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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听说不少大臣凑到风国舅面前贺喜,眼中厉色如刃,待听闻风国舅的反应后,他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听探子报,这三天风国舅一直赋闲在家,不像从前那样整日与人厮混,也没有拉帮结派结党营私。

也许,风飞并无那般大的野心。

因为这个想法,上朝后,皇帝对凤斐的态度和以往并无二样,下了朝,凤斐想去探望华妃,皇帝也准了。

凤华宫,熏香袅袅,色彩柔媚的轻纱从屋顶上倾泻下来,夏风拂来,撩拨得轻纱飞舞,如水面涟漪,层层荡漾,露出轻纱后面的一张美人榻。

一个貌若天仙的美人将姿态慵懒地半倚半坐,一双勾人桃眸在眼角处勾勒粉紫胭脂,恰似两抹凤尾,轻扬翘起,眸子则半阖半开,似睡似醒,意态疏懒。

内里着绣花抹胸白衣,外罩轻柔细软石榴色纱裙,圆满雪肩欲露不露,胸前丰盈饱满惹人垂涎,当真是华贵雍容与魅惑诱人并存,让人忍不住生出遐想。

凤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美人图。

只是再美的画,若画中人不是他心中的那一个,也难以触动他的半点心神。

“娘娘,风国舅到了。”大宫女绿兰向美人榻上的女子福了福身。

“你们都在外面守着。”半坐半靠在美人榻上的华妃微微动了动身子,声音从那诱人的朱唇溢出,嗓音沙哑柔媚,男人听了骨头都酥了,而这凤华宫里的宫人,全都神色恭谨地躬了躬身,退到外面。

没人敢质疑后宫妃子与前朝臣子独处一室不合礼法,因为华妃是最得皇帝宠爱的妃子,也是心不慈手不软的主子。

“进来坐吧,站在那儿能看清楚吗?”宫人屏退后,华妃见凤斐站在纱帘后面,久久不动,懒懒地道。

“姐姐近日可安好?”凤斐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一边用折扇挑起轻纱,款步靠近美人榻,一边笑问。

“自然是好的。”华妃眼睛微微睁大,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男人,如死水一般的心忽然又呯呯跳动,明明已经告诫过自己不要再喜欢他,不要再对他动心,但是只要见到他,她的心就不由她控制地跳得剧烈。

凤斐长翘浓密的睫毛垂下,敛去眼底一丝嘲讽,脚步却不停,一直走至美人榻前,才顿住:“这样微臣就放心了。”

华妃斜睇他一眼,“这里没人,何须自称臣?”

“姐姐说得是。”凤斐从善如流,笑着点点头,“那么弟弟有一请求,希望姐姐能帮弟弟。”

“什么?”华妃眼底闪过一丝警惕。

凤斐看在眼里,暗暗冷笑,如今的华妃,已不像从前那样纯粹好控制了,若是放在一年前,只要他提出要求,华妃必然是洗耳恭听,现在是翅膀硬了,以为有了钰王就有足够的倚仗吗?

呵!

他弯下腰,“姐姐附耳过来,莫叫外人听了去。”

华妃身体瞬间绷紧,下一秒酥软如泥,“好。”

她的身体向他的身边微倾,眼眸里带着醉意,生孕过后,她的身子比以前更加敏感,而面前的男子是她心心念念的人,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体内的力气便不由自主消退。

凤斐压下心中的厌恶,道:“姐姐帮我查查江夏王的下落。”

“什么!”

同样是‘什么’,两次的语调却完全不同。

华妃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该明白的。”凤斐直起腰,后退半步,笑吟吟地道。

他怀疑老皇帝已经对他起了疑,有些事他不能说得太白,以华妃与他合作多年的默契,自该明白他的意思。

华妃眸光闪烁几下,压低声音道:“江夏王不是在静悦宫里养伤吗?”

“那是假的。”凤斐淡淡道,之前在皇帝面前发的毒誓早抛到脑后。

华妃先是露出吃惊之色,随后颦眉道:“你为何要找到他?”是不是因为那个姓夏的女人?

后半句华妃没有问出,心中却是这样想的,满心的欢喜也因为凤斐要让他办的事而消失殆尽。

又是那个女人,为什么那个女人总是阴魂不散!人已不在京中,还要牵绊着他!

