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刀你拿着,”主人走到了客厅,拿起一把刀,拿起一张布不断擦拭着,对滂断说:“在6年前那场警察对拿非利的镇压之后,我们这群勉强存活下来的拿非利体内的病毒就已经停止复制繁殖了,也许那是因为我们受了重伤之后,病毒为了在恶劣的身体经历存活下来做的妥协。”

“所以我们中的大部分,能在这六年里一直像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这也是前几年的时间里,拿非利一直在城市里悄无声息,没有闹过什么大动静的原因。”

“可是就在今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六年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病毒开始渐渐地醒了过来,我们当中有些人不得不放弃做普通人的资格。”

“每个拿非利在苏醒后都有机会向首领领取定量抑制剂。”

“但是抑制剂是限量的。”

“所以我在领完了之后不得不出去吃人。”

“可我还是做不到,”

“太恶心了。”

“我觉得我还是做不到真正去吞噬一个人的生命。”

“我折磨着这个人渣记者,我却一直没有胆量吃掉他。”

“我觉得我也被病毒折磨够了。”

“我可以放他走,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滂断歪了歪头,有些困惑。

但是这个时候滂断已经没有任何防备了。

他想接受这个怪物,或者说是人,他的痛苦的回忆了。

滂断也希望自己能帮到主人,想尝试着理解他们的无辜与痛苦。

“你拿着剑,把它对准我。”

“对,就是这样。”

主人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然后主人也用一只手握住了刀,

另一支手握紧了滂断的手

接着他猛地用力。

直接将刀插进了自己的肚子!

主人这是在。。。。。。

自杀?

滂断愣住了,完全搞不清楚这莫名其妙的自杀行为。

他心脏疯狂跳着,眼前的主人的肚子正不断淌着黑色的鲜血,眼神却平静的如同湖水。

“看好了,现在杀掉我这只拿非利的是你们这群基路伯猎人。”

“我是不能自杀的,自杀是逃避拿非利的责任,上面可能会怪罪到我还活着的老婆和孩子身上的。”

他嘴角流着血,竟然笑了,像是如释重负了一样。

“不过记住,是你们杀的我。”他还笑着,“你们出去以后就会有人注意到的,我会作为抗击基路伯猎人的烈士死掉,家里剩下的人说不定还能得到额外的抑制剂作为补贴欸。”

他倒在地上,看着面前被吓到的四个人,突然感到很轻松。

现在他再也不会痛苦了

他丢掉了很多很多,现在他把最后的生命也丢掉了。

他其实早就不想活了,现在敌人来到了他的家里,这正是自我了结的最好方式。

他说着,气息越来越微弱。

“这个记者犯人你带走吧,但他逃不了的,他就注定会死在自己的罪恶里。”

“他是这样的人,就有着这样的宿命”

“你们也快跑吧,现在青壮年的拿非利还在外面假扮成人类工作,等他们回来你们就麻烦了。”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滂断站那里没动,有些小呆滞,滂断当时真的觉得主人也是无辜的,这些拿非利也许真是有得救的希望,但是不知道被谁给剥夺了。

被谁剥夺了?

被正义的猎人吗?

还是“无辜”的民众?

还是某些“明明有抑制剂的”安全组高管?

