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书回到格调,只带上了曹家跟张成冬,大大例例朝屠万雄的‘迷离世界’赶去,张成冬仍旧是当着自己的开车司机,冷言寡语不苟一笑,赵世书看着日渐成熟的张成冬不再是曾经那个喜欢打打闹闹的张成冬叹了口气,而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曹家驹双手交叉放在腿上闭着眼睛,悠闲自若的哼着正常人听不懂的曲调,哼得让坐在后排座赵世书心烦意乱,赵世书拽着拳头冲着哼小曲的曹家驹咬牙切齿,奈何这厮不解风情,撇了一眼赵世书,又闭上眼睛,交叉放在腿上的双手还在打着拍子。

“心不妄则静,话说菩提本无相,明镜亦非台,说的也是这个道理,心浮起燥对自己是没有什么好处,有时间你得多练练太极,调息下自己的心性。”曹家驹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我就看不惯你哼曲子,调不着调词不像词,谁能听得懂啊!”赵世书邹眉发着牢骚。

曹家驹摇了摇头,道:“只要自己深得其中乐趣,又何必再乎别人是否能听得懂,就像你今天坐上这位置,别人能否你心里的真正意图,我哼小曲只是在装,装出道貌岸然的模样让人摸不透我的心思,而今天你的对手是屠万雄,此人也会装,你可别小瞧了,你始终要记住,狗也是有灵性,是有自己思绪的畜生,屠万雄虽然忠心,可并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想法,谁不想坐拥江山富有四海,难道就只有你会这样想,所以说,今天你也得装,至少要如何装,装到什么程度,这得看你自己对于尺度的把握,装过头了就成装逼,给人看笑话,装好了这局棋你就开始赢了。”

“屠万雄真这么厉害,比太叔公这类人还牛?”赵世书撇嘴问道。

曹家驹扭头反了个白眼,道:“你以为呢,不厉害能坐稳‘迷离世界’掌门人,不牛能被人尊称‘金刚佛’,佛是什么玩意,都是一群玩深沉装正义的老秃驴,不懂的话,那老僧入定你该明白吧,古井沉浮闻风不动,所以我才跟你说,拿下了屠万雄,这左家的产业你就收了一半,今天你是主角,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玄武,迷离世界。

迷离世界是一家赌场,其实是一家十四层高楼的酒店,迷离世界就是在最顶两层楼设立的一个大型赌场,因为上头有段寒山这头狐狸,什么工商警局都封了口,一年只要做出点什么杰出‘贡献’,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至于再大点的官,他也不会闲着蛋疼没事找事,有时间随便坐一起喝喝茶泡泡桑拿,领点好处直接淡洋人说‘Ok’。

现在这世道什么最赚钱,唯独女人跟孩子,其次是赌徒。

迷离世界其实是一家五星级酒店,而十三楼十四楼均是赌场,主要以百家乐、梭哈、骰子为基础而拉开的赌局,其中赌局开得最大的还是梭哈跟百家乐,都轻松比较容易上手,常常吸引来无数投店喜好这一口的有钱人士,迷离世界的格局仿照澳门赌场的设置建造,讲究风水格局的摆设,而赌场的规模庞大,在南京几家赌场来说,算得上口碑比较好的一家,也是屠万雄掌管这么多年来,一直风生水想的原因。

车子停在迷离世界外面,张成冬留守下来,曹家驹跟着赵世书去会这传说中的‘金刚佛’,坐着电梯顺直而上两人站在13楼赌场的大门口停了下来,赵世书整理几番衣领,踏进大门第一步,面前迎面过来一个男人,黑色衣装而着,浅平发型,面容刚毅眼神迵神,赵世书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对方是冲着自己走来,当下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男人走过来,不苟言笑的表情带着冰冷的声音,道:“四爷,屠爷已经在屋里等你,请随我来。”

