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董事会召开的当天,车镇起了个大早。因为心里有事,这一夜他都处于时睡时醒的浅眠状态,脑里迷迷蒙蒙的,全都是在董事会上和董事们唇枪舌剑的画面。

早上,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起了床。起床之后,他没有马上去卫生间洗漱,而是拥着被,半坐半靠在床头想了一会儿心事。想自己在小镇的荒唐当年,想自己带着车东赫来尔讨生活时的穷酸艰难,想自己当了孔家女婿后,孔孝珍不时跟自己发大小姐脾气。想自己在碧优缇的辛劳,想老董事长过世后,他成为新任董事长后的意气风发,人们对他的点头哈腰。

让他拱手让出碧优缇董事长的位,绝对不行!想到这儿,车镇气势豪迈地一掀被,下了床,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今天,他要以最干净利落的形象,最得体的衣着,最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出现。让那帮混蛋看看,他车镇可不是好惹的。

洗漱完毕,车镇下了楼,帮佣大嫂已经把饭菜摆好了,车镇在主位上落坐时,车东赫已经在自己的位上坐好。车世妍出院后,去了大邱的别墅,一直没回来。

“叫夫人出来吃饭。”车镇吩咐大嫂。

“是,社长。”大嫂扎着玫红色的连衣围裙,双手拿着空托盘,恭敬一点头。然后走到车镇和孔孝珍的卧房外,轻轻敲了敲门,“夫人,开饭了。”

“知道了。”房里传来孔孝珍的声音。很快,房门开了,身穿名贵套装的孔孝珍出现在了门口。

这几天家里一直处于低气压状态,弄得大嫂十分压抑。为了缓和下家里的气氛,也为了讨孔孝珍的欢心,大嫂见了孔孝珍这个形象,当即送上热烈赞美,“唉唷!夫人今天怎么这么漂亮啊,全大韩民国也找不出像夫人这样美丽有气质的人呐!”

“唉唷!真是的!”孔孝珍貌似不屑地翻了大嫂一眼。其实,听大嫂夸她,她心里别提多受用了。那是,可大韩民国找去,上哪儿去找像她孔孝珍这样秀外慧中的女人。当然了,她家世妍除外。

端着优的姿势,孔孝珍来到餐厅,在自己的位上坐下。落座的一刹那,她的心情自动切换成了沉重模式。没办法,她现在一看到面前的这两男人,心里就像堵了块大石头似的,想轻松也轻松不起来,尤其是那个小的,越看越碍眼。

“她妈,待会儿去公司,全看你的了。”车镇的脸上和声音里,带着十分明显的讨好意味。

这让孔孝珍更为自傲,“嗯!”她垂着眼,重重的嗯了一声。也不看车镇,从汤碗里舀了一勺豆腐汤送进嘴里。

车东赫快速地翻了孔孝珍一眼,心想,装什么装,可恶的老巫婆。车镇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似的,警告地瞅了他一眼。车东赫低下头,狠狠从碗里挖出了一勺饭,攮进口中,用力研磨起来。仿佛此时此刻在他上下牙之间研磨的不是米饭,而是孔孝珍的骨肉。

总算平安无事地吃完早饭,车东赫和大嫂排成一排,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送车镇和孔孝珍出门。

“爸,你慢走!”车东赫对车镇一鞠躬,没理孔孝珍。孔孝珍也不稀罕他搭理。

“二位慢走!”大嫂在车东赫鞠完躬后,紧随其后送出了道别语。

车镇和孔孝珍一出孔家的豪宅,豪宅外面的记者马上围了过来,长枪短炮咔咔闪个不停。二人一语不发地坐进骄车。车门关上,记者和他们制造出的喧嚣,一并被隔绝在了车外。

“开车!”车门关上的刹那,车镇对司机下达了指令。

“是,社长。”司机对反光镜一点头,劳斯莱斯轿车绝尘而去。留下一众望车兴叹的记者。

四十多分钟后,轿车停在了碧优缇大楼下。车镇和孔孝珍下了车。刚一下车,脚还没等站稳,又有几名记者冲上来,连拍照带提问。二人还是一概不理不睬。

临时董事会定在十点召开,二人到达碧优缇时,是九点半多一点儿,还有几位董事没到,孔孝珍坐在车镇的办公室里挨时间。车镇则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装模作样的看件,然则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紧张,虽然知道孔孝珍会站在自己这边,他还是紧张。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想把他拉下马,只不过那时他们的借口是碧优缇的业绩和其它一些事情,这回不同了。这回是碧优缇的名声!

是啊,换他是那些董事,他也不愿意让一个当过二流,跟别人老婆鬼混,生私生的家伙当董事长。不过,处境不同,他现在是那个作了荒唐事的二流,他要全力保住董事长的位。

差十分十点的时候,车镇从椅上站起来,向坐在会客沙发上孔孝珍走来,“她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会议室吧。”

孔孝珍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心想,知道你急,用不着急,为了我的心肝宝贝世妍,就算再怎么不甘心,我也会帮你的。放下手中的杂志,孔孝珍一欠屁股,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没等她迈步往外走。办公室门外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进来——”车镇随口道。

门开了,车镇的秘书走了进来。秘书先是看了眼车镇,然后对孔孝珍微微一鞠躬,“夫人,有您一封信,刚送来的。”

孔孝珍眨了眨眼,有点搞不清状况,“什么?我的信?”她很少来公司,来公司,除了职员们的点头哈腰,从来没接到过其它东西。谁会给她来信?真是奇怪。车镇也感到奇怪。

疑惑地从秘书手中接过这封神秘来信,孔孝珍看了下信封。信封是白色的,信皮上除了“孔孝珍女士亲启”几个字外,再无其它字迹。

“她妈,时间快到了,我们先去会议室吧。等开完会回来,再

看也不迟。”车镇忽然生出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这封信不是什么好信。

隐隐的,孔孝珍也生出了差不多的预感,她觉着这封信里可能藏着个“大炸弹”。这些天,她家已经接二连的爆了好几颗“大炸弹”了,全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说爆就爆的。天知道这封信会不会是另一颗炸弹,瞅着象啊!

