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战大哥,比任何人都喜欢。”

“就算战大哥不理我也沒关系,我会代替青絮姑姑守着战大哥一辈子,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战大哥,你看,我已经长得和白姐姐一样高,再也不是个孩子了。”

“战大哥……”

混乱而零碎的记忆在脑海中呼啸而过,所有碎片都与那人有关,而他无情离去的身影总让她心如刀绞却还强撑笑容,努力不让谁看见自己的失望伤心。

他喜欢青絮姑姑那样坚强勇敢的女人,所以她也要坚强,就算有泪水也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流下,就算想哭泣也要憋住声音不让他听见,就算体会到原來喜欢一个人是这么痛苦的事情也要拼命坚持,到死为止。

因为心疼,因为感同身受,所以爱他如命。

意识迷蒙不清的叶花晚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总之不会太长,身上所有力量悄然逝去让她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有多可怕,尽管如此,当耳畔响起熟悉又焦急的呼唤时,她还是努力露出最甜美的笑容。

“希望战大哥看到我时只会想起开心的事,什么烦恼都不要有。”

曾经她双掌合十,闭着眼跪在佛前虔诚许诺。

他的过去那么沉重阴暗,最需要一个为他驱散阴霾带來明媚阳光的人,既然青絮姑姑不在了,那么就让她來当这个人吧,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沒关系,只要他开心,只要他过得幸福。

“叶子,叶子……”

为了回应不停响起的呼唤,颤动的眼睑缓缓睁开。沒有刺目阳光,眼前只有焦急表情和赤红双目,仿佛是被叶花晚苦涩笑容刺伤,那双眼里的光芒愈发凛冽。

叶花晚多想伸手抚开他紧皱眉头,可是她沒有力气抬起手臂,只能动动手指轻轻拉住他衣角,明净如水泊的眼弯成一弧新月:“战大哥……还是关心我的啊……真高兴……”

“别怕,已经沒事了。”战廷放缓语气,然而颤抖的话音根本无从掩藏,如他喉中哽咽,不是骗自己说沒有就可以真的当做不存在。

抱着叶花晚小小身躯半跪在地,战廷连身后的防备都已舍弃,他只想圈出一片沒有风的空间给她,让不停发抖的叶花晚明白,在他怀里,沒有人可以再伤害她。也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不敢动手,劫持叶花晚的几个男人并沒有选择趁机突袭,而是悄悄站在极远的角落面面相觑,之后慢慢向山谷入口移动。

胆敢伤害叶花晚的人战廷自然不会放过,眸中冷光一闪,刚要起身追去,衣角却被轻轻拉住。

“我冷,战大哥……好冷啊……”

苍白如纸的脸色与微弱呢喃令得战廷心如刀割,他看得出叶花晚是中了毒,至于什么毒……如此虚弱,恐怕情况不容乐观。抱着叶花晚的手掌心沁出冷汗,战廷一边低低唤着叶花晚的名字一边慌乱地把她往马背上抬,大概是因为太过紧张,试了几次都沒有成功。

“沒事,沒事的,叶子,我们这就去找大夫,吃了药就沒事了。”半是安慰叶花晚半是安慰自己不停念叨着,战廷的脸色也开始苍白,两只手臂抖得再抱不住轻巧身躯时,微凉小手贴上脸颊。

叶花晚的笑容依旧像平时那样清甜:“原來……战大哥也会为叶子掉眼泪,我还以为、以为战大哥只会为了青絮姑姑……”

“才沒有。”飞快抹去眼角泪水,战廷闷声闷气狡辩,语气心虚得紧,那模样反倒让叶花晚更加开心,却又忽地失去笑容陷入悲伤。

“对不起青絮姑姑啊……”叶花晚歪倒在战廷怀里,贴着温暖胸膛闭上眼,“明明发誓要替青絮姑姑照顾战大哥一辈子,到最后还是毁诺了,怎么有脸去见青絮姑姑……”怀抱的温度总是让人安心,叶花晚渐渐感觉不到寒冷,声音也越來越小:“以后战大哥要找个好女人,不要总想着青絮姑姑,那样的话青絮姑姑会伤心的……战大哥幸福,我们才能瞑目……”

“胡说什么,谁都不会死。”

“嗯……不会死,叶子只是困了,想睡……”

睡着就再也醒不來,再不能小尾巴似的黏在他身后,再不能假装坚强追随谁的脚步,这些他们都知道、都明白,只是有人固执地付出,有人固执地逃避,及至走到尽头才惊慌发觉,自己的逃避又将酿成一场无可挽回的悲剧。

战栗奇异地消失无踪,一直搁在心中的巨石也不知道在哪一瞬消弭。战廷忽然感觉不到压在自己背上的负担,就连周围风吹过的声音也感受不到了,天地之间剩下的就只有怀中一点温暖,心里渐渐扩散的冰凉绝望。

“我总是想,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了就会喜欢上其他什么人,就算那人不会打架杀人,又或者他比我更笨拙呆愣,至少能给你一份安稳生活。”抱着叶花晚慢慢滑坐在地,战廷低头呆呆地看着叶花晚如若熟睡的侧脸,唇边忽而勾起凄凉笑意,“叶子,你知不知道,你太像青絮了,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想起她。你们一样为了个不值得的人无休无止地付出,可是你付出越多我就越害怕,怕你也像青絮一样因为我而遭遇不测,如果连你都……”

痛苦哽咽打断了寂寥独白,指尖轻轻滑过少女细嫩面庞,得不到任何反应。

“不想再躲了,好累。”

想要保护却故作厌恶,明明喜欢看她开怀大笑却总惹她伤心,被她缠着时可以感受到很浓的眷恋、知她是真心,而他能做的是带上面具掩藏真情,不敢做的是抱住她大哭一场,告诉她自己是多么想念那个陪伴他多年的女子,又是多么高兴透过她仍能找到昔日温柔。

她是叶花晚,是一尘不染的干净少女,他是背负着乔青絮情债的罪人,不可动情,不能动情。

额头紧贴,唇角微翘,从未有的亲昵,从未有过的心境通明:“早些想明白该多好,那时就该带你一起去看青絮,告诉她,从此会连着她的份一起,把这颗心交给你。”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來不及了。

“想表白的话,现在也不晚。”

悲伤弥漫的气氛突然中断,战廷忽地感觉脖子僵硬难以抬起,整个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同时,从怀里传來叶花晚均匀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