现在这只怪物死了,不过它却解放了,它不用再见担负这种沉重的身份了。

这么想滂断想起来甚至还有点欣慰,主人剩下的家人还能得到一些抚恤,走之前还不用顾虑太多。

多好。

这样的结局虽然有点惨,但已经是最温柔的了。

白殷霖说走吧。

滂断就点了点头。

滂断看着地上的尸体。

他说好,我们走。

他拿起了刀,直接走向了房门,很艰难地在脸上摆出了杀掉敌人的自豪感。

而他身后跟着白殷霖,源琛,还有被救出来的犯人记者。

再背后是平静的起居室和卧室,薄荷味浓重得刺鼻,还有一丝血味夹杂在里面。

然后他们打开了门,外面是高挂在天上的太阳,光芒普照大地,照得眼睛有些发酸。

而这时已经几个青壮年的拿非利眼看着已经走上来了。

“跑!”白殷霖说着,从后面推着滂断狂奔了起来。

后面的拿非利也反应了过来,跟着前面的四人开始了追赶。

滂断跑着,一边个向后看着,只想暂时从这里出去,摆脱这一切的纷扰。

他已经很累了。

但是记者却开始玩命地跑了起来,很快地跑到了最前面。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

他带着自己半残废的身体奔跑着。

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身后的拿非利跑的也越来越快,身体也慢慢开始变得扭曲。

他一直在小街道里狂奔着,直到脚步被前面的小铁门挡住。

铁门有三四米高,短时间内根本爬不上去

他看着后面跟上来的几只拿非利和那三个人。

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突然直直站住了,一动不动。

追赶的身影们不断接近着,而他依旧没有动。

他突然向前走了两步,直接朝着源琛和滂断狠狠欻了两脚,直接把两人踢倒在了地上。

这样那群怪物就能被留在这两个掉队的家伙那里了。

他没多做任何动作,立刻爬上了铁门,尖声笑着,声音里充满了猥琐。

他得意地爬着,满心的以为自己能从这里出去。

但他转过头,却发现怪物根本没心思顾及那两个诱饵,而是直接朝着他自己来了。

他错了。

什么都没有用。怪物的追赶就是奔着这个记者来的。

瞬间,他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拽了下来,狠狠地被拍在了地上。

接着无数双刀刃一般的爪子爬了上来,惨叫声划破天际。

怪物们很麻利地平分了尸体,看着剩下的三人,带着一丝强烈的警戒,缓缓走回了街道里面。

很出乎意料,怪物没有袭击他们。

滂断拿起了鲜血里的记者证,照片是一张白皙的面孔。

但是面孔下的心灵却完全不同。

那个记者内心卑贱丑陋地让人无法直视。

还真他妈是宿命。

这几这还真是死在了自己的罪恶之下。

他该回去了,有太多东西他还要重新学习与思考了。

他缓缓爬上了铁门,回头望了一眼街道。

太阳高高挂着,明媚的阳光洒满街道。

滂断看见早先的那群孩子们,

他们都静静站在屋檐的阴影下,眯着眼睛看着滂断。

眼神里是不变的呆滞与幽怨。

烨绮挥完了自己的最后一击,收束起了自己的突起的骨头和肌肉。

接着隔着迷雾走到了刚才被困的女人旁边。

“你快走吧。”烨绮说。

“你呢?”女人盯着烨绮的脸,让他感到怪怪的。

“我去地下消防看看监控”

“那我陪你去。”

烨绮没有拒绝。

因为没心思浪费时间了。

他也很累,刚才的时间里他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了,他想去监控那里看看,也许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他直接把女人拉进了电梯,他脸上还戴着面具,直接按下了地下一层的按钮。

电梯到达了地下。

但从电梯门打开后,一股强烈的乙醚味道直接涌了上来。

地下一层也被淡淡的雾笼罩了,能致人昏迷的乙醚蒸汽散布满了整个地下。

烨绮在刚刚闻到时就立刻屏住了呼吸,背着已经在瞬间昏倒的女人向消防管理中心跑了过去。

在意料之中,连带着保安在内,地上全部是昏迷倒下的工作人员。

他跑到了控制前台,摸索着大大小小的按钮,想看到刚才监控摄像头所记录下的一切。

外面隐隐有脚步声传来,他没有理会,依旧死死盯着屏幕。

很让他困扰的,是电梯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被烟雾灌满了,他根本没法从雾蒙蒙的景象里找到这些怪物是什么时候进的电梯。

接着他看到他来到顶层前几分钟发生的景象。

人群热闹地观赏着风景,接着一根向是子弹一般飞过的小尖刺扎到了一位游客脖子上。

这一幕很不起眼,基本没有游客能注意到。

但它却被摄像头精确地捕捉了下来。

那不就是刚才第一个变异的游客吗?

