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受命前来面见陛下,不想太子竟然擅闯亁承殿,气死陛下!”王御史眼中厉芒一闪即逝。

“胡说!明明是华贵妃给父皇的药里下毒!父皇是喝了华贵妃端的药才死的!”

“住嘴!”王御史怒斥,“陛下仙逝,岂可用‘死’字?太子果然对陛下无半点敬重与孝心,无怪乎陛下要召臣等进宫商议废太子一事。”

“如今,你已不是龙兰太子!御林军听令,庶民龙希然气死陛下,罪该万死,然陛下仁慈,必不愿看到亲子被诛,尔等且先将他押入天牢!如何自治,待众臣商议之后再论。”

话音未落,皇后威严的声音响起:“本宫看谁敢!”

“皇后,难道你想包庇他不成?”王御史冷着脸质问。

皇后的脸冷若冰霜,眼睛如同利刃寒光四射,锋利异常,“王大人和魏国公怎会在此?”

“臣刚刚说过,奉帝命而来。”王御史朝龙床行了个大礼,然后转身对皇后道,“陛下命魏国公、宋太尉与老臣为辅政大臣,前朝之事,后宫不得干涉,望皇后不要让臣等为难。”

“辅政大臣?”皇后瞳孔收缩,袖中的手捏紧,“为何只有你们二人,宋太尉呢?”

“宋太尉在龙城外二十里的军营里,暂时无法赶回来。”王御史淡声说道。

皇后嘴唇一颤,“非本宫要插手前朝之事,只是陛下之死,悬疑甚大,亁承殿内只有王大夫和魏国公以及华妃,叫本宫如何相信你们说的话?凡事都得讲究证据,尤其是陛下仙逝,若其中有冤情,本宫定要替陛下讨个公道,惩那等奸佞之臣!”

王御史气得吹胡子瞪眼:“皇后请慎言!我王家世代效忠皇上,从不敢有二心,否则历代皇帝也不会将御林军与龙城骁骑军交给王家。”

“来人,将龙希然押入天牢!”

侍卫如流水涌入殿中,一部分抓住太子,一部分围在皇后两面。

“放肆!你们太放肆了!”太子气得手指直哆嗦,“王御史,你为何要害本太子!”

“你已经不是太子,请注意自己的身份!”王御史眼皮都不抬一下。

皇后亦怒声质问:“王大人,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驾崩,太子被废,那么新君该是何人?你莫告诉本宫是宁王!”

王御史与魏国公各执一道圣旨。

王御史道:“皇后放心,先帝临终前已立遗诏,册封钰王为储君。”

魏国公接下去说:“一旦帝崩,封宁王为摄政王,华贵妃为华太后,皇后为宋仁太后,共同辅育新君。”

皇后不敢置信地后退两步,目光怨毒地瞪向那个兀自趴在皇帝身上嘤嘤哭泣的华贵妃。

而太子更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他嘴里连道不可能,忽然挣脱困住自己的侍卫向王御史两人冲去。

王御史和魏国公脸色齐齐一变,敏捷地向后退去,同时喊道:“快拦住他!”

几个侍卫冲过来,两个抓住他的胳膊,一个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另几个则护在两个老臣前面。

“皇后,皇上驾崩,身为帝妻国母的您,现在不该为皇上哀悼吗?难道前太子不孝,皇后也要效仿,不守女德礼教吗?”

恰在这时,华贵妃哭声陡然提高八度,“皇上,您怎么就这么走了……”

声音之哀切,一言难表。

皇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这能一样吗?

自己的儿子被废黜,沦为一介庶民,不再是储君,不可能成为新帝,而华贵妃那个只有几个月的儿子,屁事也懂,一朝变成储君,即将成为新君,这能一样么!

自己怒,是因为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处处对自己不利,自己当然要搞清楚状况,若是此刻的被动局面是有人暗中捣鬼,自然要揭开来,让真相大白,太子、自己以及宋氏一族才能翻身,否则等待自己的将是万劫不复。

“难怪先帝更宠华贵妃,单这一份情……”魏国公轻声叹道,声音虽低,仍被皇后听见,注意到皇后射来的杀人眼刀,魏国公说到一半的话顿住。

什么情?胡扯!

