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支颊倚着金丝卧榻,如云青丝垂落在地,云纹袍子松松挂在身上,半袒着虽有些清瘦却白皙优雅、肌理分明的身子。

“公子爷真信她?”女子的声音软媚入骨,一双柔荑在他的肩背上揉按。“她做的不错,不是么。”他轻合着眼,蝶翼般的睫毛在精致的脸上烙下莫测的影。

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丫头做事确实很有条理,鬼点子多却颇中人心。画嬷嬷不甘地撇撇红唇,柔荑游到他的胸膛上轻按,香媚的身子也黏上月华,贴耳娇嗔:“跟了公子爷多年,倒不见您对画筝那么放心。”温香软玉能勾了任何男子的魂,月华却仍是淡然的闭目养神,似独处于恬静山水间,没有任何事能影响他。

画筝看着手下那莹莹如玉更胜女子的肌肤,心中一动,柔荑缓缓向下游移。片刻后,月华缓缓睁开眸子,仿似能吸食人心魂魄的凤眸淡淡看着画筝,没有阻止她在自己身下放肆的挑逗,画筝身子一颤,却倔强地不肯收回手。

她知道他是怎样凉薄的人,即使温润的微笑,却总远远站在红尘之外居高临下地看着尘世,似任何人都不无法触及的天边浮云,可到底,她想试一试。

未几,微颤着拔出月华肩上的银针,画筝挤出一个笑:“这次的治疗就到这,公子爷的客人来了。”他如水目光映得她似一个跳梁小丑,这世间可有人能勾起他一丝在意么?她苦笑着退下。

经过门边,画筝恭敬地对着立在门外的紫衣人行礼:“大人,公子爷在等您。”复杂地看着那贵气的背影踏入房内,她红唇嘲讽的扬起,或许还真有人能勾起他的情绪。

片刻后,她沉吟的目光又落至正在楼下忙碌的青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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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入夜,杭州三大歌舞仿——天下第一楼、云香阁、奇棠院,都在同一时间高高悬起画着西施像的大宫灯,看着那逼真的欲临风而去的西施灯,青宝不禁感叹,西施作为官妓,做到了一国王后,可到底在世人心中还是下贱,竟做了妓家的供奉。

“哟,这位不是刘大爷么,快里边请。”

“画嬷嬷,天下第一楼果然名不虚传啊…。”中年富态男子一双细眯眼直往门口飘去。

看着客源广进,画筝一张脸笑成一朵牡丹花。当初觉得青宝的主意实在不怎么样,料不到浣纱会第一天,竟得了个开门红。

青宝的主意很简单,不过一个赌字,上青楼歌仿的都是男人,赌、色、酒三字自古都是男人的死穴,她化缘时,听了不少男人围着三个字倾家荡产的故事。但是在这个时代,赌也是绝上不了台面的事,人一上了赌桌就心急火燎,丑态毕露。天下第一楼虽是秦楼楚馆,却顶着风雅二字,和其他歌舞仿一样不愿沾赌。

但青宝知道在后世里,有些城市以赌立身,出入都是名流富豪,各国政要。所以,她只要将将赌字做雅,再加上‘色’和‘酒’,就不信夺不了头筹。

首先,她请人赶制了几十副水晶麻将、类似俄罗斯轮盘、扑克那样的东西,再和杭州城里的赌场合作,请来他们的人,加以培训,他们都是个中老手,很快就玩上手,两眼冒光直喊有趣。

接下来,再从楼里面挑出一些伶俐的姑娘、少爷,跟着赌馆的人努力学习,并请人给他们赶制了几套不同款式的衣裳,又叫人去城里匠坊按图纸赶两天打了些东西。

这夜天下第一楼门一开,出来十个姑娘分了两排站着,每人都是一身亮粉色的修身长袍,领口裹得严严实实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缨络,头发也是一个落雁髻插蓝流苏,手上拿着扇子。很是优雅,可诱人的曲线毕露,比那些露胸露背的还勾魂,每有客人来了,都端庄地行礼,道声:“恭迎”然后由龟奴引了进去。那些原本想三家比较的人,当下就忍不住贴了过去。

进了大门,在屏风后面就有人问是上二楼贵宾座还是一楼雅位,上贵宾座少说是二十两一位人头费,一楼则是五两。有些人一听,决定先在一楼瞧瞧,就每人领个号牌进去了,一楼里的装饰也与之前不同,原来的歌舞台前摆了许多张大桌子,沿柱子边则摆了许多相对小的方桌和椅子,大桌子上多半是些赌场里常有掷骰子、赌大小之类的。

