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镇住了,包括胡知道同学,都是第一次听我说起这样的事。

倪燕死得蹊跷,三丫头死得离奇。

七个人站在阳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夏天的夜晚都仿佛变得阴冷起来。

这回连邵大力也不蔫了,喃喃说:“驴球人的,难道这世上真的存在哪些东西,那为何我看不见!”

富文娜说:“说嘛呢,等你看见了,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轧轧呼呼?”

胡知道同学走过来,握了握我满是汗水的手,这家伙某些时候还是相当体贴的,看得出我内心的惊惶,讲这样的事情,就算是讲述,也会讲出一身冷汗啊。

我问富文娜:“后来,倪老伯这栋房子又是怎么让别人住进来的呢。”

富文娜说:“那哪儿知道,反正不知怎么地后来就有学生过来租住了,年轻人嘛,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怕什么闹鬼的楼。住的人多了,房子卖得又便宜,自然就有人冒险购买。”说着富文娜向邵大力白了一眼,大概是讽刺他色厉内荏的态度。

越是说不信这些的人,有时候越是内心害怕,就像我们家胡知道同学。我坚信,一旦胡知道确信这阴楼真的闹鬼,晚上肯定是死死抱着我睡觉(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知道了,不是说后来这栋楼里还有人遭遇不测吗?那又是什么样的情况?”胡知道同学紧张地问。

几个鬼头鬼脑的学生看看我和胡知道,都露出古怪的表情,好像我们脸上长出一棵卷心菜一样。连黄甜的谈兴都被激发出来,细声细气地说:“啊呀,姐姐你们真的不知道啊,这栋楼里后来是死过几个人,有学生,也有租住在这里的外来民工。他们都是半夜睡死的。”

“啊,谁死的?”我差一点咬着舌头。

富文娜接口说:“对,就是都在睡梦里死去的,警察调查都说是心肌梗塞,你说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还有,据说他们死亡时脸上都是极度恐惧的表情。”周立立忍不住发话了。

“也就是说,他们是在睡梦里被吓死的?”胡知道同学瞪大眼睛。

“没错。”黄甜点头,“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每个死者都是死于雨夜,而且在死之前都曾在楼顶平台逗留过。”

果然是作家,注意的都是这些有助推理的细节。我突然想明白他们对我和胡知道露出那种奇怪表情的意思了,他们是差异我和胡知道两个人为什么“顶风”上,买下这里的房子。

因为,既然那些死去的人在死之前都曾在楼顶平台逗留过,如果不把这样的事情归结为灵异事件,不把这件事归结为正常死亡,那么最有嫌疑的人一定是住在601的房客!

孙小姐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房子低价处理给了我们呢?

莫非,在我们搬来之前,明月小区刚刚死过人?

当我把这个问题抛出来的时候,大家都不作声了。

我说:“怎么了?真的是这样?”

一直很冷静的海洋点点头,说:“大姐,你难道没有发现下面202一直没有人住吗?”(郁闷,合肥人这么喜欢叫人家大姐……)

我说:“对啊,我路过那里就心慌,死的是202的房客吗?”

海洋还是点点头,他很喜欢点头:“嗯,202的房客叫常俊,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还是……”他看了看周立立,又看看邵大力,没有说下去。

我和胡知道都是过来人,一看他们的表情就明白了,周立立肯定是喜欢常俊的,而邵大力又喜欢周立立,所以海洋的话才会那么顾忌。

这么看来,他们留在明月小区恐怕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们的潜意识里都想弄明白常俊的死因。

原来,常俊为了学习,从研究生宿舍搬出来,找到明月小区这个清净的地方,周立立为了能有“常常和常俊碰面”的机会,鼓动黄甜和富文娜也搬到这里来,正好黄甜又对稀奇古怪的事情感兴趣,她早就从某些学长的嘴里听说过这栋阴楼的古怪,所以就毫不犹豫地拉着富文娜搬了过来。

奥运前的一个星期,常俊出了事。

有同学发现他连着两天没去上课,感觉到蹊跷,打他的电话也没人接,就报了案,警察过来撬开202的门,常俊的尸体已经发出臭味了。

最后一个见到常俊的人就是周立立,因为她常常躲在暗处偷窥常俊,她见到那天晚上周俊拿着书上了天台,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周立立感到很奇怪,常俊这时候上天台不怕手中的书被淋湿吗?

