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等俩孩和俩老全都睡着了,林俐偷偷摸摸地出了门。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她换了身藏青色的衣服,深色的衣裤更容易溶入夜色,不易被人发现。

她的手里,提着个小小的包袱。包袱皮是和衣服差不多的深色旧布,里面包了一瓶西凤酒,两个卤鸡腿,一小点儿炒花生米。那瓶酒加了料,专门给马蜂准备的。

夜色中,林俐东张西望。由于没有通电,义宁镇的夜晚,漆黑一片。借着天上微弱的星光,林俐连走带跑,尽可能快地向镇外前进。终于,她气顺吁吁地来到了马蜂的窝棚外。

“马大哥。”一手卡腰,一手拎着小包袱,林俐站在马蜂的窝棚外,一边呼呼地喘着粗气,一边低低地唤了马蜂一声。

通过这些日和马蜂的“眉来眼去”,她已经成功将马蜂收为裙下之臣。昨天上午,她来马蜂这儿买蜂蜜时,跟马蜂说好了,今晚会来。至于来了以后干什么,她没说,只是甩给马蜂一记令人无限遐想的眼风儿。

窝棚帘在下一瞬挑了开来,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随着门帘的挑起扑了出来,一把将林俐扯进怀里。还没等林俐反应过来,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是马蜂的臭嘴。

马蜂的嘴,饿猪拱食样,在林俐的脸上又拱又啃。拱啃的同时,他的手在林俐身上,上下摸捏。

林俐强忍着心理和生*理上的恶心,“大哥,大哥,等会儿,你看我给带啥来了?”她铆足了力气把马蜂推了开。

“啥呀?”马蜂有些扫兴。

林俐下两下把西凤酒从布包里剥出来,在马蜂面前晃了晃,“西凤酒,十年的。”

西凤酒是有名的好酒,当年产的都很贵,别说陈了十年的。和马蜂打交道的过程中,林俐得知马蜂很爱喝酒。就算他不爱,今晚,她也要想方设法让他喝。不但要喝,还要多喝。

一听是陈了十年的西凤酒,马蜂乐了。美酒、佳人,哎呀妈呀,谁说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不这么大个馅饼就掉他嘴里了吗!看来,今年他要行大运!

“进来,外头凉。”一挑窝棚帘,马蜂示意林俐进窝棚。

林俐屏着呼吸,走了进去。这还是她第一次进马蜂的窝棚,以往,无论马蜂如何邀请,她都婉言谢绝了,理由是“大白天的,让人看见不好”。

窝棚似乎是收拾过了,然而还是又脏又破,味儿更别提了,脑油味,臭汗味,臭脚味,烟味,什么味都有,就是没有香味。

窝棚里有一张油渍麻花的破木头桌,为了找平,桌的一条下垫了块碎砖。桌的正中央,放着一盏烟熏火燎的马蹄灯,马蹄灯的四周散乱地摆放着几只掉漆生锈的搪瓷碗,几根陈旧的竹筷,一个没盖儿的搪瓷缸,几个空酒瓶,以及其它一些零碎物件。

马蹄灯灯光微弱,照不了多远的地方,连桌都没能完全照亮。林俐很满意,这样最好,光线亮了,反倒不好。

“妹,坐!”马蜂弯下腰,殷勤地用袖擦了擦一只摆在桌前的木头凳,也是屋里唯一的凳。

昏暗之中,林俐微笑着朝马蜂甩了记眼风儿,风情万种地坐了下来,“大哥别忙活了,你也坐呀。”时间紧迫,你早死早超生!

马蜂一点也没意识到危险,笑嘻嘻地笑到了林俐的对面,一张由几块毛茬木板搭成的“床”上,坐得床吱嘎一响。

“砰”的一声轻响,林俐拔掉酒瓶塞,“大哥,拿啥喝呀?”马蜂的桌上,没一个正经像样的酒杯。

马蜂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不好意思的有限,“用这个吧。”他把自己平常喝水的搪瓷茶缸递到了林俐面前,“你用这个。”又从几个搪瓷碗里,挑了一个相最好的,摆在搪瓷缸旁边。

林俐一边往搪瓷缸里倒酒,一边笑着对他说:“我不喝,我家里有的是,这瓶全是你的。”

马蜂不依,“那可不行,我一人儿哪能喝得了这么多酒?不行,你也得喝点儿。”说着,他伸手要夺酒瓶。

林俐一扭身,避开了马蜂的手,“我真不能喝,你也不想想,我喝完了酒,迷迷登登的,还咋回家了?”

马蜂望着林俐暖昧地笑,“那就别回去了呗!我这儿又不是没地方睡。”

林俐媚里媚气地翻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怕传到我男人耳朵里,不怕我男人把你这小窝棚掀了,我就在你这儿睡。”

一听这话,马蜂的笑容一僵,他还真怕。不说别的,单从个头儿上论,他就不是刘永泰的对手。他是个寸丁,刘永泰是个货真价实的七尺汉,抡大勺跟玩儿似的,估计抡他也跟抡大勺差不多少。

这样一想,他讪笑着收回了手,“不喝拉倒,我自己喝。”说着,他端起了搪瓷缸,小小地抿了一口。抿完之后,他眯着眼睛吧嗒了下嘴,“好酒!”