他慌忙操作了几下按键,把视频倒了回去,想仔细看看那个小东西是什么。

“不许动!快把人质放下”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严厉的喊叫声。

他心一惊,猛地转过头。

好几只漆黑的枪口直直地对准了他。

警卫们和两三个猎人带着防毒口罩,极其警戒地看着烨绮。

“你们要干什么?”烨绮满脸的吃惊:“我干了什么?”

“别明知故问!你还想一边想删掉监控视频一边装傻?”

“放下你脸上的面具和藏起来的武器”

“放下你背上的人质!”

“刚才逃到楼下的人都说了,你在杀人!”

“快从控制台离开!”

烨绮懵了,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慢慢地放下了背上的女人。

同时他微微转头,偷瞄着显示器。

屏幕上平静的楼顶被烨绮闯入,紧接着几秒钟之后,刚才那个被尖刺扎过的游客立刻变成了拿非利。

烨绮也冲了上去,与对方开始了搏斗。

接着突然有烟雾不断地冒出,摄像头的视野变得越来越模糊。

但即使这样,烨绮依旧惊到了。

突然地,狂暴的声音响起,接着尖叫声也在浓雾的遮挡下响了起来。

那尖叫声分明是人类在喊叫。

雾茫茫的景象背后,人类被杀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烨绮当时亲眼看到的,那些本来非常正常的人都变成了怪物才对。

为什么现在他却明明白白地听见了他疯狂屠杀人类的声音?

他把眼睛挣地大大地,想弄清楚思绪,却突然感到了强大的眩晕感。

“砰!”警察开了一枪,子弹与他擦肩而过。

烨绮慌了,他现在是人民的英雄。

可是英雄杀人了。

英雄怎么能做这种事?

他现在不能反抗,如果和这些人员动了干戈的话,他刚刚建立的名誉就会被彻底毁掉,变成正义的敌人。

可如果呆在这里等着被捕,一样会变成众矢之的。

自己绝对不能失去获取人类身份的机会!

虽然这么想,可他依旧只能僵持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慌忙喘着气,

看着自己离警察越来越近,同时也离毁灭越来越近。

“快跑!”

“快跑!”

非常突然地,那个女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二话不说地拉着烨绮的手疯狂地向电梯里跑。

那几个猎人和警卫拿着枪,完全呆住了,看着狂奔的民众迟迟不敢下手。

直到他们跑进电梯。

但这时警卫们再开枪已经来不及了。

ESIPODE 7 崩塌的信念

滂断呆呆坐在安全组的楼顶边缘,几束晚风飘过,把一切的燥热与不安都吹的干干净净。

从楼顶上向下看是整个城市的夜幕,金黄的灯光徘徊在高楼马路间,远处的森林里两者为微弱的冷光。

他又一次低头掏出了口琴。

他盯了好久,一切都很安静,街道的流光映在口琴光滑的镜面上,显得极其华丽。

这是妹妹滂英生日那天的一个礼物。

滂断对于那天的灾难很清楚。

就是从那天起,原先有些小吵闹的城市突然变得沸腾起来了。

那天之后,许多人都加入了安全组当上了猎人,而拿非利的**也变得更加频繁猛烈了。

温水变得滚烫,升腾的气泡互相撞击,斗争,最后却都湮灭在飘渺的空气里。

他把口琴靠近了嘴唇。

一道难听而刺耳的声音被放了出来,打破了刚才有些静谧美丽的气氛。

“真是忘不掉哈。”滂断叹了口气,摸了摸吹嘴,接着抬头看了看天空,银河隐隐地浮现着,银色的光芒在星空上缓缓流淌。

这把琴其实早就坏了。

琴的里面不知道混进了什么异物,而滂断又不敢乱修。

所以现在只能发出难听的噪音。

滂断自嘲般笑了笑。

“哥,我学会吹卡玛林斯卡娅了,你能听到吗?”

