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之后,他转眸扫了夏楚悦一眼,心知是她在江夏王面前说了什么,不然江夏王不可能会不给他面子。

“宁王要是没有其他事,就回去吧,我和丫头多年未见,还有许多话未说。”江夏王突然下了逐客令。

龙希宁这下子更确定江夏王故意刁难自己。他本来的小心翼翼反倒尽数收敛,变得不卑不亢,也恢复了平时的气势:“本王知道江夏王想念女儿,但是楚悦已嫁给了本王,岂有日日留宿娘家的道理。今天本王便是来带王妃回去的,待过年后,本王自会携王妃到娘家来探亲。”

他的态度转变得太快,江夏王和夏楚悦都微微一愣,江夏王假装的笑脸退去,冷声质问:“宁王不是很疼丫头吗?我与她多年未见,如今再见自然要好好寻问对方这些年来的生活,丫头也不愿意刚和我见面就分开,你来带人走,合着嫁了人她就不是我女儿了?”

“爹,您看到了吧,宁王之前可是派人严密看守着女儿,好像女儿出了门就会做什么丢人的事。否则,女儿哪里会犯傻去挖地道。”

夏楚悦平静控诉,语气没有多大起伏,可江夏王一听心肝儿都颤了。原来女儿挖地道竟然是因为龙希宁把她给囚禁了。

龙希宁到底把他女儿当成什么了?

这个女人胡说什么?龙希宁呆住,随即脸上闪过愠怒之色。他派人看守她没错,可要不是她不安分,偷溜出府,还和野男人……他会那么对她吗?就算他派人看守她,她也不能去挖地道!以为那是过家家吗?

就在龙希宁暗恼夏楚悦的诬蔑时,江夏王怒而拍案,上好的红木桌面瞬间四分五裂,足见江夏王的愤怒。

“原来罪魁祸首是你!”

龙希宁拧眉起身,正要回话,一个家丁过来传话,“王爷,风国舅前来拜访。”

“风国舅?哪个风国舅?”江夏王忍着怒气问。

“就是风飞。”夏楚悦道。

江夏王眼珠子一转,露出一丝笑意,“请他进来。”

说完,江夏王又让下人将碎裂的桌子换掉,重新准备茶点。

龙希宁眼眸一沉,风飞来得倒快,不过他也因此松了口气,江夏王性情刚烈,他并不想与其闹矛盾。

凤斐进来的时候看到殿中三人的座位,眉尾飞扬,上前问候了江夏王,接着才坐到一张摆着茶杯点心的桌子旁。

“我都听楚丫头说了,多亏风国舅这段时间照拂她。”

“应该的。”凤斐眸光一转,含笑望向夏楚悦。

什么应该的?当本王是死的吗?

龙希宁在旁边听得火冒三丈,他不阴不阳地道:“江夏王多年不在龙城,恐怕不清楚风国舅在龙城的丰功伟绩。”

“什么丰功伟绩?”江夏王不想和龙希宁说话,可又好奇风飞到底做过什么,不由顺着他的话问。

凤斐眯起狭眸,好整以暇地瞅着龙希宁,他自然不相信龙希宁会为他说什么好话,但他并未太担心,方才进来他就发现了殿中气氛诡异,弥漫着一股硝烟味,显然江夏王对龙希宁没有太多好感,那么龙希宁说出来的话全都要打折扣,江夏王会不会信都难以确定。

“风国舅素来风流,龙城的烟花之地都有他的影子,若说天下男儿哪个粉红知己最多,非风国舅莫属。不仅龙城各大青楼花魁皆倾慕于他,且名门之淑女,王公贵女都和他有暧昧之传,就连父皇最宠爱的八公主也倾心于他。风国舅御女之才当是天下无双,连众多纨绔子弟都奉他为榜样,江夏王觉得这可够称得上‘丰功伟绩’吗?”

