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楚悦没有回答,而凤斐这时也知自己说漏了嘴,但他没有惊慌,反正龙希宁已经撞破他们两人在一起的事实,让龙希宁认得清楚些也好,希望他知道后可以主动离开。心思一闪而过,凤斐满面春风地靠在窗边,右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点头:“当然。”

“闭嘴!”龙希宁怒声咆哮,反身朝凤斐拍掌而来,积聚起来的愤怒全化在这一掌之中。他怎能不气,他们背着他偷偷在一起已经够可恨,没想到的是两人可以无耻到这个程度,当着他这个正牌夫君的面,风飞敢唤她娘子!更可恨的是她居然没有否认,也就是说他们一直是这样相处,这样称呼的!

凤斐眼里的笑意微敛,龙希宁这一掌来势汹汹,即便是他,也要认真慎重对待。

以凤斐的功力,躲避不难,龙希宁的攻击落在窗户上,整个窗户瞬间碎裂,掉出窗外,围守在清风楼外的侍卫纷纷抬头往上看,正好瞥见龙希宁的脸,脸色齐齐一变,萧腾飞露出焦急之色:“快,快上去保护王爷!”

侍卫闻言,立即朝清风楼的大门冲去。明眼人都知来者不善,清风楼哪会由他们擅闯,也刷刷刷地从角落里窜出一群人,虽然人数没有侍卫多,但个个都是好手,两群人很快打成一片。

在清风楼吃饭的食客赶紧避让,对于朝延的人,他们都会有一种退避三舍的心理,然而又好奇清风楼怎么得罪了朝廷的人,全躲在外面偷瞧。

与此同时,速水带着几名手下到达三楼,充当暗卫和护卫的速风和展翼也在走道上打起来,其他雅间的食客都好奇地探出头来瞧。速水等人心中一惊,连忙赶到最里面的雅间,到了门口,看到房中凤斐和龙希宁打得不可开交,屋内家具摆设碎了一地,狼藉如废墟。

“爷!”

凤斐头也不回地道:“站住!”

速水几人的身形硬生生刹住,凤斐的命令他们不敢为抗,只能站在门口干着急。其实他们这是救主心切,不然了解凤斐本事的他们根本不必如此紧张。

夏楚悦退到门边,目不转睛地望着打斗的两人,他们的速度非常快,凭借几个月的内功修炼,以及从小锻炼出的眼力,才堪堪可以看出两人出手的动作,想想她以前对他们出手,可真是好笑,要不是他们让着她,恐怕她早就毙掉了。

凤斐有个天下第一高手的师父,又是清风楼主,武功那么厉害夏楚悦能够理解,龙希宁的武功倒是出乎她的预料。但凤斐终究技高一筹,打赢了龙希宁。

速水等人捂着嘴瞪着龙希宁,之所以捂着嘴是怕自己不小心叫出声来。龙希宁的脸实在惨不忍睹,冷俊的面庞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右眼黑了一圈,嘴唇破了块皮,渗出血来。

夏楚悦眼角微微**两下,凤斐这厮是故意的吧?她发现凤斐绝对是个腹黑又小心眼的男人!

龙希宁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又见几人憋着笑的模样,猜到自己此刻形象尽毁,心里对凤斐的仇恨又加深了一分,但两个男人光明正大的打架,这时打输了他也没脸以权压人,只得冷冷看着凤斐,“不愧是清风楼主,武功了得。今天本王暂且放过你,改日必双倍奉还。”

话落,他转向夏楚悦,眼神复杂,“夏楚悦,别忘了你到底是谁的女人,与人私通是死罪,就算他在江湖有一定地位,也保不住你。本王回去等你,你若不主动,本王就是押也会把你押回王府。”

说完,拂袖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冲仍在打斗的展翼道:“守住王妃,她敢跑,立即动手!”

展翼寻声看来,当见到龙希宁那张如同调色板的脸时,刚毅的脸顿时失色:“王爷。”

“听到没有?”龙希宁岂会看不出展翼吃惊什么,凌厉的眉峰拧起,沉声问道。

“属下领命。”展翼察觉到龙希宁的怒气,忙垂首应下。

龙希宁面无表情地下了楼,到了一楼的时候同样惊到了萧腾飞和众侍卫,龙希宁冷冽的眼刀子一个个丢过去,他们有再多的问题和关心也不敢说出口。

楼上,凤斐拂了拂身上的袍子,淡然道:“把房间收拾一下。”说完,径直走到门口,拉起夏楚悦就走,留给手下一个气定神闲的背影。

回到顶层的房间,夏楚悦蹙眉开口:“凡事留一线,你这样得罪龙希宁,不怕回到龙城后他报复?”