最中间几张大桌摆了水晶麻将或者是个转溜溜的圆盘,很是稀罕,最特别的是庄家多半是女子,穿着与门口的姑娘很像,但却都露出右边的肩膀手臂,身上描绘了华丽的牡丹纹,眼角眉梢也勾勒出那样的纹路,翘着腿侧坐在桌子边,摇起骰子来妖精一般泼辣,勾魂摄魄,却不下流。那些桌子上迅速挤满了人。

端茶送酒的人手上拿着小单子随时过来记录客人点的东西,还有人推着放了各种小食的小车,方便客人拿取,然后记下客人的牌号,临走再结账。不时穿梭着一些打扮妖娆的女子,她们手上都拿着昂贵酒牌,若是有客人看上姑娘要陪赌的,就必须点酒,单这一项不知进帐多少。

至于歌舞,一楼舞台上表演着的,除了中原的轻歌曼舞,还有来自西域,甚至大食、天竺、东瀛的奇歌异舞,让那些玩累的客人可以坐在小桌子边休息边欣赏。

一楼很快挤满了人,那些达官贵人,若不喜人挤喧哗,上了二楼则是另一番景象。轻纱垂珠或者屏风将二楼分成三个部分,一个部分是摆了和楼下相同轮盘赌、牌九、执骰子等,但还多了许多纸牌游戏和其他新奇的玩意,都有人免费陪教。而且每位贵客都可以选择一个遮半脸的面具戴上,既新奇又保护了一些人爱面子的心理。

场内往来送酒除了姑娘还有少爷,是楼里有些地位的人,男女都与时下无二的款式,但他们会定时去更换一套和门口迎客类似的紧身长袍,但更华丽。女子还会露出肩膀或前面严实背后却露出一片春光,引人垂涎。他们也陪赌但价格昂贵,而且客人层次不同加上周围有不少侍卫,所以二楼文雅许多,沿着墙壁则摆放着许多美味,都是免费的。

一个部分是原有的厢房,面朝楼下的窗全换成水晶珠帘,贵客可以从楼上往下看歌舞、热闹,但楼下看不见包房里的动静。至于江南那些名伶,当然都有自己的包厢,要付了大价钱才能进去,包厢里可以玩麻将和纸牌,若贵客也喜欢其他新奇玩艺,倒可以请当红的姑娘陪着出去玩,但这也是要付费的。

最后一个部份里面的则是和以往第一楼里常有歌舞和正常的摆设,则是顾及到有些客人喜欢老样式的口味。

“真可谓面面俱到,今年若不夺魁,倒稀罕了。”戴着黑色半面具的紫衣男子戏谑的看向斜倚着软榻的雪衣美人。

月华微微一笑,眸光落向楼下:“托了别人的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楼下那个小厮打扮人儿,好一会,他兴味地问:“哪来这么有趣的丫头,真是个人才。”那真是女孩子么,竟然在卖…那种东西。

“她师傅是护国寺的高僧,他们正要上京。”月华一句话让紫衣男子忽地转过头,原本慵懒的眼神瞬间箭般锐利地射向月华,却见他依然漫不经心地看着楼下,灯光下整个人玉般莹泽,似一枝八重雪樱,优雅而淡漠。紫衣人唇边勾起若有所思的笑:“竟然是个小尼姑,瞧你的样子莫不是看上她了?”

“或许。”月华轻笑,雪樱便落了一地淡香。

“她还真是可怜,但你也太不顾忌我这恩客了,竟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嗯?”他伸手抬起月华精致的下颌,目光灼灼。月华轻撇开头:“你别闹我了…咳咳。”忍不住咳得喘不上气。

他往月华檀口里塞了一枚赤色的葯,又将那单薄的身子拥入怀里轻抚,冷色道:“你再这么由着性子来,这病就真好不了。”

柔顺的将脸搁在他肩上,好容易才顺下呼吸的月华,虚弱地闭着凤眸。

青宝抬头望望楼上的窗口,耸耸肩,原来**这种东西,还是两个美男才成,但赚钱这种事是不分对象的。

看向面前正对着男装的她流口水的痴肥男子,青宝笑眯眯地道:“客官要不要买仙丹?专治阳而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久久而不射射而不稠稠而不多多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