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俐穿到江佩芝身上的时候,正是江佩芝血崩离世之际。原来的江佩芝走了,她来了。

看信息的时候,林俐得知,在她耳边呼唤的少女,是江佩芝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秋兰。秋兰比江佩芝小四岁,是江佩芝她爹江仲勉挖出金的当年,从人伢手里买来的。江佩芝因为又聋又哑,兼之断掌,从小鲜有玩伴。有的小伙伴们嫌她既听不见又不会说话,少数几个不嫌的,又被家里大人告之不许跟她玩儿。

江仲勉丧妻后,一来穷没人愿嫁,二来人家都嫌他家里有个丧门星,不敢嫁。江仲勉本人也不想娶,怕后母对江佩芝不好,委屈了闺女。没有新老婆,自然就没有新孩,江仲勉觉得自家闺女孤伶伶的,实在可怜。有心花钱给闺女买个玩伴,却又苦于囊中羞涩,直到后来他在自家后院挖到了金,

与其说秋兰是伺候江佩芝的丫头,不如说秋兰是江佩芝的小姐妹。从人伢手里把秋兰领回家后,江仲勉给秋兰布置了几项任务。平日里来客人了,端茶倒水的是她的工作,家里的一日餐和刷盘洗碗也是她的工作,不全是,小姐江佩芝和她一起作。除这些,她剩下的工作就是陪着小姐江佩芝了。小姐要去逛集,她陪着小姐去。小姐要写字,她给小姐磨磨铺纸,小姐要绣花,她帮着小姐一起架绣绷……

江仲勉跟秋兰说了一堆,乍听上去,要干的事又多又繁琐,然而过后细想想,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点累不着。而且,时间一长,秋兰越发觉得自己跟对了人家。江老爷客客气气的,从来不对她发脾气。

有时她不小心打了碗,把菜作咸了,把饭作夹生了,江老爷也不生气,反而温言相劝,让她别放在心上。小姐江佩芝对她就更好了。教她认字,教她绣花,穿了没几次,还很新很时兴的衣服,就送给了她。陪小姐逛集时,小姐还像哄小妹妹似的,给她买糖人。

所以,江佩芝出嫁时,秋兰主动要求跟江佩芝一起嫁到了吴家。书中交待,秋兰跟江佩芝在吴家吃了不少苦,因为不忿许氏和吴包虐待江佩芝,秋兰多次跟吴包母据理力争,也因此几次番地被吴包打得鼻青脸肿。

有一次,她被吴包打得昏死过去,扔在柴房里饿了天夜。要不是江佩芝挺着大肚,跪在许氏面前磕了无数个响头,把头都磕紫磕破磕出了血,许氏还不能把她放出来呢。

从柴房被放出来后,江佩芝照顾了她好几天,给她熬姜汤水喝,姜汤水能救逆回厄。只可惜,那姜汤水的浓和温都不咋高。因为许氏嫌费姜费火。所以,作姜汤水时,江佩芝只能少切姜,少用柴。

江佩芝切姜熬汤的时候,许氏在旁边虎视忱忱地看着,边看边破口大骂,骂江佩芝不知俭省。一个臭丫头,死就死呗。为个臭丫头搭柴搭料,真是败家!

江佩芝听不见声音,但是她不瞎,能看。偷偷瞄一眼许氏的面部表情和口型,她就能知道许氏是不是在生气,许氏在说什么。

闲言少叙,那次多亏了江佩芝,秋兰算是从鬼门关前捡了条命回来。这次,江佩芝血崩陷入昏迷,秋兰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旁,像江佩芝当初守着她一样。

当初,她在昏昏沉沉间,听见她家小姐在她耳边呜呜地哭,啊啊地叫,边叫边推她。她知道她家小姐是怕她死了,希望她能应她一声,快点醒过来。

这回轮到她希望她家小姐能应她一声。秋兰不停地江佩芝耳边呼唤着。她知道江佩芝听不见,所以在呼唤的同时,又不住地轻轻地推着江佩芝。

“小姐,你可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妞怎么办?老说了,你死了,就把我卖给隔壁村的郑老作小。我倒不怕什么,大不了那天我一头碰死在喜堂上,让他们全都不好过,可是妞她才两岁,你忍心让她这么小就没了娘?”抽抽嗒嗒地诉说过后,是一串低低的呜咽声。

江佩芝聋哑不假,可是林俐即不聋也不哑,穿进这具躯体的那一刻,她不敢说这副身体不哑了,因为直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机会开口说话,但是不聋了却是真的。

不然,她也听不到秋兰的絮叨和哭泣。

故事的大致内容和书中人物的大致信息都弄清楚了,这回可以睁眼了。

“秋兰……”秋兰正趴在江佩芝的床头,把脸埋在交抱的双臂间,呜呜痛哭着。突然,她听了一声微弱的呼唤。

是错觉吧,秋兰动了下耳朵,不过却没有抬头,而是继续埋头痛哭。这屋里除了她,就是小姐。小姐眼瞅着就不行了,根本出不了动静,就算能出静,她也不会说话。

“秋兰……”她又听见了一声呼唤。这声呼唤比上一声要大一些,也要清楚一些,秋兰一惊,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如金纸的“江佩芝”。

“小、小姐……你、你……”秋兰瞪大了眼睛,她的小姐不但睁开了眼睛,而且正对她微微而笑,虽然那笑看上去很疲惫很憔悴,很让人心疼。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姐居然开口说话了!!

林俐微笑着望着床边两眼红肿的少女。少女长了一张薛宝钗式的银盆大脸,细眉毛,眼睛不大不小,鼻不高不塌,嘴巴不大不小,下巴上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不俊不丑,是个普通人的长相。

“秋兰。”林俐又叫了秋兰一声,声虽微弱,然而吐字清晰。

秋兰捂着嘴,倒抽了一口冷气,瞪着眼睛瞅着林俐,半晌没说话。半晌过后,她放下了手,试试探探地问林俐,“小、小姐,你会说话了?”

林俐虚弱地一点头,“嗯。”这副身体实在是失血过多。人没血不行,尤其是女人,没血更不行。没血气色不好,人也没力气。她现在就因为这副身体失血过多,而神疲力乏,气短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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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但是不说又不行。她没反应不说话,秋兰就一直在她耳边哭。她想清清静静地休息一会儿,好好想想如何收拾吴包母。还有,她要交待秋兰去办一件事。

把这件事办好了,她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收拾贱人。

“秋兰,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秋兰会意,俯下*身,把耳朵贴在了林俐的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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