凤斐扬眉哼了一声:“你觉得我温声气语的他就会对我手下留情?”

夏楚悦默,以龙希宁的性子,确实不可能轻易放过凤斐。

“凭我的本事,还对付不了区区一个王爷?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他抓走你的。”

闻言夏楚悦却是嘴角微翘,区区一个王爷……他貌似也是个王爷。对于龙希宁她留了一招,并不担心他能把她怎样,只是凤斐在龙兰谋划多年,要是因为这件事而功亏一篑,她心里难免自责。

“好了,莫再提他。我们来聊些开心的事吧。”

凤斐坐到桌边,修长的玉指放在壶盖上,将之打开,从桌上取了茶叶放入干净的茶壶里,然后把烫在火炉上的开水灌入茶壶中。

第一遍将茶叶冲洗,茶水倒掉;等第二泡茶泡好后,另一只手从茶盘中取了两个青釉白瓷小茶杯。右手提着茶壶向下倾倒,冒着热气的碧色清茶如一道彩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坠入杯中,没有溅出一滴茶水。

很快,两个空杯都斟满了茶,碧绿色的茶水清澈如湖,阵阵茶香随着热气飘散而出。

他动作熟练而优雅,倒好茶水后右手微抬,朝夏楚悦笑道:“请。”

夏楚悦眼眸垂下,他说放就放,倒是干脆。走到圆桌边坐下,她端起茶杯,浅尝一口。

“怎么样?”方才的儒雅怡然似乎只是错觉,此刻凤斐睁着邪魅的桃花眼,像个孩子等待表扬似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不错。”在夏楚悦眼中,茶水的味道大体一样,无非就是浓淡的差异,有的茶水味浓而苦,有的味淡而涩。

凤斐却是不满地睁了睁眼,“只有两个字?”

夏楚悦秀眉轻挑,幽幽清眸看向他,似乎在问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凤斐端起自己那杯抿了抿,才道:“你喝速云泡的茶给了她八个字。”

夏楚悦愣住。

凤斐见状笑了笑,不急不徐地道:“味醇、色秀、香馨、汤清。”

经他提醒,夏楚悦这才想起是什么时候,那是她第一次坐凤斐的马车,他请她吃茶点,也是在旁笑着寻问如何,她当时不过随手将书上看来的评价扒过来用,那时的事他居然到现在都记得。

夏楚悦垂眸,杯中的茶水轻微荡漾,波光流转,犹如凤斐含笑的眸子。

“可记起来了?”他的手指轻抚着圆润的茶杯,“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点评一下。”

心被一股暖暖的水柔和地包裹着,夏楚悦噙着笑意抬头看他:“味更醇、色更秀、香更馨、汤更清。”

凤斐先是一愣,然后拍着手掌含笑称赞:“妙!”

夏楚悦无语,她对茶道不精通,他是知道的,让她对他泡的茶作一番点评,她发现自己词语突然变得匮乏,临时想到在原有八个字上面加个‘更’,这样也叫“妙”让那些爱茶懂茶的人如何自处。其实,他真没必要捧她的场,她并不在意这些。

“既然觉得我的茶比速水泡得好,那就快点喝吧,放凉了就失去那股味道了。”

夏楚悦喝完一杯,凤斐又给她倒上一杯。茶虽是水,但也架不住这样牛饮。若非知道这是茶而不是酒,真让人怀疑凤斐劝她喝茶的目的。

“你不是要聊些开心的事吗?”当凤斐给夏楚悦的茶杯再次斟满后,夏楚悦终于先开了口。

凤斐眉梢轻抬,轻缓地将茶壶放在茶盘上,“我觉得娘子能喝我的茶,便是值得高兴的事。”

夏楚悦只望着他不说话。

“娘子不觉得今日为夫很威武吗?”他朝她挤挤眉眼。

说实话,‘威武’这个词不适合用在凤斐身上,他身材修长却不魁梧,眉目如画,长得比女子更精致,说是漂亮更合适。因此,当夏楚悦听到凤斐的自我评价时,不禁哑然失笑。

凤斐美眸一瞪,入骨风流溢于言表:“娘子另有见解?”

