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的机身陡然晃动了一下,甘霖将视线投向舷窗外。飞机刚穿出交叠的云层,他的视线正好与云层平齐,恍然觉得无穷无尽的云涛从远处压来,有种喘不出气来的感觉。

眉头不自觉的拧起,甘霖低声问:“还有多久到?”

“半个小时吧。”巴雅不太确定。这种浓云密布的天气能不能降落,他也说不好。

浓重的乌云里透出一点微弱的亮光,甘霖的凝视着那点亮光没有再接话茬,心头升起不妙的感觉,就像丛林里的野兽预知危机一样。

巴雅跟他的同伴们倒没有太多的顾虑,无非就是返航或者在附近机场降落,反正飞机上的燃机足够。

“巴雅,这次回来要待到来年春天掏狼崽子再去吗?”在那群狗熊般的壮汉中身板最瘦小的艾力克把话题从吃喝嫖赌的闲扯淡里转移,甘霖也不由得将注意力转移过去。

“掏狼崽子可以等明年春天再回来啊!”

“兽斗场需要换一批大狼吧。”

“瞎扯,年初才换了一批,怎么可能现在就换。”

“巴雅大哥,到底生哥让我们回来干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表面憨厚的巴雅身上,他咂了咂嘴,带点神棍气质的说:“气象专家说今年草原又有罕见的大白灾,生哥让我们回来保护草原。”

“天气预报胡说八道,生哥会信那些砖家的话?”艾力克狐疑的问。

“你怕红玫瑰那跟别的公狼跑了吗?”巴雅露出猥琐的笑容,让他在甘霖印象中憨厚老实的印象一扫而空。

再次把目光移向窗外,恰好看到一道电光刺破云层,雪亮的光芒瞬间照亮了阴暗的云层深处,隐约能看到如鸟在云海游弋的闪电经。甘霖看得心惊肉跳,担心飞机能不能抗过这么密集的雷电。

巴雅那些人还在肆无忌惮的说着猥琐的笑话,发现甘霖脸上的忧色,不知道是谁说“汉人就是胆小”,大家都朝甘霖笑了起来,没有记得不久前他身上爆发出的骇人杀气,看他的眼神都有着善意的嘲弄,被巴雅喝斥一声,才没人继续取笑。

闪电倾泻,像暴雨冲击着机身。飞机剧烈的晃动起来,这时不仅仅是甘霖担忧,巴雅他们也开始担忧起来。跟甘霖不同的是,这些草原牧民哪怕把蒙古袍换上了笔挺的西装,危急关头依然像老祖宗一样向腾格里求救。

甘霖全力运转着体内的真气,尽管不知道空难之中,体内那点真气能不能保命,也要努力搏一把。火红色的真气透体而出,像一道薄薄的膜覆在他的身上。

离得最近的巴雅最先注意到甘霖身体的异状,还来不及惊讶,就被惊雷一样的巨响轰进耳膜,紧接着飞机爆炸,他所有的意识都消失了。

有真气护体的甘霖承受着飞机爆炸的爆炸波,却还幸运的保持着清醒,那层薄薄的真气罩竟然承受住了那强悍的冲击波。在巴雅被爆炸波冲来撞到身上时,他意念一动,竟然用真气护罩护住了巴雅。

刺眼的雷光充斥在甘霖的视线里,除了被护在真气罩里的巴雅,他没法知道其他人的处境。不过,想想也知道那些绝无幸理。身体被爆炸波冲入云涛深处,幸好闪电最密集的地方是在云层的中上区域,甘霖带着巴雅像离膛的炮弹穿出云层,向下方坠去。

高空坠落,气压以及空气摩擦真气罩,导致甘霖的真气迅速消耗。自私一点的话,或者好听点说是明智之举,他应该扔掉巴雅任其自由落体,是死是活就算巴雅命是否够大了。毕竟在高空飞机爆炸,没有当场死掉就已经是人间奇迹了。但是,甘霖压根就没动过扔掉巴雅的念头。

真气的消耗达到极限,两人还在数千米高空,甘霖不甘心的想:我不能死!一念既生,盘踞在心头的戾气化为无穷的气力,他体内某个神秘地方的屏障被打破,境界提升,天地灵气朝他涌过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团,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他们下降的速度。

巴雅已经昏迷,根本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但甘霖是清醒的,即便境界屏障被戾气冲破,天地灵气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疯狂涌进身体,他的疲倦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灵气即将撑爆身体的撕裂般的痛感。没有听道士爷爷讲过这种情况,那本《白氏内经》也没有任何相关记载,但是他凭感觉知道这种情况必须尽快调息修炼,哪怕现在的处境实在不是修炼的好时机。