赵世书冷冷盯着他,轻微的点了点头,很自然的跟着男人朝赌场左旁一间屋子走去,赌场的情景赵世书都看在眼里,稀散的人流打扮得鲜亮的赌徒围着桌子压着自己的筹码,叫骂与叹息参杂在其中,说不上繁华,也谈不上冷清,或许现在是白天,到了晚上应该不是这番局面。

屋子不大,算得上是一间办公室的样子,正前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赵世书一眼认出他就是当日前来左家的屠万雄,曹家驹在这行混了不久,一些规矩还是懂的,进了房间自己退在门边不再前进一步,赵世书浅笑着走近,恭敬的问候了一声,“屠爷别来无恙。”

屠万雄盯着赵世书一阵打量,拧着眉头回应,“还好,不知道你最近接任以来,格调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赵世书挪动桌子面前的椅子坐了下来,浅笑道:“还行,这说来还得感谢屠爷的支持。”

屠万雄抬手制止,道:“别谢,我并没有为你做些什么,当时我只是为了安定时局,不想其余两家为产业的不公而争斗,况且你是云姐钦点的格调掌门,或许这一切都是你应该的。”

“屠爷说笑,以后我还得要屠爷多多关照才是。”赵世书自个笑着说。

屠万雄仍是保持古佛般不怒不喜的尊容,让赵世书确实琢磨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屋子里的气氛很尴尬,赵世书坐在屠万雄对面,面对这尊金刚古佛,赵世书突然想起在来之前,曹家驹告诫的那番话,才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号称‘金刚佛’的男人非比寻常,无论是脸色以及口气,完全找不到任何破绽突破,赵世书开始怀疑屠万雄在左家的时候,难道只是在太叔公两人面前做戏,目的是要自己登上位置牵扯住两家独霸的局势,赵世书心里后怕,如果真是这样,屠万雄这人与陶兴靖、太叔公相比起来,更加可怕几分。

交谈不是很顺利,草草谈了几句,赵世书认为是该离开的时候,再交谈下去自己怕是很没面子,利索的站起来转身离开,走到大门回头时,看见屋子的门还没关,透过百来米的距离,赵世书看见屠万雄突然笑了,笑着有些朦胧,几分狰狞。

“今天的拜访顺利吗?”赵世书坐回车里,张成冬扭头问道。

赵世书冷哼一声,道:‘这屠万雄还真不一般,怕是比太叔公这人更阴险。”

“我早说过,屠万雄不是一般人,‘金刚佛’的外号不是白来的,佛也照样杀生,杀生时还正义言词,你是找不到任何破绽来追究他的罪过,这就是佛的高明之处。”曹家驹叹气说道。

赵世书冷哼道:“不管他是神是佛,总有弱点可以攻破。”

“那他对你是支持,还是……?”张成冬托长声音问道。

赵世书拧着眉,想了片刻,道:“合作的事情他不露声色,表现得不支持也不反对,看来他是想坐山观虎坐收渔翁。”

赵世书明是拜访,实则是想与屠万雄联手一气合成吞掉其余两家,用来巩固自己如今的地位,奈何屠万雄八风不动,古井沉寂,表面意思并不透露自己是占成还是反对,让赵世书左右为难,屠万雄的地位以及势力赵世书还是了解几分,不然也不会亲自上门,然而,陶兴靖的异动让赵世书担忧,而陶兴靖与秦石相背底里有活动,这更让赵世书着急,从表面,赵世书看得出陶兴靖并不欣赏自己坐这个位置,而之前他就一直有心打黑拳市(格斗场)的注意,如今左公去逝,自己登上格调的位置,也难怪陶兴靖会转移目标盯向自己,只是现在拼赵世书的实力,还不足以对抗陶兴靖,这样一天,自己的处境相当的危险,他并不在乎陶兴靖是否真能吃掉自己,只是背后还有太叔公、屠万雄这两巨头虎视眈眈,当两方人马两败俱伤之后,屠万雄再站出来坐收渔翁。

“陶兴靖最近有什么动静?”赵世书冷脸问道。

张成冬开着车子,曹家驹扭过头,说道:“最近比较安份,私下里见过几个比较异常的人物,怕以后会有什么大的举动。”

