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绮歌与易宸璟这对儿夫妻的房间悄无声息.倒是旁边不远宁惜醉的房间不时传來两声闷哼.偶尔有走过的下人纷纷好奇侧目.

“逞强出风头时怎么不知道疼.那女人把你迷的神魂颠倒.生死都不管了.”封无疆脸色黑臭.涂着药的手一用力.宁惜醉疼得丝丝倒吸凉气.

嗅嗅鼻子闻着浓烈药味儿.宁惜醉揉揉肩上淤青.平淡笑意不染半点后悔:“我不跳出去的话.义父您又怎么会出手呢.”

封无疆一声冷哼不再说话.

聪明的商人不会冒险.精明如宁惜醉更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今天忽然跳到打斗的人群中才不是为了赤手空拳保护白绮歌.而是为了逼他出手.让他迫于无奈帮助那两个人.封无疆看得出宁惜醉目的.随便伸伸拳脚帮忙也不算什么大事.他只是气宁惜醉以身犯险.为了帮白绮歌居然出此下策.实在不值.

“义父.雍和山庄的事是不是你做的.”穿好外衣.宁惜醉似是不经意提起.

“是又怎么样.”

听得封无疆怒气冲冲的回答.宁惜醉托着腮一脸无辜:“帮忙就帮忙.遮遮掩掩的做什么.义父也有脸皮薄不好意思的时候吗.”

“谁帮他们了.”封无疆陡然提高音量.看宁惜醉手指竖在唇边指了指屋外.这才恼火地压低声音.“要不是你个臭小子在里面.老夫管他们是死是活.今日这批人与那天的杀手实力相差甚远.换成是被老夫收拾掉那人.别说二十余个.便是十个杀他们两人都绰绰有余.”

“那是自然.一群乌合之众怎能与五皇子精锐手下相提并论.”

听出话中玄机.封无疆脸色稍霁.抚着胡须似乎有所触动:“你是说.今天的杀手不是大遥五皇子派來的.”

宁惜醉摇摇头:“那些人中的一个腰间挂着皇宫通行令牌.乍看去恰好证明他们是受宫内某人指使.而有胆量并急于除掉七皇子的人只有那位五皇子.但是仔细想想五皇子过往一举一动.可见他是个极其小心谨慎的男人.怎么会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指向自己.这岂不是不打自招么.还有就是他们的功夫.我不认为深知七皇子实力的五皇子会派一群草包來.”

可是……除了五皇子易宸暄外.还有谁想致易宸璟于死地.

封无疆皱紧眉头想了很久仍沒有半点头绪.疑问倒是越來越多:“他们会不会也发现可以了.”

“应该不会.傅楚和叶庄主当时很慌张.注意到细节的可能性不大;七皇子和白姑娘又忙于应敌.自是无暇顾及其他.不过事发蹊跷.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产生怀疑.到时候说不定又是一场好戏上演.”

碧色双眸内.满怀期待.

“谁”房外忽然传來一声厉呼喝打断封无疆与宁惜醉交谈.对视一眼冲出门外.只见易宸璟披着外衫站在院中.微皱眉头下一双深邃眼睛四处打量.

“出了什么事.”傅楚也跑出房外.不解地看着易宸璟.

白绮歌紧跟在易宸璟身后.凌乱外衣一看就知道是匆忙中胡乱穿上的.见众人都在院内毫发无损.长长出了口气:“大家都沒事吗.有沒有看到可以之人.刚才.有人在我们窗外偷听.”

本來她和易宸璟简单聊了几句准备休息.熄了油灯的一瞬间却见窗外有人影鬼鬼祟祟.易宸璟二话不说披上外衣冲出屋子.可偷听的人已经失去踪影.几人本就身处凶险异常的旅途.白日里又经历一场拼杀.这会儿紧绷的神经还沒有完全放松下來.一点风吹草动都极为敏感.

“我和义父正在闲聊.听见喊声就出來了.未曾见有什么可疑之人.”宁惜醉道.

“你们自然见不到.”易宸璟语气冷硬.本想直接说宁惜醉和封无疆就是最可疑的.冷不防被听出他意思的白绮歌从后面捅了一下.只得不情不愿改口.“偷听的人很小心.见房内熄灯便脚底抹油逃跑了.”

宁惜醉对易宸璟厌烦表情仿若不觉.甚至一点紧张情绪都沒有.看着并肩站立的白绮歌和易宸璟暧昧浅笑:“荻庄主沒有妻室.这荻花庄上上下下只有白姑娘和皇子将军成双入对.有人在外面偷听倒也正常.”

白绮歌先是一愣.茫然片刻才猛地反应过來宁惜醉的意思.瞬间红了脸颊半张着嘴无话可说.

如果那道人影是谁抱着无耻想法在外面偷听.那还真是……真是欠教育了.白绮歌侧头瞥向易宸璟.还想夸赞他沒借題发挥与宁惜醉争吵.谁知道看了一眼立刻打消夸他的念头如此紧张严肃的时刻.他居然还古古怪怪闷笑.

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一拳狠狠捶在易宸璟背上.易宸璟倒吸口气动了动肩背.轻咳一声故作平淡:“夜深了.都回去休息吧.反正明天就要离开这里.要是发现什么情况就大声喊.宁老板会第一时间赶到的.”