“好喝你就多喝点儿,我还给你拿了点儿下酒菜。”林俐把鸡腿和花生米也拿了出来,放到了桌上。

一见还有下酒菜,马蜂乐了,“妹想得真周到!”他嘻皮笑脸地伸出爪似的脏手,在林俐脸上摸了一把。

林俐忍着反感和恶心,不笑强笑,任他揩了一把油。

美吧,等会儿就送你上。

“大哥,喝呀,不是说好喝吗?”林俐用下巴一指搪瓷缸,不动声色地劝。

“妹,你比这酒还有滋味呢。”马蜂笑嘻嘻地又要摸林俐的脸。

林俐“叭”地一下把他的脏手打开,“你说你乐意喝

喝酒,人家费劲吧啦地给你拿来了,你又不正经喝。早知道这样,我费那么大劲出来干啥?!没人搭理你了,我走了!”说完,她作出气恼模样,装模作样地要起身。

马蜂连忙欠身把她按住,“妹别生气,别生气,哥哥错了。哥哥错了还不行吗?”

林俐冲着搪瓷缸使了个眼色,“那你把这酒都喝了,都喝了,我就不生气了。”

“都喝了?”马蜂瞅了眼缸里的酒。这小娘们儿,真他妈没少倒啊,至少有小半缸呢。这要是一下都喝了,待会儿还能不能“办事儿”了?不过,要是不喝……

“妹,我喝一半儿行不行?”马蜂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林俐瞅着光影中马蜂丑陋的脸,想起了刘永泰。一样是人类,刘永泰长得英俊阳刚,眼前的男人长得猥琐丑陋。

“不行!”她故意冷了脸,把脸一扭,不看马蜂,实际也真是不乐意看。

马蜂有点为难,看了看缸里的酒,又看了看林俐,最后把心一横,“行!我喝!我都喝了它!”他拿起搪瓷缸,仰着脖儿,咕咚咕咚几大口,饮驴似的,把半缸的酒喝了个精光。喝完之后一晃脑袋一咧嘴,“哎~好酒!”

“好喝吧?来,再喝点儿。”

“妹,我……”马蜂本不想再...

喝了,伸手刚要挡搪瓷缸,林俐已经手疾地,在他动手之前又往缸里倒了一些。

在白酒里,西凤酒的数不算特别高,可是也不低,一般能在四十五左右。喝了小半缸西凤酒后,马蜂就觉着脑袋发昏,眼睛发花,瞅着林俐有一个变俩的趋势。

“妹,”他觉得自己的舌头也有点不利了,“你这有,可真有劲儿!”他把酒说成了有。

“要不人咋是名酒呢?过去,这可是皇上才能喝的。”林俐笑着夹起一颗花生米喂给马蜂。

马蜂美得鼻涕泡儿都快出来了,连忙张嘴吃下。

“皇上?”马蜂津津有味地嚼着林俐喂的花生米,“嘻”的一声怪笑,“那我不成皇上了?”他的头越来越昏,林俐也成功地由一个变成了仨。他使劲甩了甩头,接着笑。边笑边指着林俐,“我是皇上,你是皇后,嘻嘻嘻……”又是一串怪笑。

“对,你是皇上!来皇上,臣妾再敬您一杯!”林俐一手端着搪瓷缸,一手托着搪瓷缸底,摆了个戏剧中劝人喝酒的造型。

因为喝了酒,因为酒里加了料,再加上心里高兴,马蜂已经有点儿神志不清了,不再考虑,也没有能力再考虑,自己喝下这些酒后,会不会醉得不醒人事,还能不能“办事儿”?

从林俐手中接过搪瓷缸,马蜂咕咚咕咚又是几口,把搪瓷缸里的酒喝了个涓滴不剩,喝完之后,还仰着脖咂了咂缸,把缸里的残酒咂了个一干二净。

“咋样儿?”咂完之后,他把缸“啪”地一下往桌上一墩,醉眼惺忪地打了个酒嗝。没等林俐夸他个好,他便力不能支似地,颓然扑倒在桌上。

林俐静默了片刻,轻轻唤他,“马大哥,马大哥?”

没反应。

林俐伸出手,推了推马蜂的肩膀,继续唤,“马大哥?”