“你不必过问那么多,只要做就行了。”凤斐依然唇角噙笑,笑容疏离冰冷,“皇帝如今对你宠爱更甚从前,我知道,你会有办法套出话来的。”

华妃看着他不达眼底的笑,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一样,“你现在连个理由都不愿意和我说了么?”

“小心谨慎为妙,皇帝最近对我已经起了疑,你只要乖乖去做就好。等将来……”凤斐的话顿住,“我等你的消息,别让我等太久。”

说完,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他现已厌恶到连对她装也装不下去。

华妃揪紧腿上的纱裙,望着他决绝的背影,眼里怨恨交加,还有化不开的爱意。

凤斐不担心华妃敢背叛自己,除非她想死。

等了两天,宫里传来华妃的消息,江夏王被皇帝藏在了冷宫地下的密宫里。

女人有时候比任何高明的探子都要好用。

在凤斐准备去夜探冷宫的时候,夏楚悦终于再次见到龙希宁。

看到俊脸阴沉的龙希宁,夏楚悦第一次觉得高兴。

换个人尝试每天被关在这种地方,都会疯掉。能看到人,能够有个人和自己说话,绝对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龙希宁察觉到夏楚悦眼睛亮了亮,怔住,随后不紧不慢地走到室内。

“龙希宁,你把我囚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夏楚悦开门见山,她不管对方打着什么主意,只知道自己再在这里呆上几天,自己迟早会被逼疯。

“让你冷静冷静。”龙希宁听着她对自己的称呼,眉头不由皱起。

果然,刚才是自己眼花了,她看到自己怎么可能会高兴。

“冷静?”夏楚悦轻嗤,“我够冷静了,有什么目的尽管说。”

这个男人不会还在为之前她扯了他的腰带生气吧?

龙希宁斜她一眼,坐到长凳上,离她不远,亦不近。

“本王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回答得让本王满意了,本王就让你见见江夏王。”

“如何才能让宁王满意?”

“那就要看你怎么回答了。”龙希宁目光如炬,紧锁她的面容。

几月不见,她比之前瘦了,但是眼睛却更加亮,黑色的瞳仁像一汪深潭,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王爷问吧,希望呆会儿莫要出尔反尔。”夏楚悦想过龙希宁会审问自己,心中早有准备。

龙希宁复杂地看着她:“第一个问题,你把江夏王送去天山为何要瞒着大家?”

“我不瞒着,皇上会让我爹离开吗?你应该明白,如果不是天山上的寒气,我爹的身体根本坚持不到我找到解药。”

“你若说清楚,父皇自然会同意……”

看见夏楚悦嘴角浮出的一抹冷笑,龙希宁不禁闭了嘴,皇帝会不会同意,就连他也说不准。

“下一个问题,当日你我走散,是你设计的吗?”

“我说不是,你信吗?”

龙希宁紧盯着她的眼睛,从里面看不到半点心虚或躲闪,心里闪过一丝喜意,难道当初不是她故意从他身边逃开?

夏楚悦在对方犹如实质的目光下面不改色,心中则在腹诽,虽不是设计的,但失散后确实感谢那帮兵匪。

“你为何相信风飞?他是在利用你,你知不知道?”

夏楚悦皱了皱眉,“这个我想没有必要告诉宁王吧。”

“回答我不满意,江夏王你也见不到。”

龙希宁淡淡回道。

夏楚悦心中咒骂一声,冷声道:“风飞是不是在利用我我不知道,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不曾做过伤害我的事。”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他。

龙希宁眼睛闪烁,她这是在指责他曾经对她的伤害吗?

“问完了吗?问完带我去看我爹。”夏楚悦双脚着地,站起身。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回来了为何不露面?”

“我听说爹被囚禁在宫中,好像是惹恼了皇上,自然不敢露出真面目。”

“谁跟你说江夏王被囚禁了?”龙希宁眼睛危险地眯起,“是风飞说的?”

夏楚悦点头:“是。”

“所以你扮成他的丫鬟进宫见江夏王?”

