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里并没有十分埋怨广寒王,但是对广寒王也有所忌惮,于是先试水。“许久不见,爱卿何故在此?”

皇帝很明显是明知故问,老谋深算的他不过是抛出一个话题,让他们吵,之后自己再就他们得出的结论下一个最终定论。

果然,皇帝发问之后大臣们就准备好上,特别是那些言官,已经打算把广寒王往死里说了。

广寒王不卑不亢,应:“臣之前去河北找故人,恰逢河北叛乱,于是在秦将军的邀请下帮忙解决了河北的叛乱。秦将军说皇上已经在京城摆下了庆功宴,臣斗前来讨杯酒喝。”

毕竟是战神,年少封王,更是聪慧的看穿了瑞雪的计谋,广寒王自然不傻,刚才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在此之前他已经和秦将军商量好了这么做。这么说的话一来完美的解释了自己为什么出现在河北,而且这回来京也把目的转换成了喜庆的事情,皇帝自然是乐于接受的。二来他把功劳全部转移到秦将军身上,自然把自己从功高盖主的危险里推出来。

广寒王算是皇帝看着长大的,对他的忠心自然不怀疑,而且这回他没有抢着要功劳,而且还把自己放到一个很低的位置,他自然十分欣赏这个青年才俊。

但是,皇帝看好广寒王不代表那群利益受到威胁的大臣们傻。他们自然不会任由广寒王说两句好话就被忽悠过去,一个沉不住气的官员走出来说:“广寒王,你别胡说,你说你去河北找人?可是据消息称你去了之后就直奔神道村,你这么明显的目的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懂!”

广寒王无奈,说:“我真的是去找我妹子的。”

“你妹子难道在神道村吗?”官员咄咄逼人。

广寒王点头,“在我去之前我妹子就偶感风寒,被送到神道村关着,我这才直奔那边去了。秦将军可以作证。”

看到广寒王都不惜口毒自己的妹子而且还搬出了秦将军,那个官员气势再盛也不能奈他何,一甩袖子退回去了。

李公公看到这样,目光微微聚了起来,示意别的人出手。

果然,又一个大官出来了,“广寒王刚才所言让我们得知您不仅宽厚爱人而且重情重义,那么敢问广寒王,你的妹子是哪位?”

广寒王语塞。

这是一个藏得有点深的圈套。

奈可欣现在在民间呼声颇高,自己又是战神,受万人爱戴的广寒王,如果说自己的妹子就是奈可欣的话,那么自己对朝廷形成的威胁一目了然!就算自己没有这个心,文武百官那些嘴一顿说硬是能颠倒黑白,无中生有,捕风捉影,最后自己和奈可欣一定会被“图谋不轨”判罪!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是奈可欣。广寒王只能沉默。而那个问的人正是看准了广寒王不会说才问了这个问题。

广寒王长时间沉默让百官气焰疯长,纷纷指责。

“不知道为什么广寒王不能告知您妹子的姓名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妹子不值一提?”

“哈哈,我看是因为不存在吧?”

“黄大人怎么可以这么说?广寒王最多是还没想好怎么诌而已!”

“哈哈哈!看来广寒王从一开始就是居心叵测啊!”

“不知道刚才的话该怎么解释?”

“广寒王到底居心何在?”

……

大臣们话越说越难听,越来越尖锐,这些话像是无数的利箭把广寒王插成刺猬。

说是一死,不说也是一死。广寒王呼吸急促,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到广寒王始终沉默,大臣们觉得已经抓到了机会,于是再一次落井下石之后请求皇上定夺。

“皇上,对于广寒王的妹子是谁这件事广寒王三缄其口,此事定有蹊跷,臣甚至认为,广寒王去河北的原因也值得推敲。”

皇帝脸色稍稍有些恼怒,毕竟广寒王真的存二心的话确实是个特别棘手的人。他不悦的问:“广寒王,你的妹子是谁?”

广寒王思考了一下,咬咬牙,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的妹子,叫一落。”

抛出问题的人吃了一大惊!

广寒王你这招太阴了!怎么可以换人?怎么可以?!

齐妃的人气得咬牙切齿,秦将军和袁韬却为广寒王的睿智感到高兴。谁说不是一落了?就是一落好不好!

“不可能,你的妹子不是一落!”那个大官生气的反驳。

广寒王笑了,“我的妹子我自然知道是谁,大人这么笃定的说不是,难道一直派人跟踪本王?既然如此,大人希望本王说谁,本王说给大人就好了。只是不知道,大人跟踪本王目的何在?又为何想让本王特地供出一个谁?”