还是没反应。

站起身,稳了稳有些慌乱的心,林俐捧起马蜂的脑袋,把马蜂的脸翻了过来,就见马蜂双目紧闭,是个无知无觉的模样。这不是正常醉酒后该有的模样,正常的酒醉虽然也是双目紧闭,可是会有粗重地呼吸,不像马蜂,呼吸微弱。

林俐在酒里加了安眠药,不多不少十片,是她在镇上唯一一家西药房里买来的。她跟药房伙计说,最近总睡不好觉想买一瓶。药店伙计告诉她,只剩十片了。镇上人买西药,很少整瓶买,大多数人没那么多钱,都是几片几片地买,一次买个十几片都算了不起。林俐说,行,那你把剩下的都卖给我吧。

怀揣着这十片安眠药回了家,林俐背着所有人,把这十片药细细磨碎,又从店里存放酒水的地方,拿了一瓶西凤酒,把这十片药化成的药粉,抖进酒里。然后,她把这瓶加了料的酒锁在炕柜里,静待时机,直到麒麟童周信芳和冬皇孟小冬莅临省城献艺。

十片安眠药,加上四十五的白酒,绝对可以要了马蜂的命。

忍着厌恶和害怕,林俐将双手插*在马蜂的腋下,拖拖拽拽地把马蜂从窝棚里拖了出来。四野俱静,只有凉凉的夜风,穿过河畔的树林,呜呜有声,听着有些瘆人。

林俐在夜风中打了个寒战,这还是她头一次直接了结恶人。以往虽也惩治恶人,不过方法都比较温和,起码不是直接置人于死地。至于有些恶人最终的不得好死,都不是她亲手而为。

而这回,她却是要亲自动手了。

如果邪恶不得到惩罚,正义又到哪里去声张?只有天堂的诱惑,没有地狱的烈火,上帝也没有办法让人行善不做恶。

林俐的脑中忽然掠过这样一段话。她忘了是在哪儿看到的这段话,只记得看到这段话时,觉得这段话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多看了两眼,把这它们背了下来。

现在,她用这段话来勉励自己。

林俐,别怕,你能行!你作得是对的!这是个恶人,他干过很多坏事,他应该受到惩罚!

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林俐把马蜂拖上了山。马蜂的蜂箱安放在半山腰上,其实也不算正经的半山腰,就是离河畔平地有一定距离的山上。从河畔到蜂箱安放地,是个上坡的地

势,林俐拖着死狗样的马蜂,觉得自己也快累成了狗。

好容易到了目的地,林俐一松手,马蜂的身体整个滩在了地上。蹲下*身,林俐又探了探马蜂的鼻息,这回,一点气儿也没有了。手指下移,马蜂的颈脉处,也是一丝起伏也没有。

确认马蜂确实见了阎王,林俐四下寻找,找到块大石头,石头能有东北腌酸菜压缸的石头大小。林俐拿着石头,对着马蜂的脑袋比量了两下,然后照着马蜂的额头就是一下。一下过后,她看了看,又补了一下。然后,她把石头在自己的衣服上使劲蹭了好几下,蹭掉可能沾在石头上的血。作完这一切,她把石头放回了原处。

回到马蜂身边,将马蜂的身体扯成半跪的姿势,林俐抬起右腿,卯足了全身的力气,照着马蜂的后背就是一脚。刹那之间,她撒开了手。

深浓的夜色中,就见马蜂的尸顺着山坡,叽了骨碌地滚了下去,压出一片草木的哗啦声,惊飞了几只山鸟。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等到再也听不见草木的哗啦声,林俐微微屈着点膝盖,小心地,一步步向山下蹭去。在靠近树林边缘的地方,她看见了马蜂的尸。壮着胆,林俐走过去,就见马蜂仰面朝天地趴在地上,脸上又是土又是血,看上去丑陋又吓人。重生以后,要是有人找我演恐怖片,我指定不会害怕,林俐想。

没工夫,也没兴趣细看马蜂的形容,林俐快速返回窝棚,整理现场。先是把马蜂的搪瓷缸和西凤酒瓶拿到河边洗刷干净,接着把从家带来的另一瓶酒,分别倒进搪瓷缸和西凤酒的酒瓶。

那瓶酒不多,装在一个便携式带盖金属小扁壶里,一直揣左边的裤兜里。林俐也不要它装多少酒,能让搪瓷缸和西凤酒的酒瓶里有点酒就行。

弄好了缸和酒瓶,林俐用包酒菜的小包袱皮把缸和酒瓶,以及她用过的筷,细细擦了一遍。最后她把包袱皮折好,揣进了右边的裤兜。

细细地又把马蜂的窝棚扫视了一遍,确定没有漏洞了,林俐这才悄悄地离开窝棚,回了家。

她从家出来的时候,没人发现,回来的时候,依然没人发现。出门前,她给这几个人喝了蜂蜜水,蜂蜜水里加了安眠药粉,绝对出不了事,但是会让喝了水的人睡得很沉。

回到自己屋中,林俐摸黑拿起出门前放在炕沿上的扫炕笤帚,浑身上下,前前后后扫了个遍,扫完身上,又弯下腰扫了扫鞋。然后,她摸黑来到脸盆架前。那里有一盆水和一条毛巾,也是她出门前准备好的。林俐尽量不出声音地洗了脸和手,尤其是脸,一想到马蜂的臭嘴,曾在这张脸上啃了好几下,她就反胃,就恶心。

摸黑忙活了一阵,林俐脱衣上炕。躺在被窝里,林俐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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