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族审判嫌疑犯,不像中原之地,要给犯人带上木枷,但却会用绳子绑住犯人的手,只是因为夏楚悦的身份比较特殊,又得到圣子的关照,这才免了那许多程序。

一个矮胖长老站起来,向众人罗列夏楚悦的罪行。

其罪有三——

一是闯禁地,猎圣物;

二是不敬圣女,见圣女不行礼,口出侮辱之言;

三是散布谣言,毁圣女名誉,其心可诛;

三条罪则,两条与圣女有关,圣女是云族心中的女神,一个外人,竟然如此对待他们敬仰的圣女,焉能不怒?

闯禁地,猎圣物,本就是大罪,按照云族传承数百年的规矩,不管是云族人或异族人,都该受火刑之罚。

几个长老看到夏楚悦进来还算淡定,分坐下方左右两列的十几个云族人,皆目露怒色,纷纷指责夏楚悦,并要求圣殿的各位大佬当着万民之面,将夏楚悦处以极刑。

矮胖长老举手示意大家安静,等众人声音变小后,他才看向夏楚悦问:“圣祖仁慈,夏姑娘有一次为自己辩驳的机会,你有什么要说的?”

看了半天戏的夏楚悦闻言挑眉,原来她有辩驳的机会,还以为对方直接宣判她死刑呢。

瞟了眼恨不得扑过来把自己吞下的众人,夏楚悦镇定自诺地道:“长老说的三条罪状,我都不服。”

“不服?到了议审殿,都是铁板钉钉的事,长老们会冤枉你不成?”坐在左边的一个头包白布的长脸中年冷哼道,一双吊三角眼透着阴霾诡异。

“请问现在是我一个人辩驳的时间吗?”她看都没看那人一眼,望着矮胖长老问。

矮胖长老看了看那中年男子,道:“冬村长,请保持安静。”

中年闻言闭上嘴,不忘狠狠瞪夏楚悦,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有什么血海深仇呢。

夏楚悦仿若无觉,在矮胖长老的示意下接着说:“第一,禁地我是进去了,但却不知那是禁地,也没有闯,而是有人把我引进去。”

“谁引你进去的?”立刻有人问,禁地只有圣子圣女大祭祀和族长长老可进外,其余人等不得随意入内,谁敢引她进去?

夏楚悦瞟了云依一眼,云依淡定坐在上首,丝毫不紧张。

夏楚悦心里冷笑,以这些人对圣女的盲目崇拜,仅凭自己一个外人的口舌,确实无法叫他们相信自己,自己若指出圣女,不但不会洗脱罪名,反而会犯众怒,引起相反效果,所以,她也没想直接指出云依的所作所为。

“不应该说是人,用‘蛇’来形容比较恰当。”

“蛇?蛇引你进去的?”有人惊讶追问。

“正是。”

“什么样子的蛇?”

“嗯,是一条白蛇,很小,只有三寸长,它爬进沁园殿,引我过去。”

“三寸长的白蛇?”有人问,“三寸长的白蛇不少,有没有比较明显的特征?”

“你不问我差点儿忘了。”夏楚悦瞥了一眼云依,“那白蛇的颜色与圣殿所用的白玉石贴近,不能算是纯白,而最特别的便是它头顶上的红,像火焰一般,叫人印象深刻。”

“什么?头顶火焰的白玉蛇?那不是……”有人惊呼,视线瞟向云依,立刻摇头,“不可能,你在撒谎!”

夏楚悦嗤笑,说这些人盲目还真是盲得够彻底的。

“为什么不可能?那条白蛇有特殊来历?”她故作不解地问。

“谁人不知头印火焰的白焰蛇是圣女的爱宠,这么明显的栽赃,你当我们傻子吗?”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嗤笑,眼中尽是不信。

他的话得到众人附和。

云依坐在上首,神情淡定,眸子微垂,看向萧秋水,眼中浮出怜悯之色:“夏姑娘,我想你可能对我有误会,我和风公子真的没有什么,你不愿承认闯禁地也罢,何必把我牵扯进来,那样只会让人看轻了你。”

“原来如此!”