哭成那样,雷声大雨点小,指不定她心里现在正偷着乐呢!

但是,这些现在不能说,从方才双方的表现来看,王御史和魏公国必然更加相信华贵妃,也对,如果皇上真的立了钰王为太子,他们为了巴结新君,拥护他是必然的。

皇后心中冷笑一声,王家从龙兰建国以来,便是保皇派,皇上最忠心的家族,这一点确实不假,如果遗诏是真,王御史拥护钰玉也没错。自己必须冷静下来,越是失控越容易让对方抓住把柄,然儿已经被华贵妃那贱人陷害,自己绝对不能再因错被困,否则就真的要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把希然带下去吧。”皇后侧过身去,不看龙希然,担心自己看着前太子心一软,再也控制不住。

龙希然不敢置信地瞪大俊眸:“母后!你怎么能妥协!他们包藏祸心,谋朝篡位,您这是要让他们害死儿臣啊!”

皇后背对着他,眼里蓄满泪水,身体僵硬,却抑制不住地颤抖。

此刻震惊非常的龙希然并未注意到,他看着皇后无情的背影,眼中犹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之色,脸色苍白如蜡纸,“不,母后,你要保护儿臣,你怎么能放任他们胡作非为!”

王御史沉声道:“押下去!”

长得高大健壮的侍卫抓住太子拖了出去。

夹杂着太子悲愤的怒喊。

皇后闭上眼睛,听着太子凄惨愤恨的吼声,心如刀绞,将心中的恨意与悲恸压下去,她缓缓睁开眼睛,淡淡说道:“皇上驾鹤西去,朝堂政事有劳两位大人了,至于皇上的丧事,本宫会亲自办理。如无它事,二位大人请出去吧。”

王御史和魏国公互相看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皇后节哀,陛下羽化成仙登极乐世界,臣等必尽心尽力辅佐新帝,以卫家国,以告慰陛下。”

待王御史二人离开后,亁承殿中只剩皇后与华贵妃两位主子,宫女内侍在安公公的示意下退到了外面。

听着华贵妃渐渐消弭的哭声,皇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华贵妃的演技比龙城第一戏子还厉害。”

华贵妃抹去眼角的泪花,声音沙哑地回道:“臣妾不知皇后何意,陛下驾崩,难道皇后不伤心吗?”

皇后脸色一沉,射向华贵妃的目光比刀子更加锋利。

华贵妃从容不迫,“皇后亲自料理皇上的身后事,必然十分繁忙,臣妾去看看钰儿,不打扰皇后了。”

说完,拖着长长的裙摆从皇后走过。

皇后闻言,脸色有一瞬间扭曲如厉鬼,随后冷喝道:“安福海,给本宫滚过来!”

……

龙希宁收起那份册子,策马奔向皇宫,行至半路,忽见前方一队骑兵策马奔来。

看清楚对方身上的服饰,龙希宁半眯起眼,是卫戍营的骑兵!

卫戍营在这个时候出现,必然生了事。

“宁王!”

这时,为首的卫戍兵看到龙希宁,骑马到龙希宁面前,跳马跪拜,“卑职参见宁王。”

“发生何事?你们为何在城内纵马狂奔?”龙希宁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他。

“回宁王,皇上驾崩,臣等奉命戒严龙城。”

“父皇驾崩?”龙希宁神色陡然一沉,不与骁骑卫多谈,双腿一夹,策马狂奔,却不是奔往皇宫的方向。

他骑马出城,到达十里外的骁骑军营,举起手中王令:“本王要见骁骑营统领!”

正要喝斥的骁骑卫看到龙希宁手中的牌子,面容一整,恭敬道:“王爷请稍等!”

一个守门的骁骑卫迅速前往禀告,不一会儿,龙希宁便被请了进去。

骁骑营统领王弘昌站在营帐外迎接龙希宁,“宁王,不知您来此所为何事?”

“王统领还记得这牌子吧?”龙希宁将出府时带在身上的夏王令举到王弘昌面前。

王弘昌眼睛瞬间瞪圆,失声叫道:“夏王令!”

