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书房。

左宗申古井般老僧入定坐在书桌前,闭着眼睛听着松青鹏的汇报底下场子的情况。

松青鹏恭敬的站在他面前,脸色严肃的说:“先生,这段时间格调的赌球场很闹心,许多人都在争议赌球场是否还要开张,最终的庄家主管权也一直有人暗地窥视,最近南京玄武那边的秦家魅力酒吧也开了几家赌球场,拉走了格调以前不少名门豪客,号称赌王的张宝良亲自压阵,还请来了世界上最好球技已经步入50高龄的德国球手‘乔治·帕罗克’,还有几名青年球手,我单身前往去看了几场,那几人球技是没得说,关键是场子里面的气氛,吸引了许多懂行的富甲商人都陷到里面,连南京市好几个权重的官员都参与在其中,看来那官员跟张宝良是有一腿,不然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

左宗申取下黑框眼镜,抬起左手揉了揉太阳穴,道:“有一腿是肯定的,现在敢玩赌场的谁背后没点硬后台,只是具体不清楚那些官员是什么身份?”

“查了,民政局有个副局长,还有一个是公安厅的副厅长,有一个的级别稍稍小了些,是个行政副处长,其他也就没有什么,看来张宝良那小子是做足了工作,不然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拉人心扩气氛。”松青鹏不苟言笑的说。

左宗申浅笑两声,道:“不就几个副官级别,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好像还没有什么省部书记之类的后台吧,先让他小子蹦活两天,等格调开张,那些老顾客还是会转回来的。“左宗申的脸色微微发生变化,犹豫了半刻,接着道:“就是不知道那老小子怎么弄了个老外,这倒是妙棋,就算格调重新开张,以那老外的球技,足能稳赢不输啊。”

松青鹏担忧的说,“乔治·帕罗克是世界公认十大台球斯诺克球手之一,曾在十个国家稳拿亚军头衔,外界传闻他已经退出好几年,如今此次出山,张宝良怕是下足了血本要在台球界狠赚一笔。”

左宗申摆了摆手,笑道:“球技再高有什么用,主要看他的命有多长,张宝良也才40出头,官场不就有个副省书记撑腰,我们的老搭档段寒山那老小子,人家背后可是有省委书记掌着门面,张宝良真要是欺负到咱头上了,直接让他滚回老家种田去,上头有段寒山助阵,怕啥,目前主要把格调球场开起来,这背后的主选人你定了没有?”

松青鹏面色有些难看,道:“赌球场不是一般人就能罩得住,要找个自己信得过的人,要不参与赌局中,还要不与各方势力有纠结的人选,上次陈华圆参与赌局在暗底里做了手脚,赌局是赢了,可也搭上了自己的命跟格调的声誉,终究是有钱没命花。”

“你说世书这人怎么样?”左宗申眯着眼睛浅笑着问,身子微微倾斜靠在椅子,等着他的评价。

松青鹏笑道:“先生提拔的人,我不敢妄加揣测。”

“说吧,就当咱俩随便唠唠,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为人!”左宗申点头道。

松青鹏理了理思绪,道:“人不错,挺老实的那种,话不多,算是守口如瓶中的一类,看似性子懒散,其实他心里头比谁都有数,表面很和气,手段也有些狠辣,上任第一天就能镇住那群浑人也得有点气魄,黄毛是打心眼里跟着他混,李秋豪是痞子出身,虽然有些混蛋也想坐负责人那个位置,经过赵世书那么一闹,最近也服了,至于曹家驹是比较有心思的人,最近的表现算是百依百顺,总体来说,他还是比较有潜力,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能经得起钱跟权力的诱惑,有时候人一旦陷进去,就很难再爬出来。”

左宗申暗自点头,这几天对于赵世书的观察,他个人心里也觉得赵世书有些意思,不骄不纵,不**不乱,算个老老实实的本份人,左宗申想了半天,接着说,“你还说漏了几点,他很能打,虽然是属于招式上的老套路,不过加以栽培,不比你当年啊,其二他有心机,他的出身我比你们清楚,赵家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孬种,熟读《三十六计》跟《孙子兵法》,对于一些处事你可千万别小看他,他现在只是没有经历到那份上,遇事处事并不比你我差,关键缺的是运气跟机遇。”

“那先生的意思是?”松青鹏好奇的问。

左宗申叹了口气,道:“先让他磨磨,是金子总会发亮,如今他初入世道,人世的一些见识多点对他有好处,来得不易才会珍惜,赌场的事情最近几天准备开张,把走掉的人统统拉回来,实在不行就由你先压一阵,过些日子让世书这孩子学着接手,有些事情也该让年青人出出风头,不能老由我们这些快入土的老头压着,我也是快上55的人了,钱财对我来说并不重要,目前就希望安然的过几年平淡的生活,看着那两丫的嫁个好人家,也对得起在天上看着的月娥了。”

“先生看开点,夫人已经离开二十年了。”松青鹏安慰道。

左宗申呵呵一笑,道:“没事,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是老了,居然学人开始怀旧。”他顿了顿,接着说,“无锡那边有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听说上次仁杰那孩子得罪了道上的兄弟,还嚷嚷着非得跺手跺脚,结果呢?”