周立立本来是准备跟上去看看的,可是黄甜下载了一部电影,拉着她和富文娜看,周立立只好放弃盯梢,回到502房间。

没想到,这竟是最后一次偷窥。

富文娜说着这些往事,却勾起了周立立的伤心,令她忍不住哭了起来。邵大力不乐意了:“娜娜,别说了。你老惹立立伤心。”

富文娜白了邵大力一眼,发出一声冷笑(这声冷笑才符合她冷艳的外貌嘛)。这冷笑里含着一股子酸味,看来,富文娜对邵大力有点意思啊。

这五个人,关系还真是复杂。

大家眼睛都看着富文娜的时候,海洋的眼神却投向别处。本来我们都是靠在天台栏杆上的,这时候海洋却一步一步向天台中间那条鹅卵石防水板打造的小径走去。

他走到沙滩躺椅那边,停了下来,失声叫道:“快来看,这是什么?!”

我们都被海洋那种语气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围了过去。

就在他的身前,防水板铺就的小径上,清清晰晰留下一个趴着的人影!

人影怎么会留在某个地方?仔细看去,才发现形成人影的是没有干的水渍。

要知道,在夏天的气候里,又是在楼顶风急得地方,下一场雨留下的积水,很快就会被白天集聚的热气蒸发得干干净净。

那个水气形成的人影像被控制在魔力笼罩的区域,区域里面的木板湿润发黑,区域外面已经干燥泛白,湿润和干燥形成如此明显的分界线,组成了一个清晰的人影轮廓。

周立立忽然掩面叫道:“是他,就是他,我看到他掉下来的!”

我将信将疑,这事情也太古怪了,周立立先是在大雨中看到一团黑影从天空落下,这黑夜现在变成了一滩古怪的水渍。

MY GOD,我的脑子不够用了!

那边周立立已经落荒而逃,朝楼下跑去,黄甜和邵大力不放心,紧紧地跟了过去。富文娜用脚去踢踢那个影子,脚尖直接撞击在木头上。海洋连忙将她拉开,吃惊地说:“你干什么?”

富文娜哈哈大笑:“不就一滩水渍,海洋,你先前说你也看到雨中掉下来的影子,你确定影子是掉在这个地方?”

海洋摇摇头:“不是,应该……还要过去一点。”

富文娜说:“那不就行了,我们都成惊弓之鸟了,水渍就是水渍,一滩水渍用得着那么害怕吗!”说着又用脚去踢。

她之所以表现得这么毛躁冲动,恐怕是刻意的,她的内心有意无意已经将自己和周立立放在对立面上。周立立表现得越是懦弱,她就要表现得越发勇敢。

海洋呆呆地看着那些水渍,嘴里忽然冒出一句:“他是爬过来的。”

胡知道同学大惊失色:“什……什么爬过来?”

海洋抓起富文娜的手就往楼梯口拉:“影子,影子是爬过来的!”

他说的是影子虽然不是掉在水渍那里,但不管掉在哪,他都是可以爬到水渍那块地方的!

我和胡知道都是心里发毛,再也不敢多看那片水渍一眼,连忙走进屋内,把所有的电灯都打开,这才长长喘了一口气。

胡知道同学抱着头坐在沙发上,过了很久才抬头看我:“银子,你们,你们不是认为周立立说的影子就是倪燕吧?”

“为什么不?”我从胡知道的口袋里摸出他的香烟,点着了来吸,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吸烟,一口烟进去就呛着了,但是感觉很舒服,温暖的烟雾真的能驱散内心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