“嗯.我会和白姑娘一起赶到.”宁惜醉不甘示弱地笑着还击.在碧色眼眸的映衬下.笑容显得越发灿烂.

冷夜短暂.往往闭眼睁眼间匆匆而逝.睡梦里能有多少事情发生.偏偏在荻花庄这一夜不见太平.前夜可疑之人门外偷听.后夜.则是叶花晚出了事.

天未亮时白绮歌被阵阵咳声吵醒.听声音竟像是叶花晚.易宸璟把她按在**让她再休息片刻.自己则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离去.沒过多一会儿又满面凝重返回.推醒睡眼朦胧的白绮歌声音低沉.

“叶庄主急病.很严重.”

白绮歌冲到叶花晚房间时傅楚已经在床边照顾.有他这个毒医亲传弟子在.自是不需要再请什么大夫郎中.然而傅楚的脸色并不好.拉着叶花晚小手一脸焦急.一遍又一遍轻声唤着叶花晚名字.而叶花晚只是偶尔喃喃答应一声.更多时候都是以昏睡梦呓与剧烈咳声作为回答.

“晚饭时不是还好好的吗.染了风寒.”白绮歌伸手摸摸叶花晚额头.滚烫滚烫.心下登时沒了底.“好热.这么下去要烧坏身子的.不行.得赶紧退热.傅兄弟.你说说都需要什么药材.我去向荻庄主求些.”

傅楚不停摇头.被逼问急了才黯然开口:“沒有药.跑遍龙槐县城也找不到能治这病的药.白姐姐.叶子这不是普通风寒发热.她定是沾了阳雀花花粉.只有以房檐草叶上的无根水做药引才能解得.叶子从小就有这毛病.一旦沾染阳雀花花粉就会发热起红疹.一叶山庄附近从不种这种花.就连阳雀花开最盛地方的货物都不收.谁知道……”

一路从西楚过來龙槐县城都不见有什么奇花异草.这荻花庄虽然名字里有个花字.却是实实在在不见半株鲜花.叶花晚是从哪里沾染阳雀花花粉的.

白绮歌心有疑惑却沒时间过多思索.叶花晚烧得满面通红.手背上、颈上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的小红疹.看着都觉得浑身发寒.硬挺下去不是办法.转身把易宸璟推到床边.白绮歌不由分说拉起傅楚就往门外走:“跟我去找荻庄主.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弄到药引;宸璟.你照顾叶姑娘.我去去就回.”

不等易宸璟反对.白绮歌与傅楚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总这样风风火火……”易宸璟无奈叹口气.僵硬地站在床边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是个皇子.白绮歌伤重时都照顾不好.又何况一个算不得熟悉的小丫头.

叶花晚咳得越來越剧烈.额头上慢慢渗出细密汗珠.易宸璟犹豫片刻摸了摸通红脸颊.缩回手深吸口气他从不知.一个人发热可以热到这种地步.

拧了块湿布巾小心地为叶花晚擦去汗水.易宸璟试着托起娇小身躯.皱着眉头低声轻道:“叶庄主.能听见我说话么.你得喝些水.咳太厉害了会伤到喉咙.”

藏着水灵灵大眼睛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叶花晚发出一声微弱呢喃.火似的小手搭在易宸璟腕上.

“大个子……我冷……”

盖着两床被子还觉得冷.那要怎么办.

易宸璟愣了愣神.望向门口的目光始终不见白绮歌和傅楚出现.咬咬牙掀开被子把叶花晚抱在怀里再裹紧棉被.不一会儿便热出一身臭汗.

白绮歌说过.要他以心换心.唯有所有人都诚心助他才有与易宸暄一较高下的可能.

叶花晚终于不再喊冷.白秀小手紧紧攥着易宸璟衣襟.不知何时沉沉睡去.只是额上汗珠并未消散.身子比先前更是滚烫了.易宸璟热得难受却不敢动弹分毫.怕惊醒叶花晚.又怕乱动使棉被露出缝隙再让她受了风寒.在白绮歌回來之前就这么硬生生忍着一身热汗枯坐如石.

不知道过了一刻钟还是两刻钟又或者更久.当易宸璟口干舌燥就快热炸时.白绮歌终于带着傅楚和荻天洪匆匆赶回.

“她说冷.”沒有人问.易宸璟却看着白绮歌颇有些不自然地解释.

“身上这么热.一接触凉气自是觉得寒冷.”白绮歌帮着傅楚小心翼翼抱过叶花晚平放榻上.丝毫沒有责怪的意思.看傅楚和荻天洪忙着商量药引的事.白绮歌悄悄把易宸璟拉到一边:“看这样子最近两天是沒法赶路了.”

帝都风云变幻尚无定数.战廷离开敬妃往这边赶來.易宸璟更放心不下只有偶大将军保护的敬妃.想早日回到帝都的心多一刻都觉煎熬.这么一拖就是几天.对他而言实在太奢侈浪费.不愿表情显露无疑.

“宸璟.我不劝你以大事为先之类的废话.但你必须明白.现在你急也急不來如果沒有傅楚和叶姑娘在身边同行.我们想要回到帝都的路途将会凶险千倍万倍.”整理好易宸璟凌乱衣襟.白绮歌淡淡叹了口气.“所以.再等两天好吗.不要让任何人.尤其是叶姑娘和傅楚寒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