孔孝珍深深地吸了口气,稳了稳因为有所联想而陡然增跳的心律,“你先去吧,我看完信就过去。”

“还是一起去吧,回来再看。”车镇不肯动地方。

“我说让你先去,你就去,啰嗦什么!”孔孝珍不耐烦地斥了一声,随即一屁股坐回沙发里。沙发让她坐得向下一陷。

车镇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当着秘书的面被老婆喝斥是件很没面的事,但是今天情况特殊,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和孔孝珍拌嘴。就是拌,也得等临时董事会投完了票再拌。

为了稍微挽回点儿面,车镇硬着头皮违心扮绅士老公,“那我先去了,你等会儿再过来吧。”说完,他还是不动地方。他不动地方,孔孝珍就不拆信封,单是用眼睛盯着他,意思是说:知道你想看,就不给你看!你不滚蛋,我就不拆信封。

如此僵持了两秒后,车镇暗叹一声,无奈地出去了。待办公室里只剩孔孝珍一个人后,她迫不及...

待地撕开了信封的封口,因为紧张,她的手有些发抖,撕了好几下才撕开。

九点五十九分的时候,孔孝珍走进了会议室,十点钟,临时董事会准时召开。孔孝珍走进会议室后,坐在了车镇的左手边。车镇看了孔孝珍一眼,想要从她的脸上读出些信息来。结果,什么信息也没看出来。孔孝珍的脸,淡淡的,很平静,和从家里来时一样,看不出任何情绪。越是看不出情绪,车镇越是不安,总觉着那封信有问题。

会上,几位董事纷纷发言,要求车镇让出董事长的位,原因很简单——他和他的儿车东赫的私人生活,已经严重影响了碧优缇公司和碧优缇的牌形象。因为他们父的负面形象,造成公司股价连日下跌,股东损失惨重。如果碧优缇不换董事长,碧优缇的股价有可能继续会跌,他们投资碧优缇不是为了赔钱的。

“那篇报道纯粹是无稽之谈,各位千万不要相信,我已经让我的律师着手处理此事了,过几日,就会给相关媒体发律师函,让他们作出澄清,公开向我道歉,还我一个清白。”几位股东发完言后,车镇拿出最义正严辞的面孔,用最义正严辞的声腔说出上述这一番谎言。

先把这些人稳住了再说,如果他们答应让他继续作董事长,他就没必要让他的律师去发律师函,要是这些人不依不饶,要是万一他这个董事长当不成了,他还真得去发律师函,把脸面找补回来。哪怕媒体找来当年的证人,他也打死不承认,就说他们串通一气故意诬蔑自己。

几番唇枪舌箭下来,到了最关键的环节,各位董事举手表决,到底同不同意车镇继续留任碧优缇董事长?

算上车镇和孔孝珍,会议室里一共坐着十位董事。举手表决不同意车镇留任时,其他八位董事里有六位举了手。车镇看着那六个人,心中冷笑:这六个人的股票加一块,还没孔孝珍一半多。

然而,就在他洋洋得意地以为坐稳碧优缇董事长位的时候,一个最让他不愿看到,也最让他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了——孔孝珍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

“世妍她妈?!”刹那之间,车镇觉着身体里所有的血,顺着后脑的一根血管,“忽”的一下冲进了脑里。电光石火的错愕后,他的大脑变成了一片空白。

孔孝珍不看他。

查票的董事原本不甘的脸,在看到孔孝珍举手后,顿时绽出了惊喜交并的神情。“好,手放下。下面请同意车董事长继续留任碧优缇董事长的人举手。”反对车镇最厉害的那位股东大声说。

没人举手。过了几秒钟,那位股东大声宣布,“好,我宣布,即刻起,车镇先生不再担任碧优缇的董事长。”

话音未落,车镇激动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手指众人,“你们……你们……”指完了其他人,他调转方向指向孔孝珍,“你……你……”没等说出个午卯酉来,他的身摇了几摇,晃了几晃,一头向地上扎去。

会议室里顿时大乱。

十几分钟后,救护车来了,医生摸了摸车镇的脖,又翻了翻车镇的眼皮,然后报歉地对哭成泪人的孔孝珍说了一声:“对不起,病人已经过世了。”

一听这话,孔孝珍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碧优缇召开董事会的时候,林俐正在金承秀家,坐在小饭桌后,跟朴英兰,河智恩一起其乐融融地扒着大蒜。下午点前,她们必须把一整袋大蒜扒完,给附近的一家烤肉店送去。大蒜装在网兜样的长条袋里,饭桌中央放着个桔黄色的小塑料盆,个人把扒好的大蒜放进小盆里,盆里已呈半满状态。

孔孝珍在碧优缇昏迷过去的一刹那,林俐正好要把一瓣扒好的大蒜放进小盆里。大蒜落进小盆的那一刻,林俐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任务完成,回来吧。”

眼前一黑,她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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