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仪啊,你看看你,要么就是一连好久不回来,突然回来也不说一声?”汪妈妈笑着数落道。

“我这段时间会很忙,所以请你们帮我照看下孩子。”

“你不说我们都想,这次一定要让我的宝贝外孙外孙女多住一段时间。对了,俊生呢?”

“他……”汪咏仪低下头来,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汪母看出女儿神色憔悴,伸手理了理她的发丝,“咏仪,工作别太拼了,你看看你又瘦了,没事的时候多想着照顾一下家里人,这些年你和俊生各忙各的,我就怕你们闹生分了会影响感情,夫妻就是多多在一起才好。”

听着母亲的话,汪咏仪一阵鼻酸,忙转过脸去捂了捂鼻子,勉强笑了笑:“我挺好的,真的……”

汪父在背后冷不丁“哼”了一声:“他不来更好,我看到那小子假惺惺的样子就生气!”

汪母连连扯他胳膊:“志诚,你又耍臭脾气,俊生怎么说也是一家人……”

“你问问他,那小子有把我们当一家人么。他的心肠是黑的,专帮富人打黑官司,我们邻居的方先生方太太是怎么死的,还不是因为他们儿子去地产公司讨薪被老板反诬敲诈诽谤告上法庭,方家请我出面让他做辩护律师,他连我的面子也不给,到头来反倒做了那个老板的委托律师,生生把方家的儿子送进了监狱,到现在还在服刑。方先生方太太就是被这件事活活气死的。就因为这件事,我被村里多少人戳脊梁骨,这些你都忘了么!”

“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今天难得咏仪带孩子来看我们,你别总是说扫兴的事。”

汪父余怒不消,“咏仪,你最好别带他来,不然我一定会把他骂出去。”

这时,六斤和九龙拉着叶承欢进来,“这位是……”

汪咏仪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叶承欢。”

叶承欢咧了咧嘴,叫了声:“伯父,伯母。”

汪父和汪母彼此对视一眼,看着叶承欢不住点头。

人跟人就是这样,有的人第一次见面就没来由的欣赏对方,有的人怎么瞅对方都不顺眼。

叶承欢也不知道今天从哪儿冒出一股子仙气,一上来就得到人家汪家父母的好感,看他的眼神里都带着笑,怎么瞅怎么觉得亲近,怎么看怎么觉得投缘。

“刚好我煲了汤,叶先生进来一起喝吧。”

“说起来真不好意思,第一次登门拜访,来的急也没给二老带礼物,真是罪该万死。”叶承欢多会来事,小嘴比蜜还甜,一句话说得汪母乐得合不拢嘴,汪父更是在旁连连点头。

“能来就好,以后常来。”

看到这儿,连汪咏仪都有点儿摸不清门道,他们二老很少能对一个外人这么看好,第一次见面就好像已经跟叶承欢认识好久似的,这种待遇连何俊生都不曾享受过,简直莫名其妙啊。

一行人进了屋子,又扯了会子家常,汪母精神越发健旺,笑眯眯的问道:“叶先生,会打雀吗?”

叶承欢一头雾水:“打什么雀?”

“就是打麻将的意思。”汪咏仪在旁解释道。

“哦哦,会一点点,打得不好。”

“那就好,难得今天刚好凑够一桌,不如我们玩两圈怎么样?”

看样子汪家父母都是麻坛老将,却之不恭,只好说:“我打的不好,二老多指点。”

汪咏仪满腹心事,哪有心情打麻将,连连制止,可见父母的手心都刺痒起来,难得陪陪他们开心,也只好答应。

打麻将绝对是一门算计的艺术,想赢要算计,想输也得算计。

叶承欢能把拉斯维加斯最大的赌场老板赢到卖裤子,小小的麻将当然不在话下。

不过这里不是拉斯维加斯,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该赢,什么时候该输,而且要输得没有半点儿破绽,让对方赢得开心、赢得舒服。

前几把下来他小赢了一下,为的是调起二老的胃口,要是一味的输,人家肯定觉得无趣。

“叶生,还说你不会,这不是玩得挺好么?”

“全都是因为沾了二老的福气。”

这个马屁拍得无比响亮又让人无比舒服,二老顿时神清气爽,好似吃了副仙丹一般,对这个小伙子的好感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接下来,他又输又赢,基本上控制得输多赢少,等一圈下来,他觉得差不多了,便接连开始向两个老人放水,他自己不是相公就是鸡胡,还必须假装很着急的样子。

越急越输,越输越急,到了这一把,叶承欢刚抓了一张牌,犹豫半晌才悄没鸦动的打出去,没想到汪家父母同时推牌:“胡了!”

汪母乐得合不拢嘴,“间间糊,大四喜,混一色,对对糊,花么九,庄连二七拉二七,花上自摸,富贵荣华,咏仪快帮我算算是多少番!”