他望着星空,自言自语道,眼角有些潮湿。

“喝咖啡吗?”滂断身后有人说道。

滂断回头。

那是白殷霖。

她端着两罐速溶咖啡,缓缓地走了过来,一样一声不响地坐在了楼顶的边缘。

然后她伸出手把另一罐咖啡放在了滂断眼前,等着滂断去接。

“说吧,一个人在这里,有什么困扰的事情?”

没有寒暄没有做作,她就直截了当地这么问道,让人安全感十足。

滂断扑哧一声笑了,显得十分开心。

“我。。。。。。”

“我在想啊,我当初是为了什么才要下定决心和拿非利战斗的?”

滂断回答道,语气又重新变得有些无奈,接过了咖啡,像大口喝酒一样把咖啡灌了下去,苦涩浸湿了他干燥的喉咙。

“因为你哥哥和妹妹呗。”白殷霖接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当年想怎么请你入队你都不答应,说是想过安生的生活,不想卷入纷扰。”

“结果在拿非利搞出的事故里,你哥哥死了,你妹妹受了重伤。”

“这都是你自己说的,你要报仇,要把这个残暴的种族消灭赶尽杀绝。”

白殷霖也望了望天空,歪了歪头,呆呆地微笑了一下。

“是啊,那场事故里面我看着大楼当着我的面爆炸,我哥就在里面。”

“还有滂英,他就晕倒在你怀里,受了重伤。”

“我当然恨那群凶手。”

“我觉得我有一天我一定要抓到那些凶手,然后亲自杀掉他们”

“可是谁知道那群凶手的身份呢,他们早就躲进拿非利的组织或者居民区逍遥去了。”

“那我怎么报仇啊?”

“所以我就想着,有一天我要把所有拿非利都给杀了。”

“反正拿非利每一个好东西,杀光了一能为我哥我妹报仇,二能为民除害。”

他低头看了看口琴,木质的吹嘴里面隐隐约约能看见白色的异物。

“但是啊。我觉得我现在有些错了。”

“我自己也是才注意到的。”

“其实我很清楚我是找不到那几个拿非利的仇人的,”所以我自己一直在哄着自己,跟自己说只要把所有怪物都杀掉就好了。”

“我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他妈的自以为是的正义使者,其实我只是个被仇恨包围的疯子,然后。”

他有些语塞,喉结干涩的卡在中间不能下来。

他又灌了一口咖啡,又是那种他讨厌的深入肺腑的苦涩。

“然后我做的一切的正义行径都只不过是我报复和发泄而已。”

“我在自己催眠自己,告诉自己说自己代表了正义,自己认定的一定是对的。”

“结果今天我才发现这么做真的会伤害到别人,真的有些拿非利真的很可怜,但是我还是高高在上的判断着一切,然后自我安慰。”

“我现在不知道我该做什么了,我要去保护人类,哪怕是想那个记者一样的人渣我也要保护?”

“我要消灭拿非利,哪怕是像今天那样无辜的拿非利我也要消灭?”

“还有啊,今天他说到了抑制拿非利食人欲望的的药剂,那是什么?如果真的有的话为什么不能给他们治疗?”,

他喋喋不休着,渐渐变得激动了起来。

前面闪耀不息的灯光也变成了流水,冲刷着他心里关于这个城市的一切回忆。

“今天回来的路上,你有没有觉得咱们的那个老线人源琛有些奇怪?”

白殷霖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转移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什么。。。。。。问题?”

“源琛去贫民窟那里应该是另有目的的”白殷霖说道:“目前来看我们给他的报酬实际上是很少的,他没理由去随随便便亲自跑到老虎穴冒险。”

“另外,那个记者犯人,也绝对不是源琛的朋友。”

“最要好的朋友可能一眼都认不出人,需要依靠胸牌上的字和追踪器的信号来确认身份的吗?”