龙希宁语带轻蔑,眼角余光注意着凤斐,正眼看的则是江夏王。

任是哪个当父亲的都不会喜欢一个流连花丛的男人和自己的女儿来往,他这样说,江夏王还会感激风飞?只怕不仅不会感激对方,反而会恼怒对方,因为一个风流的男人对一个有夫之妇无端的好,不得不让人怀疑其别有用心。

可是江夏王却没有像龙希宁预料般对凤斐露出嫌恶的表情,而是很自然地附和:“能够让那么多姑娘喜欢,想必风国舅是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男儿,唉,可惜我家丫头嫁得早了。”

“江夏王觉得风国舅能成为好夫婿?”

龙希宁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太阳穴凸凸地跳,江夏王是不是脑子的毛病没全好?居然觉得一个花花公子好!最后那句叹息又是什么?觉得他不如风飞?

若非从小性子沉稳,忍耐力惊人,龙希宁这一刻早就暴走了。江夏王看他不顺眼他尚可理解,可江夏王把他和风飞对比,又觉得他比不上风飞,那绝对是在侮辱他,挑战他的底限。

其实江夏王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但是他看龙希宁不爽在先,对龙希宁说的话便抱有怀疑态度,而他也知道龙希宁说风飞坏话的目的,自然不可能让对方得逞,就算风飞真是个风流公子哥儿,那也不必当着人家的面编排,从这一点来看,他更是看不起龙希宁。

此刻见龙希宁错愕的样子,江夏王咧嘴一笑:“风国舅长得俊,自然吸引姑娘家眼球。但我看风国舅气度不凡,眼光也必是极高的,流连花丛那么久,却能片叶不沾身,洁身自好足以呈现。再者,男人懂女人心思,才懂得疼妻子。若是嫁个冷冰冰的男人,苦的可是女人。宁王说……是与不是?”

最后,江夏王反问了龙希宁一句。

龙希宁额角青筋暴跳,“懂女人心思”、“冰冷冷的男人”,他哪里会听不出江夏王意有所指,指的又是何人。看样子今天江夏王就是要给他个下马威,杀杀他的锐气。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满腔怒火压住,皮笑肉不笑道:“江夏王此言差矣,花心之人只会花言巧语,哪里真正懂得疼人,不对,疼人是会,但这‘人’可不会是一两个,三天两头往家里带新人,江夏王觉得这样的男人可好?”

凤斐低着着,右手拿着茶盖轻轻挫着左手端着的茶杯,薄唇微启徐徐的吹着茶水上的茶叶,耳边听着两个权势涛天的男人在那里讨论着‘他这个风流公子’是不是个好夫婿,不由挑起眉角,端起茶杯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这才轻抬眉眼,微斜着脸看向龙希宁。

他眼角斜飞出一抹邪魅,轻佻而肆意飞扬,唇角牵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宁王是在暗指我吗?”

“风国舅自己要对号入座,本王可没说是风国舅。”龙希宁唇角微抿,他当面说人坏话确实有小人之心,也显得过于小气,若是以前,他必然不屑为之,可今天,他却仿佛入魔了般,看到风飞得江夏王赏识,便忍不住出言相讥。

闻言,凤斐并不慌张或怒,他轻轻放下茶杯,嘴边的笑意更加放肆,眼中的嘲讽则愈发明显,“风某家中尚无妻妾偏房,连暖床的丫头也不曾要过一个,倒是宁王你,刚娶正妃不久,就又迎娶了侧妃,不仅如此,还和侧妃的姐姐萧大小姐纠缠不清,宁王如此作为可真是‘好’啊。”

这句话完全反驳了龙希宁方才之言,不管他凤斐好与坏,龙希宁自个儿却坐实了‘花心’的名头。

而这话也如当头棒喝,将龙希宁的颜面全打到地上。

“风国舅莫道听途说,萧侧妃乃父皇所赐,本王岂敢不纳,而萧大小姐,本王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因与其兄为知己好友,才与她多有往来,外头谣言,岂可轻信。”龙希宁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沉声道,语气似颇为无奈与委屈。

“宁王何必撇清得那么快,以宁王的身份,三妻四妾自是正常不过,风某能理解的。”凤斐故作惊讶,然后一副体谅对方的表情,看得龙希宁差点吐血,理解神马?别把本王和你混为一谈!