赵世书叹了口气,道:“既然屠万雄这条人脉拿不拢,那我们就看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如果真要坐山观虎,那我也不能当这只老虎,陶兴靖既然有叛逆之心,那就让他永远叛出左家,到时候他独注一致,看他还有什么势力。”

“世书啊,现在你临近上位,根基不稳,手底下真没两个信得过的人,虽然屠万暂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难保道会有别有用思的人对你下手,特别是其余三家,他们是最了解赌球场的内部情况,相信一定不会放过这块肥肉,屠万雄我也看出来,所谓人心难辩,谁会甘愿埋头做一只看门的狗,也难怪他屠万雄当了这么多年忠心的狗,如今想要当家作主也不全怪他,我们现在是四面受敌,一切还是小心得好。”

赵世书抬头看着曹家驹,对于他的分析并不无道理,这些赵世书心里也有打算,只是自己如今势单力薄,想要明着与三家干还真拿不出半点本事,自己只是空有一个名头,赌球场里倒有几个像样的打手,那是维护赌场秩序,不能随意调动,怕赌场乱了阵脚,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

“曹哥,道上会点把式的你还认识多少?”赵世书拧着眉头问。

曹家驹邹眉摇了摇头,道:“会几手的有是有,只是不怎么可靠,功夫也不到家,应付一些门外汉还是绰绰有余,可像屠万雄、太叔公这些人身边,肯定有几个厉害的人物,不然也不会坐大哥的位置一坐就是十几年,我不敢说我的功夫就已经到家了,要知道这世道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我厉害的多了去了,只是他们都喜欢隐藏在背后,明面上是看不出什么明堂,这背后可不好琢磨啊。”

“金刚佛还真是尊菩萨,这胆大心也大,他怎么不先与我合作,收拾了两家再收拾我,这可是大好机会?”赵世书发问道。

曹家驹叹了口气,道:“你想得太简单了,太、陶两家这么多年,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说得过去的事情,背后没点硬招不敢在南京立足,虽然都是左公打下的江山,可三家背底里的人脉也不少,如果左公不死,就算给他们三家一百个胆,也不敢动谁半分,那是一种威胁,气魄,这道上的事情就跟百年前的帝王统治是一样的,左公逝去群龙无首,私下谁不想登上皇位坐拥江山,连太监都想坐一回龙椅,更何况他屠万雄只是一凡夫俗子,如今我们只能跟他们来阴的,来明的我们吃亏,虽然背后暂时有左家、段家撑腰,可道上的事情不好说。”

车子在郊外一条小河边停了下来,赵世书走下车坐在河边的堤岸上,曹家驹递过来一根烟,赵世书愣眼接过咬在嘴里,习惯性的用右手食指与中指夹着,深吸一口吐着烟气,道:“来吧,先看看屠万雄以后会做什么,至于陶兴靖,适当的时候逼他就范,先废了他把斗狗场以左公的名义收回来,我倒要看看屠万雄跟太叔公会是什么表情,如果我真收了陶兴靖,相信屠万雄还不敢明着斗我。”

赵世书抬头冷眼望着平静的河面,脑子里动荡起伏,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这么棘手的事情,以前势力争斗只能在电影里见识过,如今这四面楚歌的局面自己居然也有机缘碰上,赵世书吸着烟轻笑两声,问道:“这金刚佛背后的势力究竟有多大,有秦石相大吗?”

