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晴深,起床啦——”莫亦侬将尾音拖得老长,走到窗边手哗地一下就拉开了窗帘。

昨夜一场雨过后,今早的天气却是出奇地好。窗帘一拉开,有些刺眼的阳光立刻透过玻璃照了进来,落在莫晴深脸上。莫晴深眼睛还没睁开就下意识地用手去遮阳光。

“诶——”莫亦侬猛地扑到莫晴深身上,整个人压着她,伸出手拍拍她的脸,“太阳都晒屁股了,该醒了。这不是你家也不是我家,不是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的。赶紧起啊!”

莫晴深眼皮抬了一半,嘴唇有些泛白,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哎呀你别管我。”

莫亦侬:“要睡你回自己家睡,赖在人叶随家里你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

莫晴深连推开身上人的力气都没有,平日那种嚣张跋扈的气势早就不知道被抛到哪里去了,她幽幽地吐出几个字:“我人不舒服。”

“不舒服?”莫亦侬以为她在耍诡计,“行了你,你的脚昨天不是帮你揉过了?药酒也擦了,还疼得那么厉害都不能起床了?”

莫晴深的手臂横着挡在了自己眼睛上,她浑身无力,看起来像蔫了的花儿一样,嘴唇也有些白:“我好像发烧了。”

“昨天你也没淋多少雨,怎么会发烧?”见她不像是在骗人,莫亦侬这才认真起来。她拿开莫晴深的手臂,用自己的手背贴到她的额上,和自己的体温一对比,还真是烫了不少。

莫晴深看着她蹙眉的样子,心里倒是被触动了。虽说家里有父亲,但是其实大部分时候父亲忙工作,日子还是她自己一个人过。开心也好,难过也好,其实在她敏感固执的心底,她始终是形单影只的。生病的时候就特别脆弱,思及自己的童年,莫晴深苦涩到简直要哭了。

见她一副心事重重可怜到不行的样子,莫亦侬弯了弯嘴角:“难得你也有这么楚楚可怜的时候。”

莫晴深有些难为情又有些低落,她垂下头,试图遮掩起自己这一面。

或许真是她这副样子太难得了,莫亦侬原本就对她患得患失的心此刻又开始**起来。 她说:“我们去医院,不然发烧都快把你惹哭了。”

莫晴深就是倔强地不肯抬头,只是一味地发愣。

莫亦侬无奈,只好伸手去挑她的脸。结果她的视线刚往下移,就看见了猩红色的血滴在被子上。她一颤,不可置信地望向血滴的来源。

“莫晴深!”这一嗓子吼的,把莫晴深震得抬起头。

“我说你眼珠子往哪儿放呢?”莫亦侬拢了拢衣领,就说她怎么老不抬头,原来是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胸口看呢。

莫晴深蹙紧眉,一副你冤枉我的委屈样儿,反问道:“我往哪儿放了?”

“你还有脸问我?!瞧瞧你都流鼻血了!”莫亦侬边说边嫌弃地抽了张纸让莫晴深止血。

没想到人家嗤之以鼻,莫晴深捂着鼻子:“我要真想看你,用得着偷偷摸摸不声不响么?再说了,就你那什么又不是最好的!”

两人似乎又回到了之前不把对方气死不罢休的地步,莫亦侬听她这么说,更是气得坐不住了,她反唇相讥:“是啊,我的姿色是不怎么样,你莫大小姐阅女无数,我算什么呀?既然你这么有本事,生病了找你的情人去呀,赖在叶随家里算什么事?!”说完赌气地背向了莫晴深。

莫晴深的头疼得快裂了,莫亦侬没好气的话更是让她难受。不想和她吵的,刚才她虽然是低头了,但是眼神真没下流地往莫亦侬那里放。她想起了一些往事,目光无焦距的也不知道放在那里。至于鼻血,才不是因为那什么呢……

浑身都软绵绵的,莫晴深整个人就虚弱到不行。她望着莫亦侬的背,颤颤巍巍地环住了对方的腰,像是找到了依靠的港湾,脸贴到莫亦侬背上,声音有些瑟瑟发抖:“亦侬,我难受……”简单的几个字却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那种委屈与脆弱顷刻间就将莫亦侬的气消散了。

“听话,我们去医院。”莫亦侬反身抱住她,终究还是耐着性子去安抚她了。别人都不可以这样对她,只有莫晴深可以肆意地对她撒野。只有她可以上一秒对自己发脾气,下一秒就扑到怀里要安慰。说不清为什么,可是莫亦侬就是心甘情愿地接纳莫晴深的一切。