异乎寻常的冷静帮助甘霖迅速入定,疯狂涌入的天地灵气很快像套上笼头的烈马,沿着既定的路线奔驰,并迅速转化为真气,滋润他近乎枯竭的丹田。

丹田的真气迅速盈-满,体外的几近溃散的真气护罩也迅速得到加固,离地百米时,在真气罩外涌动的天地灵气已经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巨大光茧,幸好附近没人,不然会当成某种神迹到时候乐子才真的大了。

一群在沼泽边饮水的黄羊有幸目睹了从而而降的光茧砸入沼泽中间,它们甚至还好奇的盯着光茧,只是摆出随时奔逃的姿势。

光茧在沼泽中间的水草中浮沉,许多生活在沼泽里的蛇虫都冒出头来,观注着这个奇怪的东西。

光茧内,巴雅在飞机爆炸瞬间受到重伤一直昏迷未醒,而甘霖处在一种半强迫的修炼状态,顾不上他,但是处在光茧之内,天地灵气也有部分冲入他的身体,促进他身体机能自我修复,而他的身上的伤也在不药自愈之中。

高空的闪电与浓云散去,天边的晚霞映红了浮岛状的云朵,空气中弥漫着野花青草的清新气息。沼泽中的光茧逐渐变得稀薄,在十天届满的黄昏悄然散开。甘霖还保持着飞机失事瞬间挟着巴雅的姿势没有变。

光茧散开,甘霖的眼睛也同时睁开,曾经棕色的瞳孔也变得深邃如暗夜晨辰,那种清闲如天边月的气质更清雅出尘。他淡淡的扫视了沼泽边围着的黄羊群以及从多蛇虫。境界突破,让他不用留神去看,感知力就达到千米方圆之内一草一叶一虫一花的动静皆知的境界。这就是“知微境”了,遥想道士爷爷曾经提到知微境界用过“牛x”这种粗俗的词,他哑然失笑。

福祸相连,空难竟然让他意外的突破到“知微境”,甘霖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但是,他的心境却像历经沧桑的老人,没法因为这点成就而欣喜,有的竟然是浓浓的遗憾——假如实力在更早的时候提升,奚岚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巴雅的呻吟声打断了甘霖的思续,他低头看两人的身体大半截泡在水里,巴雅身上的血水已经把水都映红了。吐了口心头浊气,他挟着巴雅朝浅水区游去。黄羊群看到他移动,迅速的跳向远处,像一团团黄云贴地飞掠。

视线追随着那一团团贴地飞掠的黄云,甘霖似有所悟。没有留意到右后方有一截枯树桩子无风自动,朝着他们飘过来。

枯树桩子很快飘到甘霖他们身后,离得只有不到一米的时候,枯枝桩子前端从水里翘起来,赫然是一张鳄鱼的大嘴。

原来,枯树桩子是一只阴险而残的鳄鱼。光茧从天而降,它没搞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一直在观望。光茧破开,巴雅身上伤口处干涸血被水浸泡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受到诱惑的鳄鱼忘了光茧的诡异,阴险的试图偷袭。

草原猎人的警觉性让巴雅在危险来袭时猛然回头,恰好看到鳄鱼张嘴的一幕,失声大叫:“鳄鱼!”

处在一种玄妙状态的甘霖被惊扰,有点恼火,头也不回的反手一击,红光包裹的拳头砸中鳄鱼的森森尖齿上。

巴雅呆滞的看到甘霖拳下鳄鱼的牙齿被打飞,拳头上冒出的红光飞进鳄鱼咽喉爆炸,轰的一声响,鳄鱼头居然就爆掉了。这是个什么状况?看仙侠片吗!他不相信的眨了眨眼睛,结果发现鳄鱼头确实被炸得稀烂,连着眼膜筋的鳄鱼眼珠子飞过来,落在他触手可及的水草丛中。

像是要证明什么,巴雅抓过那个血糊糊的鳄鱼眼珠子放进嘴里用力一咬,一股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的**流进嘴里,他又猛的吐了出来,用那种呆滞的表情望着甘霖。

“你没傻吧?”甘霖担心的问。从飞机上掉下来,在无人沼泽,有个土生土长的草原人当响导,应该更容易走出去。

脸皮抽搐两下之后,呆滞的神情消失,巴雅问:“甘霖,你是神仙吗?”

“你见过这么狼狈的神仙吗?”甘霖幽默顾反问。知微境的突破,竟然可以真气外放,一拳就爆掉鳄鱼头,他还真是没有料到,对于修炼的美好明天不由得有了更高的期待。

目光灼灼的盯着甘霖,巴雅执著的说:“你一定是跟长春真人一样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