听了云依的话,云族人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夏楚悦如此针对圣女,是因为她的男人喜欢上了圣女,但是圣女又没错,那个男人移情别恋,错的是那个男人,圣女圣洁坚贞,岂会做抢男人的无耻女子,再者,他们云族好男儿多的是,圣女也不会看上一个外族人,像他们圣子,就很优秀。

这个女人,自己犯了错,还想栽赃给圣女,简直罪无可恕!

“夏楚悦,你别再执迷不悟,嘴硬下去,承认吧,是你自己觊觎我族圣物,擅闯禁地,不要把圣女的白焰蛇扯进来。圣女高贵,外族人怎配得上她?她又如何会做那等抢男人的无耻行径?”

一个妇人下颚抬起,鼻孔朝天,不屑地看着夏楚悦。

守不住男人的心,是她自己没本事,守不住男人的心还要怪罪别的女人,就让人不耻了。

“罗村长所言极是,夏姑娘,你再亵渎圣女,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众人义愤填膺怒瞪着夏楚悦。

夏楚悦眼底闪过一丝意外,看来能被叫到这里的,都是圣殿的绝对拥护者,对圣女的盲目崇信到了极点。

如果是远离圣殿中心的普通族民,这会儿断然不会如此一致的指责她,毕竟从影九打探的消息来看,圣殿外的村落,有不少人都在议论圣女云依,他们将圣殿内发生的故事当成一种谈资,加上她有意渲染,原本怀有赤诚膜拜之心的村民,一部分开始对圣女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但面对这些装b女的坚持拥护者,她不可再正面或侧面的攻击云依。

心里叹了口气,虽然讨厌云依的装模作样,但形势所逼,自己少不得也要装一装,装无辜,谁不会?

阴人,不是你一人的专利。

“我想,是圣女误会了,议审殿上,在此之前,我不曾提过圣女,更没想要提及圣女,圣女这样一说,不清楚真相的倒要误会了我。”她说得无奈,面上十足的无辜。

云依微微一愣,随即声音轻柔道:“夏姑娘刚才说是额头印火焰的白蛇引你去的,大家都以为你是在暗指我,所以我才……”

“所以我说圣女你误会了,我没有半点牵扯圣女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而已。现在能容我继续为自己辩解吗?”

夏楚悦将话题一转,心中是真的有些无奈,形势比人强啊。

云依眼底隐过一抹错愕神色,须臾,已恢复了平静,望着沉稳淡定的夏楚悦,心里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心性,若换个人在夏楚悦的位置上,恐怕早就被自己激怒,进而言语攻击自己。

不过沉得住气又如何?闯禁地是死罪,今天的公审只不过走个流程,也算是有个借口应付唐默。

以往闯禁地的,可没一个人能够苟活的。

这时,夏楚悦得了矮胖长老的同意后,转眸看向云玄月:“玄月族长,请问进后山的门常年锁着吗?”

云玄月点头:“自然是锁着的。”

“那么,那锁是精铁打造而成的锁,或是普通的锁?”

云玄月自信地道:“此锁乃云族最好的匠师打造,不但选用坚不可摧的精铁为材,更请锁匠大师专门设计,没有钥匙,绝对打不开。”

这个族长如此配合,倒是出乎夏楚悦的预料,她不禁多看了眼云玄月,耐人寻味地问:“也就是说,只有拥有钥匙的人,才能从那道门进去?”

云玄月点头。

“那么,在云族人赶到通往后山禁地的门时,锁可是完好的?”

云玄月看向矮胖长老。

矮胖长老知道得最清楚,他点头说道:“锁确实是好的。”他望向昂首挺胸,淡定而立的女子,心底有惊奇闪过。

夏楚悦闻言一笑,奇怪地问:“那么我这个没钥匙的人怎么闯进去却不破坏门锁的?”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圣殿的围墙有三层楼高,只有轻功绝顶的人才能够飞过去,而后山门则开着,她当然就是从门里钻出去的,可是她没有钥匙,门锁是怎么打开的?