“而且很明显的,那个记者根本也不认识源琛。”

滂断想了想,确实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我估计这个线人应该是想到拿非利聚集区里拿点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应该是靠着自己搜来的情报,利用了我们猎人作为保护,去偷偷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是我还是假装没事一样把他放走了。”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是人,仅仅因为他是人,而不是拿非利。”

“什么意思?”滂断被说得有点懵,摸不着头脑。

“搞清楚你是干什么的,猎人,捕杀拿非利者,”

“是猎人,不是警察!不是法官!”

“别用自以为是的那一套东西来劝说自己做矫情或者越界的事情,”

“你是猎人,没那工夫去了解每一个怪物的过去,了解人家怪物的苦情史。”

“你只要遵从大众的判断就行了。大众的判断就是,拿非利就是坏的,所以,杀光他们咯。”

“人类也一样,不归你管就别管。没必要较真就别较真”

“还是像原来的那个样子好,心坎里只有报仇的念头不放弃,有干劲多好,像你现在这么矫情,杀光拿非利要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规规矩矩按规矩办事情就好了,不要自己自以为是地矫正或者扭曲规矩本身”

滂断听着白殷霖难得的长篇大论,一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但是。。。。。。”滂断又想了想,想反问一句。

“没有什么但是的,多数拿非利就是以人类为食的怪物,你为了保全那么几个个别的良民,是要付出更多错误和牺牲的。”

“多数的人类在怪物面前就是无辜的,你为了惩罚去去那么几个邪恶的人类,也一样要付出更多的错误和牺牲。”

“可你真的觉得他们是怪物吗?”

“既然明明有抑制剂,为什么不能用来让他们和我们共存呢?”

“共同生存就那么难吗?”

“哈?”

白殷霖像是被吓到了,接着用很惊异的眼神盯住了滂断。

白殷霖看着这家伙,脑袋里一些藏得很深的记忆被翻了出来,然后被投影在了这个傻小伙子的脸上。

“真熟悉啊。”白殷霖很小声地说到:“很多年前有人也是这么说的。”

“像你一样。“

白殷霖低下了头,开始不能自已得笑了起来,她看了看前面的城市,霓虹灯像很久以前一样亮亮地打着,突然美得让人窒息。

“没想到啊,竟然把这句熟悉的话逼出来了“白殷霖笑,眼睛里依稀的眼泪像是要涌出来,拍了拍滂断的肩膀。

她又收起了笑容,站了起来,抽了抽鼻子。

“抑制剂的事情,我会帮你打探的,你只要听我说的,专心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了。”

“晚安。“她从楼上走了下去,带着有些颤抖的身躯。

乳白色的月光淹没在街灯的光芒中,淡淡地洒在滂断脸上,显得格外宁静。

与此同时的地下医院停尸房里,一只怪物的手突然动了起来。

停尸床的床头写着“51号”

“51号曾杀死地下医学科研中心主任,并对安全B组队员造成过伤害。”

怪物皱缩的翅膀开始慢慢变得丰满起来。

漆黑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需要解释,抑制剂是什么东西?“

“王当年的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和平共存。如果你们明明有这种药,为什么不给拿非利机会去和平地生存?就像王当年希望的一样。”

白殷霖在地下一层靠里最隐秘的医疗办公室里,质问着咖啡店老板——弥亚泽。

自从弥亚泽在地铁那次有预谋的杀人行动中成功解决掉了医疗组的主任以后,他就已经完全控制了城市安全组的一切。

弥亚泽是这个城市曾经的首富唯一的儿子。

养子。

在他养父还在的时候,他就在精神医学方面表现出了不可思议的天赋,于是他的养父资助了弥亚泽的学业,而弥亚泽仅仅在短短三年时间里就成为了一名著名的精神科医生,堪称奇迹。