夏楚悦摇头:“确实威武,霸气侧漏。”一人对抗整个武林,自然霸气。

那时的她,其实也被他凛然的气势震撼到了。夏楚悦一直觉得只有在战场驰骋的军人将士才会有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但凤斐让她看到,除了军人以外,还有人能够拥有那样的气场。

凤斐这才满意地牵起唇角。

外面传来敲门声。

“爷,外面来了一群武林人士,说是来给您赔罪的。”

“不见。”凤斐直接道。

夏楚悦知他故意如此,却没说什么。上午那些人在未弄清事实的情况下刁难他,以凤斐的性子没有把他们整得家破人亡,已是宽恕。现在想来赔罪求得心安,若真称了对方的意,也太便宜了他们。

传话的人静静地退下,不一会儿又来禀告,那些人把赔礼都留下来,人走了。

两人原打算留在清风楼,等方雄下山后再出手,但是第二天林子里又出现了一具死尸,打乱了夏楚悦和凤斐的计算。

原因皆出现在死者身上。

这次尸体旁边的地面上用手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银”字,少了一点一那;在死者的指缝中发现了银色的痕迹。而死者是岳家旁系,是岳凡书的亲叔叔岳超胜,武功一般,但长袖善舞,甚得岳兆正的重用。

种种迹象都将凶手指向了一个人,大家一下子就想到了清风楼主。

想想又觉得事有蹊跷,死者和之前遇难的几人死状类似,清风楼主若因为与岳兆正不和而杀害岳家人来报复岳兆正,不是不可能的。

但他杀害岳超胜尚有原可究,之前那几个遇害者却和清风楼主没有关系,根本没有理由杀害他们。

前不久才误会了清风楼主一次,众人又刚刚见识到清风楼的能耐,因此不敢再轻易质疑清风楼主。许多人都猜测凶手借机嫁祸清风楼主,于是几人再次到镇上请凤斐上山,共商抓凶之计。

凤斐不想去岳家庄。对付栽赃嫁祸他的人,他自然可以动用清风楼的力量,但是人一拨拨地来,清风楼不堪其扰,而他也没想把清风楼和武林放在对立面,这才同夏楚悦一起回到岳家庄。那些人来请凤斐,不乏有拉好关系的意味,更多的却是想借助清风楼的势力。

双方心照不宣,再次见面时,不说笑脸相迎,至少也是客客气气的,唯一例外的恐怕只有月华了。

自从知道此清风楼主非彼清风楼主,月华便对凤斐生出一股怨恨。他对谁都一副温和笑脸,唯独面对凤斐的时候,会沉下脸,眼里时不时地闪过阴郁之气。

凤斐一到岳家庄就被一群人拥挤入议事厅,回到原来住的院子,他便把自己的待遇说给了夏楚悦听,明则是在和她抱怨,实则却是想替她解解闷。

夏楚悦凉凉回道:“谁让你骗人家的,一报还一报,因果终相报。”

“娘子,你怎的不安慰安慰相公我呢?”凤斐瞪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她。

“嗤,谁是我相公?别以为整日把娘子挂在嘴边,你就是我的男人了。”夏楚悦没搭理凤斐的可怜模样,而是继续道,“你满肚子坏水,应付一个清玉宫宫主还应付不过来?那你就继续接收他的白眼吧。”

“谁说我不是你的男人了?”凤斐双眸一眯,十分不满夏楚悦这句话,至于后半句的嘲讽,直接被他忽略掉。

夏楚悦瞄了瞄东边的方向,凤斐立即知道她在指哪儿,那个地方正是龙希宁暂住的地方,顿时不满地把她扯入怀中:“现在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你男人!”

最后,当然是没看成功了,就在两人亲热的时候,房门传来敲门声,今晚岳兆正特意请大厨置办了一顿丰盛的晚宴,来者正是请二人去吃饭的。

凤斐懊恼地低咒一声,狠狠地在夏楚悦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头也不回地道:“知道了。”

传话的人却不识趣地道:“晚安还有半个时辰就开始了,小的是给风楼主和夏小姐带路的。”

“快起来!”夏楚悦用手推他,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消退。

凤斐垂眼看着双颊生粉的她,眸色愈发深沉,夏楚悦哪里会看不出他的心思,不由压低声音叫道:“凤斐!”