左宗申是穷人出身,典型的四川爷们,这点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连松青鹏也不知道左宗申的具体出身,认识左宗申也只是一次偶遇,当时松青鹏是在一家赌场里面当格斗士,年纪轻轻二十出头,凭着一身硬功夫闯了些名堂,松青鹏是河南信阳人,曾经在少林寺当了几年苦行僧,学得一些把式,后来又习得一些各家拳路,其以南拳最多,小时候家里穷,书没念过几本,自然不识得几个字,手上功夫倒有一大堆,小时候打架百战百胜,后来开始接触格斗,十五六岁单枪匹马出外闯荡,现实的无奈让他接触到了格斗,二十岁开始就成了地下格斗场一名最年轻的格斗士,凭着一身功夫加技巧也有些名头,后来风声太盛,引得无数龙头大哥眼红嫉妒,暗地里下黑手差点废了这枚江湖新星,左宗申的背景很复杂,二十五年前的皇城风波后,一时风起云涌,名震南京古都,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后结识官场段家段寒山,在南京可谓是支手遮天,呼风唤雨,一时间江湖流传一句话,寒山段定江山宴,号令古都左冷禅。

寒山自然就指段寒山,江山宴是指段家的官场路很深,古都意指南京,左冷禅是金庸小说中五岳剑派的联盟盟主,意指左宗申的野心跟手段,两人的名头震烁南京,而接后面临的却是北京首都高层领导方面的打压,由于段家的官场路,让这一场敲山震虎只是威慑了皮毛,丝毫没影响两人的霸业大计,官场中人都有诸多顾忌,谁都不能完全的一手遮天掩人耳目,纵使是段家也不行,南京是藏龙卧虎之地,也有许多官场人在南京自立门户,从而形成了多方阵营的局面,段、左两家自然不会闲着没事去摸老虎屁股,各自睁眼闭眼相安无事。

松青鹏当年只是无锡市里一家格斗场的小格斗士,因眼红遭人嫉妒追杀流离南京,稀里糊涂被左宗申捡回了一条命,后来几番磨练,终究被左宗申这伯乐识中引为己用,成了心腹,一直随自己征战天下,手下场子基本上都是他在打理,月娥是左宗申唯一的妻子,也是左心雨两姐妹的亲生母亲,是左宗申三十岁生日在酒吧里与个一个女人产下的结晶,左宗申算是一个用情专一的人,两年后产下两姐妹因流血过多去逝,年仅二十四岁,真是红颜薄命,天妒佳人。

左宗申一生无子,庞大的事业需要继承人,左宗申虽然是用情专一,也并不是柳下挥坐怀不乱,俗话那个英雄没个姘头情人之类的,左宗申白手起家占一方领主,情人之类的自然不会少,都一心想要产个男婴来接管自己的事业,奈何天违人愿,这或许是左宗申在成名前做过不少有损阴德的事情,借来老天给的惩罚,后来无奈在孤儿院领回一男孩子认为义子,孩子随其改姓,命名为左仁杰。

松青鹏冷冷道:“已经没事了,无锡那边我亲自过去打理了一番,道上的兄弟都打了招呼,相信我的面子他们还是要卖的,最后只是那出事的两人一人给了十万块,仁杰打人的事情就算揭过去了,等过一个月,仁杰也快放假回来了。”

左宗申冷哼一声,没给什么好脸色,“等他回来再好好收拾他,一点不思进取的畜生。”松青鹏没有说话,这些事情他也插不上话,从小看着左仁杰长大,他是什么样子的人,彼此心里都有数,左宗申只是叹气靠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显然在叹息究竟不是自己的种,脾气与心性都与自己不服,可左仁杰这畜生嘴太甜,保证书发拆下毒咒这些花样都玩过,左宗申就是拿不出征天下的脾性来教育,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你先下去吧,世书这孩子你多指点一些,他是个不错的好苗子。”左宗申浅笑着说,松青鹏回应了一声,径直朝门外走出去,两人的谈话也告一段落,空荡寂静的屋子里只剩下一孤寡老头,他伸出干枯的老手从抽屉里拿出那封赵世书带来的信,摩挲了一阵没有拆开,只是表情很复杂的盯着泛黄的信封,接着自言自语,“你说的我都会尽力帮他,算是还我当年欠你的人情,至于他能爬多远,那是他的造化,这个世道还和当年一样,拳头、仕途、财势是从来不会分家的东西,也不能,你当初爬得那么高,一定会比我懂,如今都是入土半百的人,膝下无子这或许就是世人常说的报应,当年干的那些伤天害理,如今来求点功德补救,应该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