很巧合地,他的养父正好在他学医完毕的时候,也就是在四年半前,就因为心力衰竭而死亡。

弥亚泽于是顺理成章地接过了父亲的所有遗产。

并且建立了城市安全组。

这个安全组在建立初期招募了大量的后勤劳工,招募的时候,这些劳工都是按照“家”为单位被选入工作的。

比如滂断,滂英还有他们的哥哥。

他们就是一个家里的三个人,一起来应聘后勤工作,最后三个人同时被录用来后勤工作。

弥亚泽还召集了数量不多的医学家,他们在彼此保密的情况下进行了一项药物研发。

这项研发的成果就是猎人的C型改造药剂。

这种药剂和弥亚泽的辅助心理治疗同时作用的情况下,能够将人类改造成基路伯猎人这种体格极其强大的战士。

于是,为数不多的猎人,数量庞大的后勤人员,还有一栋地上6层地下2层的大楼,这些东西组成了城市安全组的核心。

但是很多人都站了出来,都纷纷质疑城市安全组建立的必要性。

因为从六年前对拿非

利以及虫媒的大规模清扫以后,整个城市就已经十分和平了,完全没有必要再建立一个多余的安全组。

事实也是如此,拿非利在经过了被屠杀的灾难后,数量锐减,只能藏在贫民窟里,依靠着和人类不公平的秘密合约苟且地悄悄活着。

在这一年里,拿非利造成的事故只有一例,那就是老杜的惨剧。

而在这一年的其他时间里,拿非利在人类眼里的存在感几乎降到了零。

可就在这相对平静的一年过去之后,安全组就发生了重大的事故。

那次事故对外宣称是拿非利潜入到地下传播病毒安装炸弹所引起的惨剧。

但是整个事故的真相只有最大的策划者:弥亚泽和白殷霖才知道。

大楼在这次事故中被炸药炸掉了,许多后勤人员也死在了爆炸里。

而弥亚泽真正的计划也从这个时候开始施行。

死去了亲人的后勤员为了报仇都主动加入了猎人组,选择用战斗为家人报仇。

而在城市里出没闹事的拿非利数量也突然在这次事故以后飞快变多了起来。

整个城市里拿非利和猎人的战争就此正式拉开了序幕。

弥亚泽一方面作为安全组的大股东,带领着所有猎人向拿非利进行攻击。

但同时他也和贫民窟的首领杜文歆建立了联系,

弥亚泽自己直接组织了一只二十人规模的拿非利小队。

这支小队时常会带领起一小撮贫民窟的拿非利,一起对人类社会进行报复攻击。

他养了一群老鹰,又养了一群毒蛇,然后自己在一边看着他们相互争斗撕咬,但他并不想看到两败俱伤。

他想看到的是不断地有更强的个体被锻炼出来。

同时他还要确保一个人永远不会被锻炼出来。

他什么权利都把控住了。

除了他在医疗组的话语权。

因为弥亚泽的公开表达的意见都是以杀戮拿非利为主,这与与猎人们的意见基本相近。

所以猎人们也乐意承认弥亚泽这位大股东作为他们的幕后总指挥。

而医疗组不同,他与整个医疗科研组都存在着极大的意见分歧。

医疗组在此前一直主张增强抑制剂的产能,主张和拿非利和解,这一点完全弥亚泽的目的相悖。

所以这种冲突导致了弥亚泽根本无法过多介入集体性的医疗研发工作。

他一旦他告诉医疗科研组他想过来帮忙,医疗组的其他成员都会恶意地给他安排一个卑微的助手的工作,他无计可施,而他面对这种对自己的抵制又不方便发火。

所以他只能一直忍着,等待时机的来临

直到几个月前他动用了一些把戏骗取了有医疗组主任的信任,同时也得到了更多的权利。

而他又在最后按照自己的计谋暗杀了主任,让老大的位置成功地空了出来。

所以他顺理成章地作为最德高望重的医疗组成员被推上了主任王座。

现在他成功得到了安全组所有的权力。

他完全掌握了老鹰和蛇的指挥权。

不但如此,出乎弥亚泽意料地,他在死去的主任的文件里发现了主任的真正意图和计划。

他也有些明白了主任说的 “那样怪物们全部都会不复存在”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他每天早上都会象征性的去一趟自己开的咖啡店。

