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不及穿好衣服,白绮歌披上外衫紧贴屏风,顺手拎起旁侧桌上放着的花瓶,警惕目光透过屏风缝隙向门口看去。|

“除了我还能有谁?”易宸璟关上门,刻意压低声音,“你以为皇帝寝宫是百姓市集,随便谁想进来就能进吗?外面有人守着,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踏入半步。”

刚才白绮歌一边换衣服一边整理思路,仓促下有欠考虑,见是易宸璟进来便放下花瓶,重又放松紧绷的精神。

“门口那位公公是你手下?”

易宸璟嗯了一声,说话间已经走到屏风之前,见桌上只有旧衣而无要换的衣裳还以为白绮歌已经收拾妥当,因觉着屏风碍事,随手一推,一片雪白映入眼帘。

“你干什么?!”白绮歌没想到他会如此鲁莽,刚脱下的外衫还挂在臂上,身上仅穿着中衣还是未系绑带的,雪白脖颈、胸口尽数暴露在易宸璟眼前。绯红羞色瞬间从脖子根烧到头顶,白绮歌抓起衣服猛地丢到易宸璟脸上,毫不犹豫抬起一脚重重踢在他腿侧:“还不出去!再看把你眼皮缝上!”

易宸璟哪会想到屏风后的白绮歌是半裸状态,面对愤怒而又羞涩的女子除了惊讶外也只剩惊讶,目瞪口呆站在原地。

哗啦一声响,恼羞成怒的白绮歌把屏风拉了回来,正隔在二人中间,就连缝隙也用旧衣遮个严严实实,似乎忘记如果易宸璟真的想看大可绕过屏风一饱眼福。

愣怔过后,易宸璟屏着气转过身背对屏风,轻咳两声把丢来的衣服递到屏风后,语气难掩尴尬:“我……我以为你穿完衣裳了……”

“你以为?你以为就能成真?那你怎么不以为天下太平唯你独尊?简直不可理喻!”

没换完不会说一声么,不说他怎么知道?也说不清不可理喻的是谁。易宸璟苦笑,站在原地盯着房门,对白绮歌气急败坏的讽刺不予理会。女人么,总有心情不好逞口舌之能的时候,这时候该让就得让着,否则绝对没完没了。

白绮歌迅速换好衣服走出屏风,狠狠瞪了易宸璟一眼:“往这里跑什么,炫耀你换衣服快么?”

“当然不是,闹出这么大动静总要问问是怎么回事,也好想想下步该怎么说、怎么做。|”易宸璟回过身,看见白绮歌绯红未退的双颊时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怎么了,按理说与白绮歌已经有过**且不止一次,现在不过是误打误撞看见半遮半掩的身子而已,完全没必要如此尴尬。似乎在他心底,眼前的白绮歌并不是曾经承欢身下的女子,而是另一个人,一个他熟悉却不了解,想留在身边却不愿玷污的人。

换衣服的时间不能拖太久,白绮歌言简意赅把事情经过告知易宸璟,同时也诉出心内隐忧。

“我怀疑那把长命锁是易宸暄硬抢来的,戚夫人应该不会合起伙来骗我,至于太子那面,大概也是被人以锦昭仪之名诓骗了吧。”慢腾腾收拾换下的衣服,白绮歌望着地面出神,贝齿轻咬薄唇,“如此看来这次事情极有可能是易宸暄与左丞相联手设下的圈套,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之前会传出我与太子之间谣言,真没想到,连左丞相也开始提防你了。”

易宸璟摇摇头:“未必。左丞相权术智谋上远不如五皇兄,右丞相才是他眼中最大敌人,想来合作也是只见一半利处,真正想要借此事置你我于死地的,唯有五皇兄了。”

“不管主谋是谁又是谁想要针对你,当务之急是尽快洗清罪名、摆脱困境。”白绮歌幽幽叹了口气,“如果没猜错,谨妃手里当是有确切证据才敢这样肆无忌惮闹开的,倘若皇上信以为真,你和太子的处罚都不会轻,更严重些甚至有可能让你前番隐忍藏锋毁于一旦。”

负着手沉默片刻,易宸璟忽地抬手帮白绮歌正了正衣襟,眼中一丝柔和。

“怎么不想想你自己?无辜获罪是不是很委屈,很恼火?”

