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残照,百魅生,飞檐斗拱的宫殿被夕照的残光映成一尊尊巨大晦暗的影兽,诡异的风呼啸而过,憧憧树影张牙舞爪,似幽灵狂舞,嘲凤兽张着大嘴蹲在角檐上的,冷冷地看着这幽暗的人间。

“逢魔时刻,人会被迷惑而失去灵魂——扶桑岛国的传说,看来真是异常形象。”青宝偏头轻叹,寂静的宫道偶有面无表情宫人走过,脚步悄无声息,影子拖曳得老长,似一尊尊没有灵魂的偶人,又或者那宫殿角落潜藏的鬼魅妖兽早已吞噬了他们的灵智,那些移动的不过是一只只顶着人皮的妖魔。

瞧着这路越来越偏,天色渐晚,青宝唤住前面引路的小宫女:“哎,明安真是在这里么?”那小宫女回头礼貌地道:“明安师傅如今迁了新地,地方比较偏僻又不能随便出入,还请小青师傅见谅。”青宝仔细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并不见异常,只得点点继续跟着走。

自打前几日明安昏厥被发现有孕后,青宝再也没见过她,只知她换了新的住处,饮食起居都有专人照顾,禁止人员随意出入,惟一得到允许取探望明安的只有她,明安简直像被软禁了般,但青宝却知道,这样也许更好,至少宫里其他各宫各殿的人也不得随意进出,明安的安全也有保障些。

皇帝总不会那么残忍的对自己的骨肉下手,他把明安养起来,约莫也是知道这宫里之人不会容下这对母子。

青宝摇摇头,抬眼间那小宫女转身进了扇朱漆小门,她赶忙跟上去,可才进那门就傻眼了,空旷的宫室前一个人影都没有,略显残破的宫室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斑驳的宫墙和杂乱的野花四处蔓生。

难道这里就是明安居住的地方么?青宝皱了皱眉,刚想往里走,又顿住脚步,仔细地打量起四周。这里破旧如斯,不见半星***人气,明安身怀龙裔又怎么会住在这里?而她和那个小宫女不过是前后脚进来的,此处宫门前又极其空旷,那女孩走的再快也不可能一瞬间就不见了?

难不成她见鬼了?凉风吹过,青宝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呢?天色逐渐晦暗下去,天际边只剩一抹凄凉的血色,漏风的宫门在凉风中吱呀地呻吟摇摆。

青宝浑身一震,迅速地退出方才那扇小门,她一抬头,忽地睁大眼,小门上方挂着一方破旧匾额,‘冷云殿’三字赫然其上。

冷云殿不就是——冷宫么!她怎么会走到这来了?深宫里各种奇怪的传说一下子浮现在脑海里,幽禁的妃子凄凉的死去,被陷害的宫人们不散的怨恨…青宝背脊一阵发凉,赶紧紧握着念珠念了几句金刚经,才稍微镇静下来,第六感也告诉她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下最好就是——赶紧离开现场,铁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可她还没跑出两步,就瞧见一队灯笼朝这边来了,一转身却发现另一头是高高的宫墙。青宝低骂了声,只得退回冷宫内,可还没等她决定躲哪,原本漆黑没有人烟的宫室内竟然亮起了幽幽烛火,并且似乎有好些人正要出来。

可恶,中套了!青宝又气又惊,虽然不知道这个套到底目的为何,但被人瞧见,她八成没好果子吃。她迅速地打量四周,却发现这片开阔地无处可躲,自己又一身扎眼的白衣。情急之下,她急中生智朝杂草茂密些的宫墙边狂奔,同时解了外袍把头一包,就地蹲下。她刚蹲下,门外的灯笼队已经到了,殿门也同时敞开,提着气死风灯的一队太监鱼贯而出。

奇异泛白的光芒映照出一张张木然的脸,中间拥着一名曼妙窈窕的女子,薄锦兜帽披风半遮了脸,看不清面容。行至一半,她独自提着宫灯笼款款迎向门口,门那不知何时也只剩下一盏幽灯,同样戴着薄锦兜帽披风的高大身影安静地站在阴影中。

“谨郎。”女子刚张口轻唤,那男子突然伸手来将她一把拦腰抱起,轻笑道:“两月不见,云歌真是越发教本王难耐了。”

女子似乎有些不习惯这样众目睽睽下的举动,无奈地嗔道:“谨郎,都说你生性谨慎,先帝才给你赐了敬谨的号,可是云歌只觉名不副实呢。”话虽如此,她身子却柔顺的偎入他怀中。

男子发出爽朗浑厚的笑声:“谁让本王见了你这甜酥入骨的模样就不能自已,可不是红颜祸水么。”

女子羞恼地捶了一下他健硕的胸膛:“油嘴滑舌。”又引来他的一阵大笑,直逗弄得那女子窘得不敢再应声,他才将她放下。

那些太监似乎完全没看到一般,眼珠子动都没动,木头一样提着灯站着。而同样木了的还有蹲在墙角边的青宝,她紧紧贴着墙壁,汗水一点点地沁出皮肤,风一吹丝丝冷意让她几乎忍不住哆嗦。

她终于知道自己陷入什么样的境况了,冷宫里还能有这么多人伺候的人除了被贬的皇后娘娘萧云歌还有谁,而满朝文武得封敬谨二字的人,除了边关重臣,皇上的堂兄敬谨郡王不做二人想。

她这算什么?撞破奸情么?青宝忍住抚额呻吟的冲动,努力把自己变成一抹贴墙的灰,只恨不能把头埋进土里做鸵鸟,心底拼命祈祷这两位赶紧进内室去亲热吧。

院中虽有***,但仍略显昏暗,而惨白的墙也掩护了青宝,场内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两位主子身上,一时半刻竟没人注意到不远处墙角蹲了个人,那两人亲密地往内室而去。

但意外时常会发生,更何况,青宝会出现在这本就不是意外。那高大的人影突然停了脚步,朝青宝的方向缓缓转过脸来,勾起一个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