龙希宁沉声道:“没错,正是夏王令,看来王统领还记得。”

王弘昌惊讶地问:“夏王令怎会在宁王手里?”

“江夏王去年死而复生回来后便把夏王令交还给父皇,父皇把夏王令交给本王。”

王弘昌眼底闪过一丝讶然,随后单膝跪地,“宁王持夏王令而来有何吩咐?末将定当从命。”

龙希宁见王弘昌如此顺服,心里也有一丝惊讶,想不到一块令牌,竟然能让一军统领如此听话。

旋即压下杂念,他冷着脸道:“父皇驾崩,本王命令尔等随时待命,以防有人趁机扰乱龙城。”

“这不是卫戍营的职责吗?”王弘昌眼中闪过疑惑之色。

“本王怀疑有人弑君篡位!”

龙希宁眼中闪过凛冽杀气,说出的话让一军统领王弘昌露出惊骇的神色,他脱口问道:“是谁?宁王可有证据?”

“本王只是怀疑,所以让夏家军先集合,一旦确定真的有人谋害父皇,你们再出手不迟。”

王弘昌双手抱拳:“末将明白了!”

龙希宁抿着唇点头。

“本王需立即回城,召集夏家军的使命就交给你了,望王统领莫让本王与父皇失望。”

王弘昌高声道:“宁王请放心!末将定会尽快召集夏家君,赶回龙城,助宁王剿掠弑君者!”

龙希宁在王弘昌的目送下,骑马飞驰而去。

夏王令事关重大,他不敢交给任何人,只好亲自前来寻找王弘昌,此刻,龙城内有诸多重要的事等待他处理。

与此同时,凤华宫中。

华贵妃无力瘫软在美人榻上,斜着眼看向坐在檀木雕花椅上的凤斐,轻蹙着眉问:“皇后不会善罢甘休的,宋家几十万大军一旦包围了皇城,钰儿、我、还有你都会沦为千万铁蹄下的尸体。”

凤斐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玩转着手里的玉杯。

玉杯白中透青,色泽温润,似青玉中极品。

而他的手指,根根如玉雕琢,骨节分明,大小适中,白里透红,微亮微透,与他手上的玉杯相得益彰。

半晌,一道慵懒微凉的声音漫延开来,如同夜风入窗,细柳拂水,“放心,你不会死在铁蹄和弓箭下的。”

华贵妃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幽光,沉声道:“不要以为有遗诏就能万事无忧,风飞,你那么聪明,应该比我清楚,我们的遗诏是怎么得来的。”

凤斐眼神瞬间一冷,斜睨向她。

华贵妃顿时呼吸一滞,感觉自己似风中一棵细草,被一股狂风卷过,瞬间抬不起头来。

“遗诏怎么来的华贵妃不是最清楚吗?可是华贵妃亲自看着皇上写下的!怎么,难道其中另有隐情,贵妃娘娘想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华贵妃脸色微白,拽在手中的一方锦帕被紧紧揪住,唇瓣颤抖地道:“遗诏是皇上亲自写下的,王御史和魏国公都可以作证。”

“既然如此,你又担心什么?”凤斐轻哼一声,“钰王继承皇位,名正言顺,谁敢来抢,那就是谋朝篡位!我倒是巴不得宋家举兵造反,否则留着那样一个手握兵权的将门世家,寝食亦难安。”

华贵妃睁眸:“你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贵妃娘娘,哦不,现在该称您一声‘华太后’。您贵人多忘事,难道不记得咱们手里也有一张王牌?”凤斐挑着眉淡淡一笑。

看着他从容自信的笑容,华贵妃脑海灵光一闪,“你是说夏王令?”

“看来你还记得,不必我多费口舌。”凤斐神色冷了几分,“切记祸从口出,想要你的儿子坐上皇位,想要权掌后宫,可别再口不择言了。”

警告完华贵妃后,凤斐便起身离开了凤华宫。

若不是担心这个女人心性不稳,露出马脚抑或反相倒戈,他也不必费事亲自来这里一趟。

待时局稳定,她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凤斐仰起脸看向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夜幕即将降临,黑暗即将席卷龙城。

即将到来的这一夜还会平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