而之后他就会回到地下一层的安全组医院,开始着自己的工作,

和他全新的计划。

他从死掉的主任的数据里面发掘出来的,

发掘出来的全新的计划。

其实说起来真的是这样的,整个城市安全组的存在都是个阴谋,都是弥亚泽不为人知的计划中重要的棋子。

最讽刺的是,这群觉得自己怀着正义之心的基路伯猎人们,却正在被他们最大的敌人——拿非利控制着。

“如果有那种抑制剂存在的话,拿非利也就不会因为吃人的本能和人类为敌了,能和人类更好地相处,我们计划的进行也会更加顺畅的,而且这也是当年他最大的心愿啊。” 白殷霖问道:“不行吗?”

“第一我觉得你好像有点迟钝。”

“谁说我不给人用抑制剂了?”

“抑制剂这个玩意明明有些家伙天天在用,只不过他们没有注意到而已。”

“这一点你应该能注意到的啊。”

白殷霖心里咯噔了一下,猜懂了弥亚泽的话。

“第二,就是你说的,你想把抑制剂开放给所有拿非利服用。”

“明确告诉你”

“绝对不行。”弥亚泽很干脆地回答道。

“为什么?”白殷霖歪过了头,表现得有点困惑。

“除了我们两个人之外,抑制剂早就有别的医疗组成员发现了,早就知道了,他们还针对这个问题开过小型会议的,有人想将这种药大规模实用,我可是下了很大的功夫才阻止了他们的。”

“是我干的,是我拒绝把这种药给拿非利的。我不能让让拿非利失去嗜血的本能。”

“如果我们都因为能够和谐相处而忘掉最初的仇恨,我做这么多努力计划这么多事情还有意义吗?”

弥亚泽坦诚地说着,但是语气里那种奸邪与精明的思想依旧明显。

“别忘了你的目的,我们不是和平使者,没必要把心思放在创造和谐社会上,没必要调和人类,没必要调和基路伯和拿非利的战争。”

“你可要记得哦,你最重要的的人还没醒过来呢。”弥亚泽沉默了许久,最后加了一句,眼睛里全都是嘲讽。

又是一连串的质疑的劝告与讥笑,把沉默的白殷霖冷冷拍在那里。

真是够迷茫的,到底该做什么啊?

白殷霖使劲撇了撇嘴,牙齿紧紧咬着,不满被明明白白地画在脸上。

“我累了,我想休息。”

“那就请出去吧。”弥亚泽不客气的说着,一样是满脸的不耐烦:“我也很想休息。”

“滂断领队!”

“紧急事故!快点过来!”

“就在一楼大厅!”

“51号复活了!现在他爬到一楼大厅了”

“快点吧,再不来他就从一楼逃走了!”

猎人们和老杜一起在一楼抗击着活过来的51号,子弹不断地从枪口中有力地射出。

但却一次次地落空。

尹雨藤,也就是51号,在不断的高速奔跑闪避中恢复着自己的状态,仿佛热身一般。

他生硬无力的筋骨在不断运动中变得强大起来。

他也不断地开始收束着自己强壮的肌肉。

他的身体与面容变得正常了起来,而肌肉上的大量蛋白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传输到了原先畏缩的翅膀上。

他想要逃跑,他想用更丰满的羽翼和更轻的身体带他飞离这里。

大厅门口的几根罗马柱组成了大门,里面耀眼的灯光把一切照的无比,光滑的地板倒映着他慢慢升起飞舞的身影,尹雨藤正常的像人类的面孔慢慢浮现,渐渐清晰。

浮现在赶来的滂断的双眼里。

滂断就这么突然停住了脚步,在他看见那个怪物的人类面孔的时候。

这一次尹雨藤的面孔没有被夜视仪遮挡住。

而这一次滂断也没有混在人群和黑暗里不能被认出来。

就这样两个人都把对方人的清清楚楚。

怪不得地铁里偷袭的时候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啊,原来我的弟弟就在安全组啊。

尹雨藤想,有些震惊。

“你他妈站在那里干什么啊?”