“大四喜一百番,间间摸一百番,混一色三十番,庄连二七拉二七,花上自摸,一共是二百八十八番。”

“哈哈,叶生啊,真是谢谢你了,打了这么一张好牌。”

汪父道:“你先别顾着开心,我的更厉害。大四喜,四杠,字一色,四暗刻,杠上开花,妙手回春,不求人,圈风刻,门风刻。

大四喜八十八番,加四杠八十八番,再加字一色六十四番,再加四暗刻六十四番,杠上开花八番,加妙手回春八番,不求人八番,圈风刻四番,再加上门风刻两番,总共是三百三十四番!打牌这么久,还从来没胡过这样的好牌!”

汪咏仪蹙眉看着叶承欢,心说这位可真是够有走运的,百年难遇的牌面居然被他碰上了。

推倒他的牌一看,简直跟十三不靠也差不多,基本上打哪张都行,可他偏偏打了那张。

这时,门外响起汽车喇叭声,汪父一拍脑门:“哦,差点儿忘了,应该是刚买的冰箱到了。”

一行人出了门,门口已经停了辆小客货,一个身材瘦小的小伙子从车上下来,让汪父签字收单后,一个人去扛冰箱,三开门的大冰箱少说也有三四百斤,再看那小伙子的胳膊比火柴棍也粗不了多少。

“你一个人行不行啊?”汪母担心道。

“小意思啦,一个冰箱能有多重……”他说的轻巧,就凭他那副小身板怎么摆弄得了一台三四百斤的大家伙,也加上他冒失了点儿,一个没留神,眼看冰箱晃了晃就要倒下去,真要是砸到他身上,非把他当场砸吐血不可。

小伙子眼巴巴的看着那台大家伙砸下来,整个人已经完全傻了。

电光火石间,冷不防从旁冲来一道残影,一脚把他踹飞出去,随后一只手稳稳的托住了冰箱!

“你特么不要命了!”叶承欢怒骂了一声。

小伙子只是摔了个滚儿并没受伤,爬起来顾不得疼痛,看到叶承欢单手托冰箱的场面,顿时惊呆。

不光是他,汪家二老也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冰箱放哪个屋?”叶承欢问了一声。

“哦,那边……你,你一个人行吗?”

叶承欢也没答茬,像扛沙包似的把冰箱扛在肩上,一步步进了屋子,稳稳的放了下去。

六斤和九龙都又蹦又跳,连连拍手:“叶叔叔好棒!”

汪母倒吸口凉气,小声问自己女儿:“咏仪啊,叶生是做什么的?”

汪咏仪呆了一呆,那个男人到底做什么的,连她自己都说不好,表面上是东方国际的高管,可杀起人来连眼皮都不眨,骗鬼去吧。

最后只好随口说了声:“公司白领。”

公司白领?有这么大力气的公司白领么?要说是跑码头、搞装卸的兴许还靠谱点儿。

汪母和咏仪去张罗饭菜,叶承欢陪着汪父下棋,这个他不是谦虚,是真不在行,几盘杀下来被老爷子杀个片甲不留。

厨房里,咏仪帮着母亲做饭,汪母一边忙着一边说道:“咏仪,你有心事吧。”

咏仪顿了顿,“没有,我挺好的。”

“你是我生的,你心里有没有事我能看不出来?说吧,是不是跟俊生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咏仪眼圈一红,连日来闷在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我和俊生……已经没有关系了。”

汪母顿时僵住,片刻后又恢复过来,“孩子,你已经长大了,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只要想清楚了就好,既然已经这样了,凡事想开点儿。”

汪咏仪一肚子话想说,可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又岂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

“我和你爸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你们的婚姻,咱们是本地人,祖祖辈辈都在这块土地生活,俊生的家人都在海外,到现在我们双方父母都没有见过面。可当初你要和他结婚,我们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还是那句话,自己选的路自己走,不管走对还是走错都不要反悔。这几年我也看出来了,你过得并不幸福,分开也许对你们都好。”

“妈妈,你别说了。”

汪母叹口气,摇了摇头。

“你们之间是不是因为那位叶先生?”

“你说什么呢,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他是从内地到香港做生意的,我们也是因为工作原因认识的,真正认识也不过几天而已。”

“不管是不是因为他,我只说一句话,那小伙子不错。”说罢,汪母便再不言语,忙活手里的活计。

汪咏仪怔怔的回味着,一时间诸般滋味。

眼看着一桌好饭张罗好了,叶承欢和这一家人团团围坐,汪母殷勤的给他盛了碗汤,“这是我煲的汤,煲了一天一夜,叶生你尝尝味道。”

咏仪笑道:“香港人爱煲汤,往往都是拿亲手煲的汤招待客人。”

汤是好汤,可碗也太精致点儿了吧,这么丁点儿的碗拿去喂猫合适。

叶承欢端过来一口就喝光了,汪家人面面相觑,平时用小碗吃饭习惯了,而且他们不管吃东西还是喝汤都讲究小口品尝细嚼慢咽,没想到这位客人喝汤是直接往肚子里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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