他回头看了眼房门,黑色的人影印在纱纸上。他忍不住在心里将那群武夫祖宗问候了一遍,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夏楚悦稳了稳情绪,也坐了起来,看到他不满的神情,道:“清风楼擅长打探消息,你直接和月华说之前告诉他的保养配方是从民间私人那里探来的,他听后还敢再看你不顺眼?与其仰仗你这张脸,不如仰仗你的清风楼。”

凤斐顿时笑道:“娘子真聪明!”

……

晚宴如期举行,能够参加这场晚宴的人在江湖中都有一定地位,而江湖中有一定地位的人不在少数,岳家庄用来接待客人的大厅装不下那么多人,酒宴便摆在了练武场上。

江湖人来那么多讲究,有酒有肉就能知足。中间放着篝火,四周摆放桌子,在月夜下并不暗淡,相反,窜得老高的火焰将众人的脸映得火红火红的,看起来便十分热闹。

夏楚悦和凤斐来得算是晚的了,两人一到场,本来热闹的场面忽然冷却下来。

“不欢迎我吗?”凤斐挑起长眉,目光从左到右扫了一遍。

“哪里哪里,风楼主能来我们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不欢迎。”坐在其中一个位子上啃鸡腿,边喝酒的黄忠义笑道。

岳兆正也起身说着客套话,请凤斐和夏楚悦落座。因为龙希宁之前当众道出了凤斐的名字,所以大家也就知道了现任清风楼主姓风名飞,大家便都叫他风楼主。

夏楚悦自到了宴席,便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抬眼寻着感觉望去,不出意料的,正是龙希宁。

昨天他才被凤斐打得破相,现在敢出来也算是勇气可佳。不过可能是因为夜晚光线暗,看不清人脸,他才敢大咧咧地出来吧。

夏楚悦的心思一闪而过,她收回视线,气定神闲地坐在席位上,而凤斐就坐在她旁边。

龙希宁见他只是瞟了自己一眼,就转开视线,同凤斐坐在一起,心火上涌,端起案几上的大碗,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酒水顺着嘴角溢出来,沿着刚毅的下巴滑到脖子上,顺着喉结滚入衣领中。

冬天的晚上,风大气温低,但在场的个个都是内功深厚的武者,面前又堆着篝火,大部分人穿的都不多,龙希宁也只是里面穿着件白色内衫,外面套一件深紫底色,海浪云纹修边的锦袍。

酒浸湿了衣领,在夜色中难以看清,而龙希宁更不在意。他突然将大碗往案几上一墩,站起身来。

很多人都看向他。这两天发生的事在场的大多知晓,清风楼主身边的女人是宁王爷的王妃,三角恋啊这是,自己女人被别的男人抢了,谁都受不了这等侮辱吧,是个男人就得把女人抢回来,把对方揍一顿。可惜清风楼主势力不小,武功又了得,这位王爷不仅没能抢回女人,揍清风楼主一顿,反而还被清风楼主打得鼻青脸肿,心里该是何等憋屈,现在应该是忍不住要出手了吧。

“王爷!”萧腾飞低声唤道,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龙希宁在这个场合去争夏楚悦。

龙希宁听而不闻,大步向清风楼主那一桌走去。

热闹的酒宴渐渐安静下来,全都看着龙希宁向对面清风楼主那桌走去。

凤斐放下酒碗,眼神暗沉地望着一步步靠近的龙希宁。

夏楚悦也不得不抬头看向他,秀眉微蹙。当断即断,龙希宁一直和她牵扯不清,麻烦的不只是她,他自己何尝不是成了别人看戏的主角。

“本王要坐这个位子。”龙希宁站定在凤斐面前,面无表情道。

轻微的倒抽气接连响起,众人赶紧屏住气看戏。

风楼主会有什么反应?生气?拍桌?还是无视?

都不是!

只见凤斐轻轻地勾唇一笑,风华绝代,绝世无双。

“宁王想要,风某只好割让了。”

清风楼主居然说要退让?无法对抗宁王还是他本就对那位夏姑娘只是玩玩?

龙希宁同样愣怔住,他才不相信风飞会那么好说话。

------题外话------

楠竹会说神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