“嗯。”

“你被他骗了。”龙希宁怒道,“江夏王没有被囚禁,我们这是在保护他。”

“保护他?”夏楚悦错愕地看他。

龙希宁望向她时眼神变软:“是,你不知道,江夏王住在宫里的几个月里,有多批刺客曾闯入宫中行刺他。为了他的安全,我们不得不加派人手保护他。”

“风飞怎么没和我说?”夏楚悦沉下脸,自言自语,声音不大,正好能够让龙希宁听清。

龙希宁怜悯地道:“你必是被他蒙蔽了。江夏王功高盖世,父皇怎么会囚禁他?你想想,最恨江夏王的是谁?最忌惮他的又是谁?他未受伤之前,敌国细作便潜入龙城刺杀他,何况是他受伤昏迷的时候,那些敌军刺客自然更不愿意错过好时机,连番行刺,若非皇宫守卫森严,父皇又加派人手,江夏王早已死在刺客剑下。”

夏楚悦露出惊骇之色。

龙希宁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风飞有个姐姐在宫里,不可能没听到半点风声,他为何不告诉你这些,反而要骗你江夏王被囚禁宫中。你莫叫他欺骗了。”

夏楚悦眼中露出愤恨之色:“好你个风飞,竟然骗我!”

龙希宁瞧着夏楚悦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一笑,面上则很是平静:“也许他此番作为是为了让你感激他罢。”

“什么意思?”夏楚悦面露不解。

“风飞如今可是钰王的亲舅,他若能笼络了江夏王,对钰王的未来可以说居功至伟。”龙希宁意味深长的道。

夏楚悦眼神几经转变,最后沉淀为幽幽的深黑色,唇边溢出微不可闻的声音:“我明白了。”

她蓦然抬起头,“我要见我爹。”

见她不再对自己竖起满身的刺,反而似有感激之意,虽未表达出来,但足以让龙希宁感到高兴:“等下本王带你去见他。”

“现在就去”夏楚悦皱眉。

“你看看你,这样子去见江夏王,江夏王还不得把本王骂个狗血淋头。”龙希宁将她垂在侧脸的一缕碎发拢到耳后,亲昵地笑道。

夏楚悦垂下眸子,似乎有些害羞。

龙希宁看得心头一热,忍不住抚上她的脸。

“宁王,请自尊。”夏楚悦退后一步,跌坐在**。

龙希宁眼里掠过幽光,“我让人过来替你梳洗一下。”

夏楚悦看着他离开,之前故作的羞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漆黑的眼睛里闪过冷意。

数月不见,这个冷厉的男人也学会用温柔来伪装进而欺骗别人了吗?但凡凤斐有半点隐瞒自己,恐怕自己此刻不相信龙希宁的话也会对凤斐产生猜忌……

不一会儿便有婢女进来,简单收拾梳洗了一番,解开她脚上的铁环,龙希宁带着她离开了这间密室,出了那道石门,她特意扭头看了看石门旁边,旁边有一个凹槽,开关应该就是那里。她在里面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开门的机关,或许里面并无开门机关。

“姑娘,快些走吧。”领路的婢女道。

夏楚悦回头,“嗯。”

出了密室,外面依然是一间密室,比她住的那一间要大,从中间穿过去进入一条长长的走道,再然后,是另外一间密室,门口站着两名黑衣人。

“姑娘请。”婢女停在外面,朝她躬身道。

夏楚悦看了眼两个黑衣人,走入,眼前豁然开朗,一间比之间更大的密室出现在她面前,密室内有一道小门,其实没有门,就是一个能容人进入的洞,一股药味从里面飘出来。

夏楚悦立即加快脚步,一入门,便见到床边坐着一个男人。

听到脚步声,男人抬起脸,火光映照下,是一张棱角分明、英俊成熟的脸。

“爹。”看清男人的脸,夏楚悦略微激动地唤道。

江夏王闻声抬头,看到夏楚悦时,冷厉的眉梢软柔下来,欣喜道:“丫头。”

他想要下床,却身体一晃,险些栽倒。

夏楚悦忙奔过去,扶住他。

江夏王长臂一展,将她用力抱在怀里:“丫头,你可算回来了。”

浓烈的药味掩不住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那是父亲的味道,如同春日里的阳光,宛若夏日的凉风,最是暖人心。

夏楚悦回抱住他,手搁在对方的背上,隔着薄薄的布料,摸到的是嶙峋的骨头,几月不见,他竟然瘦了那么多,鼻子忍不住泛酸:“爹,你终于醒了。”

此刻,一个拥抱用过千言万语。

两人也默契地静静享受着父女久别重逢、生离死别结束后的拥抱,墙面上投映着二人相拥的影子,随着火舌轻轻晃动。

过了好半晌,夏楚悦轻轻推开江夏王:“爹,你的伤好了?”