这时,一个瘦高的老头淡淡道:“我听说夏姑娘身边跟随着不少高手,想要‘拿’到一把钥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大家闻言又觉有理,她没有钥匙,不代表她不能从有钥匙的人那里偷钥匙啊。

夏楚悦眯眼打量了那个瘦高老头一眼,鹰勾鼻,狭长锐利的眼,看起来阴冷古怪,被他眼睛一看,似被毒蛇盯上一般。

“有道理,不过我怎么知道钥匙藏在你们谁身上?”夏楚悦反问,言辞犀利,“难道你们圣殿对那么重要的钥匙没有严加防御?又或者……你们的防御系统脆弱到让一群外来者可随意闯入,而你们却无所觉?”

她不能正面攻击云依,却不代表她对其他人也要软弱可欺。

这种时候,她越唯唯诺诺,对方的势头就越盛,就越会欺压到她头上来。

不想被欺负,就要比对方气势强。言语,也是一种犀利的武器。

果然,在场的人都被问住了。

两边十几个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道,这话叫他们怎么回答?

回答是吧,不就承认他们确实防卫太弱,说出去也太丢面子了;可若回答不是,便是承认钥匙非夏楚悦的人所偷,也不是他们想见到的。

云依坐在上方,将众人左右为难的表情看在眼里,目光一转,落在夏楚悦脸上,瞥见她眼里明亮的光,不禁唇角轻勾,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相信夏姑娘不是偷鸡摸狗的鼠辈。”

夏楚悦挑眉,等待她的下文,云依不可能替自己说好话。

果然,云依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但,你擅闯禁地是事实,无论是你自己闯进去,或是一条蛇诱你进入,自你的脚踏进后山的禁地,便犯了云族的族规,你们中原有句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我,也不能帮你脱罪。”

圣女不能帮她脱罪,和圣女地位相当的圣子自然也不行。

云依一句话,点醒众人。

圣子唐默在藏书阁一连呆了数日,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当日他当众维护夏楚悦的画面,云玄月和几个长老亲眼所见,若是唐默听闻他们正在审问夏楚悦,赶过来,那可就不好办了。

不行,一定要速战速决!

这样一个破坏云族族规,心存恶意的女人,神都不能宽容她!

又一名长老出声:“如圣女所言,我们无需再听夏楚怒气申辩,直接押入刑牢,今晚在神坛执火刑。”

“这就对了,罪行明摆在眼前,你们非要来场什么审判和给罪人的申辩,浪费时间,赶紧绑了今晚放神坛上祭神,磨磨蹭蹭,实在无趣。”一个满嘴络腮胡子的长老大手一挥,粗声粗气地说。

矮胖长老斜他一眼,然后问:“各位长老,可有异议?”

“没有!”

矮胖长老看向两边的十几个村长。

十几人同样异口同声地回答‘没有’。

夏楚悦冷眼旁观,这时候忍不住笑了,笑容冰冷,满是嘲讽。、中原早有传闻,南岭蛮子,民风不化,连人都吃,或许有些夸张,但在某些情况下,这样的评价却也没错,至少从他们三言两语便判了死刑就看得出,他们的武断专行。

火刑?

是不是把人烧死了,他们还要拿下来吃几口?

极其残忍的手段,却和神牵扯到一起,原来装b的不只云依一个,云族,本就是一个装b的集群。

此刻,不管自己再如何辩驳,对方都不会改变初衷,或许,自己这条命在他们眼中如同阿猫阿狗,轻贱可弃。

早知如此,她还跟他们墨迹什么?不如来个痛快的,把想骂的话骂个痛快!

坐以待毙不是她夏楚悦的作风,任人欺凌,也不是她夏楚悦擅长的,纵然在场的都是云族的人又如何?

云英领着两名云族侍者进来,夏楚悦不等他们靠近,忽然上前一步,扬声道:“中原还有一句话,不知道圣女和各位听过没有?”

“什么话?”云依明知夏楚悦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却还是想听一听,挥手示意云英和云族侍者停下。

夏楚悦嘴角一勾,一字一顿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