“难受……”这下是带着撒娇性子了。当然莫亦侬也由着她,然后抚着她的背:“还在流血吗?”见她摇头,莫亦侬也没说话,安静地抱着她抱了好一会儿。之后看了看时间差,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莫晴深脸上还残留着一丝血迹,莫亦侬咋舌:“都是血,这么大人都不会照顾自己,赶紧去洗把脸,收拾干净了去看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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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随在洗衣机旁的那盆衣服里找到了昨天她穿的那套,一摸还是湿的。昨日昏迷前的记忆很模糊,叶随早就忘了那块玉被自己搁哪儿了,说不定昨晚掉在了那棵树下没拿回来。不过所幸的是从衣服口袋摸到裤兜,那块玉完好无损地藏在口袋里。

叶随摸着它,似乎从上面望见了儿时那段短暂幼稚却很愉快的时光,有种——冥冥之中早有安排的感觉。只不过——她收拢手心,将玉攥住,从早上妈妈的言语之间看来,她还是不会让她和宋雨安在一起。

自己的耳朵几近失聪,虽说母亲和宋雨安都决定将她俩的事搁一搁,但是暂且不说她的耳疾能否痊愈,就算真治好了,让她在亲情和爱情之间选一个就足够让她痛苦了。男女之间能同时拥有亲人与情人,可她却被逼着二选一,大概这就是现在喜欢同性的一个代价吧。

想着想着,叶随好不容易才转晴一点的心情又被乌云所笼罩。她站起身,垂头丧气地沉浸在自己的失落中。其实当初早在大学里对宋雨安有感觉时,她早就料到过会有现今这样的局面。无论换作是谁,只要对方是同性,她妈妈都会反对。

“躲在这里在干什么?”伴着熟悉的味道和温柔的拥抱,即使听觉不那么灵敏,叶随也知道是宋雨安过来了。因为情绪的低落,叶随只是沉默,手里紧紧捏着玉,心情也是一样的紧绷。

“我、问、你、在、干、什、么?”宋雨安从身后搂住她,一字一顿地又将话问了一遍。

叶随摇头,深呼了一口气:“没什么。只是想到我们的事,还有我妈……”

尽管她说得含含糊糊,但是宋雨安心领神会。她松开手,扳过叶随的身子迫使她直视着自己:“你呢,不要瞎操心,我会让你妈答应的我们在一起的。”

叶随对她那种超级的自信感到无语,这么有把握,谁给你的自信啊?“你说得到轻巧,但是哪有这么容易?”她担心顾虑了这么的事,如果宋雨安真那么轻松就解决,那她当年因此而离开宋雨安岂不是显得很可笑?

宋雨安捏捏她的脸,一脸轻松:“对我而言,父母的意见固然重要,但是我更在意的是你。他们给的永远是意见,而非命令。和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何况——”她捧起叶随的脸,四目对接,“假如你妈妈真的反对到底,那你还想像之前那样离开我让我伤心吗?”

那句“让我伤心”一出口,又想到几年前分手给宋雨安造成的痛苦,叶随就彻底没辙了:“不,我不会再做那样愚蠢的事,更不想再和你分开。”纵使千万人反对,她也不想放开自己的幸福。

“所以啊……”宋雨安眉眼弯弯,叶随的话让她很欣慰也很安心,“既然如此,你再为此而纠结烦恼又是何必呢?”

想清楚了自己要的东西,叶随这才稍稍宽了心。

“至于你的病,无论如何,我会花百分之两百的力气去找好医生,不要担心。而且,就算不能治好也没关系,你的后半辈子都和我连在一起,我就是你的耳朵。”

叶随依偎在宋雨安的怀里,她那一番话将自己心里捂得热乎乎的,从心里一直暖到了眼眶,鼻尖好酸……“这可是你说的,我若真成了聋子,你可不许嫌我。”

“不嫌弃,才不嫌弃。”宋雨安轻拍着她的背,宠溺的语气像是哄孩子一样温柔。

叶随幸福得几乎落泪,是啊,父母给的是意见,她尊重他们,但是这并不代表她非要接受意见。自己的幸福,很多时候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你若松手了,谁还会替你抓紧?想通了许多,叶随的心情自然也开阔明朗起来。

“我看你手一直握着,里面藏了什么?”宋雨安的目光被叶随紧握的拳头吸引了过去。

里面是你宋雨安的玉,才不要让你知道我想起来了。叶随紧张地挣脱了宋雨安的怀抱,防备地冲着她笑。

“是什么?”宋雨安更加好奇,“摊开手,我要看。”

“不给!”叶随将手背在身后,调皮地躲到一边。宋雨安偏要去抓她手心的东西,两人追逐打闹闹成一团,全然没想到这不是在两人自己的家里。

叶妈妈站在外面,看着两个年纪不小的姑娘完成这样,也是无语了。只是,她们俩的那番对话倒是很值得她深思。她叹气,该何去何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