曹家驹摇了摇头,道:“这不好说,秦石相是吃他老子剩下的,以前贩军火贩毒,怎么说道上这面在南京算得上二哥,而屠万雄是左宗申一手领他进门,跟左宗申这么多年,他的人脉比秦石相广,其实左家势力分部甚广,如山西、山东、河南、四川……一些地方都有道上的朋友,赌球场以前的陈华圆也有,只是因为他死了,所以大家都断了联系,我之所以才会说你四面楚歌。”

“没事,他们来南京终究是条过江龙,再有本事也掀不起多大的波澜,咱们先把根据地弄好,一切都好说,吞并斗狗场得快些施行,如果让陶兴靖跟秦石相谋和,我们的处境就更加困难。”赵世书无奈的笑了笑。

赵世书扭头看着一旁不说话的橙子,笑道:“怎么了,害怕了?”赵世书见张成冬不说话,继续说道:“你刚才也听清了,我是踏上这条路不能回头了,说实话,你跟不同,家世与背景都要好,还有个有财势的老子,而我虽然是乡下人,可二十年前老爹也是南京一带有名的人物,当年就是左宗申的贪心毁了我爹一手的基业,我不是来复仇的,我只是想混出自己的明堂,以眼前的局势,你来南京也有些日子,相信风声也已经过去,回去以后娶个漂亮媳妇生个儿子,多好。”

“你爹以前是南京有名的人物?”曹家驹凝着眉头问道。

“皇朝听过吗?我爹以前就是王爷。”赵世书淡淡的说道。

曹家驹脸色一冷,缓了口气,道:“二十五年前皇朝一事风靡整个南京,甚至江苏,或许可心说是大半中国,只是后来好像是因为一尊古佛还是古玉什么的,一夜之间皇朝又化为虚无。”

“怎么你也知道这事儿?”赵世书拧眉问道。

曹家驹浅笑两声,“当时我十五岁,已经开始出外闯荡,皇朝的事情以前混道的时候听说过一些,只是没料到你就是王爷的后人,看来今天我真没跟错人。”

赵世书摇头无奈笑道:“你太抬举我了,说实话,我没啥本事,一些是他老教的,一些是自己琢磨的,我也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赵世书扭头看着一直不说话的张成冬,再次说道:“你回四川吧,跟着我没啥出息,说不准啥时候把命丢了,多不值,张家可就只有你一个独生子,我们的兄弟情义我会记住,你能来南京看我,我也很感动,只是我还是你来时候的那句话,我的路不适合你,你来我就当你是旅游的,时候到了你也该回去了,这眼看要过年了,回去替我向你爹问好。”

“那好,我先回去,等过段时间我有了势力会再来找你,到时候一定帮你,不过你小子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条命,可不许给老子先死了,就算死了老子也要把你挖出来,找十个男人轮你菊花。”张成冬瞪着眼恶狠狠的说。

赵世书咧嘴一笑,道:“想得到美,我一定能活两百岁,还要听你媳妇叫我一声‘四哥’,哈哈哈……”

“狗日的,来击掌发誓,不然我可不放心你。”张成冬走过来举起手掌,赵世书也不含乎,举起手掌与张成冬拍在一起。

张成冬走了,开着车子留下一长串的气尾,赵世书看着远去的身影连连叹气,曹家驹坐在一旁抽着烟,一直不吭声,他现在心里也明白,如今这世道,这种有情有义的兄弟很少啦,能有一两个,这一辈子也算没白活,曹家驹回头看着拧着眉头的赵世书,叹着气递过来一根烟。

“兄弟,别担心,这前半辈子虽然没做过什么积阴德的好事,不过这年头能认识你,我活这几十年也不冤,说实话,以前给人出卖过,枪抵在脑袋的那种滋味真不好受,所以我这辈子对谁都害怕,对谁都防着一手,俗话说日久见人心,这些日子我也看得出来,你是真心的,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帮你,就一定会好人做到底送佛到西,只是,如果我那天回不来了,你替我照顾她们娘俩。”曹家驹吧哒的抽着烟说道。

赵世书无奈的笑了笑,道:“说这些干啥,他娘的都说好了,我没死之前,你也不准给我死了,不然我就像成冬说的那样,下葬了也要把你挖起来,找几个'如花'轮了你,再说了,你现在可是我手里最有力的刀,怎么可能随便让你出手。”赵世书说完,缓缓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天际,喃喃自语,“上海那位大仙也应该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