“快他妈开枪打啊!”老杜骂道

滂断依旧没有动,呆呆地和尹雨藤对视着。

几声枪响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尹雨藤被其他人的几颗子弹射中,在空中颤抖了一下,几乎要掉了下来。

但尹雨藤的翅膀已经足够强壮了,他又挣扎地扑愣了几下。他已经能飞得更高了。

老杜和他的手下急了,拿着枪开始朝天空扫射了起来,肆意地浪费着子弹,就是想阻止住尹雨藤从这里出去。

突然老杜被一个强大的力量扑倒在了地上,子弹被推得无规则的射去,吓的很多人躲闪了开来。

尹雨藤回头凝视了一小会。

是滂断扑倒在了老杜的身上,逼停了他的射击。

滂断直直地望着老杜,目光里有了一丝难过。

这时尹雨藤很快就转回了头,趁着猎人们受惊的瞬间逃离了这里。

老杜的情绪突然变得极其暴躁,愤怒地大吼了起来。

“你他妈的想干什么啊?”

“你放跑了一只怪物你知道吗?”

“不,”

“老大你听我说,他不是怪物,他不是。。。。。。”

滂断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想说明他的苦衷和困惑。

“这个51号,他是我哥哥。”

“他。。。。。。”

“哥哥?”老杜的眉眼缩成了一团,一副极其诧异的神色,完全失去了平日里那副老好人的样子。

“给我滚!”尹雨藤骂道,又变回了怒不可遏的状态。

“犯神经滚一边犯去!”

“我们没空陪你胡闹?”

老杜看了看滂断的眼神,迟疑了一下,换了口气继续骂着。

“因为个人情感干扰猎杀任务,”

“你是来当雇佣兵的,不是来演讲煽动感情的。”

“给老子滚蛋!”

所有人都带着不爽的眼光一边盯着滂断,一边吐着脏字走回了他们原本的聚集的安全中心。

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

跪在原地。

“现在好玩了。”滂断低头看着瓷砖上的自己,很无奈地自嘲道。

曾经的自己那么疯狂地想要杀掉拿非利,想要为哥哥报仇。

他跪在了地上,捂着脸笑了起来。

他想起几年前他入队的时候当着所有队员的面咬着牙说的话。

“拿非利让我的妹妹受了重伤!”

“我加入安全组猎人的行列,我还因为拿非利死掉了哥哥,我一定他妈的要宰掉那个杀了我哥哥的凶手!”

现在他才知道他的哥哥没有死。

那很好啊,不要报仇了好不好。

假装那些怪物的暴行没有发生过一样好不好。

不好啊不好啊。

滂断抱住了头,笑着,咧着大嘴大口地吸着气,眼泪却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

不好啊不好啊。

假装那些明明在受着压迫无辜的的拿非利都没有存在过好不好?

不好啊不好啊。

那把哥哥忘掉好不好?

把一切都忘掉好不好?

都不好啊!

“这么耍我有意思吗?”滂断抬起了头,高高天花板上回荡着他的喊声。

他一直以来最想杀掉的东西就是拿非利。

因为他要为了哥哥报仇。

而现在上天告诉他他的哥哥自己就是一只拿非利。

“我该做什么?”

他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默默地向自己问道。

“我该相信什么?”

大厅里的灯光冷冷清清的,寒冷渗透在滂断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一直刺进到骨髓的深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