她将他细细打量,发现他的脸色苍白,比中毒之前瘦了许多,好在眼神清亮,看起来只是身体虚弱。

江夏王拉着她坐到旁边,手抚着她的发,淡淡一笑:“好了,将养几日,就能痊愈。”

“皇上没怪罪你?”

“皇上为何要怪罪我?”江夏王拍拍她的头,“凤西国的刺客刺伤了我,皇帝也万分震怒,还说要给为父报仇呢。”

“凤西国?”夏楚悦离京数月,并不知道皇帝为那次刺杀下的定论。

江夏王告诉她,刺客的身份已经查明,是凤西人。

虽然之前已经和凤斐讨论过刺客的来历,但是确定是凤西人后,夏楚悦忽然不知该怎么面对江夏王。

她对这个国家没有多少归属感,但是爹却为了这个国家浴血奋战,若是他知道自己与凤西国的亲王在一起,他会不会气得吐血?即便刺杀与凤斐无关,可是凤斐潜伏在龙城,绝对有阴谋,若是爹知道,会不会连她这个女儿都不认?

“怎么了?”江夏王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低头问她。

“没什么。”夏楚悦扯了扯嘴角,“看到爹醒了,我很高兴。”

“看到你平安回来,我也很高兴。”江夏王感慨道,接着瞪她一眼,“你这丫头胆子是越来越肥了,怎么敢独自跑到敌国去找解药?要是被敌人发现怎么办?”

夏楚悦眸光一闪:“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

江夏王闻言脸绷不住,笑出声来。

“爹,可以告诉我你醒来后都发生了什么吗?”夏楚悦担心皇帝与龙希宁骗江夏王,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有第二次也不是不可能的。

江夏王见她神色认真,也收起笑容,露出了然之色,“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

夏楚悦正要出口,龙希宁站在门口轻咳一声:“江夏王,该喝药了。”

他身后站着一个婢女,婢女手里端着一碗药。

“什么药?爹不是服下解药了?”夏楚悦警惕地看着那碗药。

“是调理身体的药。”江夏王拍拍她的手,“听说我昏迷了数月,身体虚得很,要恢复到从前的状态,需要好好调养。”

夏楚悦伸出手:“给我吧,我来喂。”

江夏王笑道:“爹自己来就行,手没受伤。”

夏楚悦已经从婢女手中接过了药,放到鼻下闻了闻。

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闲暇的时候会看一些医书,也会找来一些药材辨认,后来又跟着速云学了一些简单的药理知识,一般的药材她闻得出来。

这碗药确实是一碗补药,里面多是一些调理气血的名贵药材,性温,最适合体虚的人服用。

江夏王从她手里接过药,咕噜噜,一口喝尽。

喝完之后,江夏王用袖子一擦,端是豪爽。

夏楚悦见状,抿唇一笑。

确定江夏王安然无恙后,她一直绷紧的心终于松了下去。

“宁王,能否留点时间给我与父亲单独叙旧?”她转头,问他。

龙希宁点头:“可以,不过江夏王身体虚弱,喝完药后过会儿必须休息,你尽量长话短说。”

“好。”

等龙希宁离开后,夏楚悦便开始询问江夏王醒来后发生的事。

与此同时,凤斐一袭黑衣裹身,外罩黑色长披风,如黑暗精灵,悄无声息地来到冷宫,打扮相似的十个影卫紧随其后。

寻到幽兰宫,凤斐身影一晃,飘入大殿。

找到华妃所说的位置,一张破败的大床,凤斐打了个手势,十个影卫分头散开,搜寻打开暗门的机关。

不一会儿,黑暗的寝殿中响起咔嚓声。

众人动作一顿,朝声音来源看去。

影九上前,伸手抓起**的草席,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

“属下先进去探探路。”影九说完,便跳了下去。

凤斐和其他影卫在上面等了一会儿,下面传来一句话:“爷,里面有好多条密道,暂时没看到人。”

声音和影九的略有差别,但大家都以为是环境的影响,未放在心上。

凤斐第一个跳了下去,还未落地,他便察觉不对劲,头顶上的石床嘭的一声被合上。

“主子!”其余影卫眼见着洞口消失,急得大喊。

与此同时,无数柄利箭射向刚刚落地的凤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