯,紧接着恶狠狠一撇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要报仇!”

看了林俐这个造型,余庆看了马一眼,二人作了个目光交流,然后余庆重新看向林俐,“大哥,你要找谁报仇?”

林俐从鼻喷出一声冷哼,目光冷厉如磨了天夜的刀刃,“找一个妇人报仇!”

余庆和马又对视了一眼,“妇人?谁家的妇人?”

林俐冷冷一笑,“昆山县昌平街上梅家的当家主母范氏!”

“哦?”这回是马开的口,“不知那范氏如何惹着大哥了?”

梅家是昆山县的大户人家,家资丰饶,瑞哥儿领导的这伙盗贼久想下手,怎奈梅家守卫森严,这些年连试了次

,也没能从梅家盗出半钱来。马寻思,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大哥心生恨意,想要报复梅家的当家人吧。

余庆的想法和马差不多,也认为林俐是因为几次下手不成,心生恨意,想要报复梅家。

林俐冷哼一声,眼睛直盯着前方某处,“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余马二人心想,能有多长?也就你当上大哥这几年的事呗。哪知林俐再一开口,二人彻彻底底地惊了。

林俐把范香凝暗中偷换男婴,假装自己生了儿打压小妾,自己生下亲生儿后谋害瑞哥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余马二人说了一遍。说得声情并茂,含悲带愤,富感染力,跟广播里的评书连播大家不相上下。

一边讲着瑞哥儿的悲惨往事,林俐一边暗暗观察,就见余马二人听得全神贯注,随着自己的讲述内容,不时皱下眉,挑下眉,再皱下眉,再挑下眉。讲到最后,林俐作了个总结,“就是这样,你们说,我能不恨范氏吗?!”

马问,“大哥,你咋不早说呢?早说,兄弟们早给你报仇了!”

林俐先是作了个苦笑的表情,然后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不是我不想早说,不想报仇,而是我前天才把这些事儿想起来。要不是前几天那场大醉,我还想不起呢!”...

余马二人再次交换眼神,不约而同地想,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人家喝酒都是把事儿喝忘了,我们这位大哥可倒好,大醉之后,倒把陈年往事全想起来了?新鲜!

余庆舔了下下嘴唇,“大哥,你打算怎么报仇?”

没等林俐出声,马抢声道,“大哥,我带几个兄弟去昆山,夜半时分遣入梅家,一刀结果了那婆娘的性命!再把那婆娘的脑袋带回来,给大哥当夜壶!”

马的豪言壮语,听得林俐一阵恶寒外加一阵反胃。她强忍着不让自己露出内心的真实感受,而是作出一早有打算的表情,恶狠狠,阴森森地一挑眉毛,“哼!那样便宜她了!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恶行,然后再让官府来惩罚她!”

“哦——”马拉着了悟的长音,点了点头。

余庆表面上没点头,心里却也跟着马一起点了点头,“大哥,你想让我二人怎么做?我兄弟二人随时听凭大哥差遣。”

林俐有大哥气势地微然一笑,“好兄弟,我要你二人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林俐探头凑近二人,神秘地压低了嗓,把自己的复仇计划跟二人说了一遍。

马余二人侧着脸,竖着耳朵,认真地听着。边听边不住点头,不时“嗯”上一两声。末了,林俐收回了倾向二人的身,坐端正了,“我刚才说的话,你二人可记住了?”

“记住了!”马脸色郑重,“大哥,你放心吧,我和老这就去办!”说着,他站起了身,余庆紧跟着也站了起来。

“二位贤弟千万谨慎!”林俐装出关怀的样,叮嘱道。

余庆自傲地一牵厚嘴唇,“大哥且放宽心,等着我和马二哥的好消息吧。”这点小事儿对他赛诸葛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林俐换上了另一种表情,作出宽慰神情,“好,那为兄就在这里等候二位贤弟的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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