要委屈恼火也不是现在,以前在他憎恨之下遭受的苦难比这煎熬百倍,如今些许波折根本不值一提。长出口气,白绮歌看向易宸璟:“即便被认定有私通之罪也不至赐死,只是不想见你这么多年心血付诸流水——你看我干什么,脸上又没写字。”

易宸璟执着目光一直落在白绮歌面庞上,听她字句清晰,品她气若幽兰,看她眉头紧蹙。

白绮歌身上散发着不引人注目却真实存在的耀眼光芒,他也是最近才发现她的铮铮傲骨,她的过人智慧,以及远胜寻常女子的坚强勇敢。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白绮歌连红绡也不能与之相比,近在咫尺才看见的光芒太过诱人,让他情不自禁想要据为己有。

忽然被抱住并不是第一次,然而这是易宸璟清醒之时第一次不带任何反面情绪的主动行为,白绮歌有些发愣,下意识抵着他胸口轻微挣扎。

“没关系,什么都不用怕。”近乎低喃的声音缭绕耳边,易宸璟特有的气息与白绮歌一瞬惊诧两相纠缠,抚在腰间脑后的手掌轻柔沉稳,“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如果这算是表白,那倒可以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可惜她明白,易宸璟的温柔不是为她,而是为她的利用价值。贴于颈间看不见的嘴角苦涩翘起,白绮歌闭上眼睛,额头轻轻靠在宽阔肩膀上。

真也好,假也好,爱也罢,恨也罢,易宸璟想怎么做都可以,那是他的自由,就算这一切全是一出戏,她依旧无法抗拒推脱——这辈子她犯了一个大错,让她万劫不复的大错。

她爱上了毁她身心、曾让她恨入骨髓的男人。

爱上了易宸璟。

这般温顺的白绮歌显然出乎易宸璟预料,微微低头,片刻前还敢抬脚踢他的女人安静仿若睡着,看惯了的伤疤也沉默着,让人不忍打扰。

“这次事情结束后我想跟你好好谈谈,有重要的事对你说。”在易宸璟看不到的角度轻抚小腹,白绮歌下定决心,等风波过后就告诉易宸璟怀上他孩子的事。她想让孩子生下来,无论这个孩子是不是他所期盼的,终归是他的骨血。

“殿下,该出来了,拖太久怕要遭人疑心。”外面太监叩了叩门低声道。

“好了,该怎么应对你心里有数,在父皇面前谨慎些。”易宸璟拍拍白绮歌后背深吸口气,“谨妃那边我会想办法牵制,既然五皇兄摆明要对付我,我也没有继续忍声吞气的必要。绮歌,反击要开始了,以后类似的肮脏圈套只会多不会少,做好准备了么?”

白绮歌扬起嘴角点了点头,澄净眼神毫无惧意。

也许易宸璟不会成为她的天下,但她会竭尽所能给予他想要的天下,壮志豪情如他,本就该是这中州之王,人中之龙。

重又回到寝宫正殿,遥皇已经听完谨妃与太子二人各自说辞,粗重长眉拧成一团,神情比刚才严肃不少。依谨妃话里话外的意思,白绮歌与太子之间早有私情,若不是有知情下人暗中禀告指不定要瞒到什么时候。假如谨妃仅靠一张嘴空口无凭,遥皇也不会相信这些风言风语,早在宴席上见白绮歌第一面他就开始留心易宸璟这位联姻妻子,很快便从陶世海的汇报里发现她与其他女子不同——她是聪明的,并且懂得分寸。

“谨妃先说恰巧撞见,后又说有下人暗中通报,朕该信哪一句才对?”遥皇坐在方桌边,不露声色淡道。

谨妃慌忙跪在地上,头颅低垂:“臣妾先前所言是为了保护禀告的下人免遭毒手,请陛下明察。另外除了人证之外臣妾尚有物证,方才去湖边之前早命人前往敛尘轩与东宫两处核实,现在人证物证应该都到了。”

“既然到了就传吧,要查就趁早查个明白。”

陶世海应吩咐把寝宫外候着的三人带入正殿,其中两人看装扮便知是常侍宫女,而第三人一出现,不止白绮歌,连易宸璟也为之愕然。

“贱妾素娆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清脆有若铜铃般的少女声音甜美如糖,可是听在白绮歌耳中却分外刺耳。

宫中嫔妃尚不能尽数记清,一个皇子妾室自然未能在遥皇记忆中占一席之地,遥皇眯起眼眸,声音略显冷肃:“这又是谁?”

“贱妾是七皇子殿下妾室,入敛尘轩有一年多了。皇上日理万机操劳国事,自然记不得沧海一粟,贱妾却是常听殿下提起皇上圣明——”

“够了,没用的话不必多说。”遥皇不耐烦地挥挥手阻止素娆再说下去,目光掠过白绮歌时仍不含半点怀疑,“知道什么内情只管说出来,不过记着,胆敢有一句假话,朕自有方法罚你。”

素娆娇小身躯不着痕迹一抖,微微偏头朝谨妃看去,二人对视一眼,又各自老老实实垂首跪地。三个晚辈站着,谨妃作为长辈反要跪着,遥皇也觉得不合情理,看都懒得看随意挥挥手,让二人起身同站榻前。

心下明白自己不讨遥皇喜欢,提心吊胆的素娆硬着头皮怯生生开口,声音不大,一语惊人。

“贱妾曾亲眼见到太子殿下与皇子妃有说有笑状似亲昵,而且……而且皇子妃多次趁夜离开敛尘轩,直至第二天一早才回来!”

--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