三妻四妾乃天经地义,古来便是如此,龙希宁从来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是被凤斐这样一说,又当着江夏王父女的面,他不由面颊发烫,总觉得男人三心二意,三妻四妾会对不住人似的。

因他冷沉着脸,倒是不太能发现出他的异样。

“这些话你们私底下再说吧。”江夏王看看两人,心道这二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皆为人中龙凤,志在四方,恐难费心于儿女情长,于是转开话题,“风国舅今日来是看楚丫头的吗?”

凤斐立即从龙希宁身上收回视线,轻笑地瞟向夏楚悦:“早闻江夏王英武不凡,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儿个便是来拜访王爷的。”

龙希宁沉默看着笑得过分灿烂的男人,有种往那张漂亮俊脸上揍一拳的冲动。

江夏王闻言笑道:“风国舅有心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凤斐一眼,他哪里看不出对方的心思,从进来到现在,这小子的眼睛不知道有多少次装作不在意地扫过他女儿的脸。

“对了,晚辈给江夏王准备了一点见面礼。”凤斐突然起身,向外招了招手,原本等候在外面的下人抬起箱子进来。

“人来就好,还带什么礼。”江夏王不重视繁文缛节,不过凤斐的一片心意他笑呵呵地收下了。

龙希宁看着宾主尽欢的模样,脸色又冷了几分,自己方才送礼的时候,江夏王可没笑得那么灿烂。不知道的还以为风飞是他的女婿,而自己是他的仇人。

接下来的时间,江夏王和凤斐聊得很愉快,龙希宁这个乘龙快婿则无人搭理。只要眼睛不是瞎的,都能看出来江夏王不喜欢宁王。

有多不喜欢呢?

看看他对凤斐的热情劲儿,再瞧瞧他把龙希宁当成隐形人,就可以看出他给龙希宁穿了什么样的小鞋。

龙希宁是个骄傲的人,让他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不如一剑杀了他。所以,二人聊天的时候,他不会主动去插话,他们要是偶尔问他一句,他的回答则惜字如金,那张冷酷的脸臭臭摆在那儿,好似谁欠他钱似的。

夏楚悦话不多,江夏王和凤斐冷落谁也不会冷落她,于是夏楚悦不时也参上一两句,远远看去,真是和谐欢快的一幕啊,当然,如果把某座冰山给p掉,那就更和谐了。

若放在从前,被人冷落至此,龙希宁早走了,可刁难他的是江夏王,他名义上的岳父,而风飞又是个居心叵测的,他要是离开,指不定这一老一少达成什么协议。

因此,他只能呆在这里守着看着。

直至中午,江夏王热情邀凤斐留下吃午饭,对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宁王如果不嫌弃,也留下来吃顿饭吧。”

总算没将他忽略得彻底,龙希宁自我安慰。但在去饭厅的途中,展翼忽然来找他,听了展翼的传报,龙希宁双眉不由自主地皱起。

“宁王若有事,就先离开吧,改日再宴请宁王。”江夏王双手背在身后,神态自然。

龙希宁扫了眼夏楚悦,朝几人点了点头,匆匆和展翼离开了江夏王府。

待龙希宁离开后,江夏王对凤斐也没之前那么热络,凤斐是个聪明人,当然明白江夏王刚才那样是故意做给龙希宁看的,他还真没想到江夏王的脾性那么有趣,敢给皇帝的儿子穿小鞋。

或许,他们可以成为盟友,共同帮楚悦摆脱龙希宁。

他瞅着夏楚悦心中暗想。

坐了一会儿,凤斐聪明地提出拜别,离开时凤斐悄悄递给了夏楚悦一个锦盒。

江夏王注意到,却保持缄默。

夏楚悦不动声色地把锦盒揣进袖子里,目送凤斐渐行渐远。

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夏楚悦有些期待地打开锦盒,看到盒中的东西时,微微愣怔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