“我……我……”那个大臣语塞,这里面的人都不敢直接和广寒王作对,最后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服软,说:“我只是不相信您的妹子竟然名不见经传罢了。”

广寒王转身看向秦将军和转回来看袁韬,“本王的妹子一落秦将军和袁宰相都见过,大人如果不信可以问。”

秦将军和袁韬出面证实广寒王的清白,“广寒王的妹子确实是一落没错。”

那个大臣含恨的退下了。

皇帝神色稍缓,说:“既然如此,爱卿刚才为什么不愿意说?”

广寒王突然露出调皮的笑容,“臣的妹子容貌美丽,臣只是怕说出来后会使她陷入不利境地。”

广寒王这句话无疑在暗讽朝廷里有些大臣看上人家姑娘之后强行纳娶的事情。

很多大臣全部低头,不吭声。

秦将军帮广寒王加深信誉,“一落姑娘确实美若天仙。”

袁韬也十分认可,想到一落自然想到了奈可欣,脱口而出,“不止一落姑娘,奈可欣姑娘也很漂亮,还很聪明。”

奈可欣!

这三个字在朝廷上引起轩然大波。袁韬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广寒王、秦将军和厉云浪错愕的看着袁韬,那份被自己人误伤的吐血感文字表达起来实在苍白无力。而那些个一直在等“奈可欣”这个爆炸性消息的人立刻就来了精神,一群人全部虎视眈眈的盯着广寒王。大殿的气氛突变,广寒王只觉得天空飘来片片白雪,自己更是被寒风千刀万剐!

袁韬一脸抱歉,还来不及解释大臣们就对广寒王口诛笔伐!

“奈可欣?她不是那个被万人歌颂的女王吗?”

“奈可欣现在在民间呼声甚高,不少人还把她当成神供了起来。”

“民间有传言说她嫉恶如仇,爱民如子,还立誓取代天朝。”

“广寒王,你和奈可欣是什么关系?”

“同样是在河北,你们两个认识吧?”

“何止是认识,传说奈可欣和兰奥国的瑞雪公主长得一模一样,广寒王和奈可欣私交甚好!”

“哦!这么说来广寒王你和奈可欣关系很好啊!”

“依臣看广寒王的那个什么妹子是奈可欣才对吧!”

“广寒王,你是不是故意隐瞒?和这么厉害的人勾结在一起,还一前一后去了河北,你们究竟意欲何为?”

……

大臣们声声讨问,广寒王没有办法解释,急得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不行,没有任何办法解释,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看戏半天的皇上终于说话了,“好了!”

大臣们纷纷闭嘴看向皇上,等着皇上的判决。这回,广寒王在劫难逃!不料,皇帝对奈可欣的事情并不是很在乎。“不就是一个女子吗?至于让你们一个个草木皆兵?”

皇上不在意!?

所有人目瞪口呆!

皇上自然不在意,因为他见过奈可欣啊!而且这个老狐狸早就知道了奈可欣这个傻妹子根本不可能会有取代自己的想法,而且就算她有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啊!

一个傻妹子而已,怎么可能是朕的对手?

皇上对奈可欣自然不屑啊!

“可是皇上,那个传言,奈氏为尊……”某大臣不死心,说。

“够了。”皇帝打断他,“一个被流言传坏的弱女子就让你们这么提防,这要是说出去了多丢大臣的脸?”

皇帝大人不听啊!他真的不听啊!

那些个以为稳操胜券的大臣因为错误估算自己的主子而满盘皆输。

“是。”他们应,退了回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广寒王、厉云浪、秦将军和袁韬还处在错愕中没有出来啊!

李公公看到拿广寒王没办法,朝外面的人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一个御林军匆匆跑进来。恭恭敬敬的送上一份文书。

李公公恭恭敬敬的把文书递上来,皇帝打开看,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糟糕。

广寒王还沉浸在无法自拔的开心中,皇帝突然把文书往地上一扔,龙颜大怒,看着他怒斥:“广寒王,这回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什么?”广寒王一头雾水,“臣做了什么?”

皇帝十分生气的把地上的文书给扔下去,脸色铁青,“你自己看!”

广寒王疑惑的把文书捡起来,当看到里面的内容时他自己也吓得脸色发白,急忙跪下,“这不是臣的,一定是有人冤枉臣!”

文书上面,写的是广寒王召集其他将领,商量合谋起兵的事情,甚至连广寒王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摆宴席都写得清清楚楚,更重要的是,上面有广寒王的亲笔签名!

“冤枉?”皇帝一声冷笑,“那上面是你亲属的名字没错吧?广寒王,你要是不认识自己的字的话朕可以告诉你,朕认得!”

那上面的字迹确实和广寒王自己的笔迹一模一样,广寒王无从辩驳。而这份文书也正是齐妃精心设计来陷害广寒王的,这一场,她要广寒王非死不可!

看到龙颜大怒,那些缩回去的大臣们又开始出来声讨广寒王,不仅把之前的旧账翻出来说得跟真的一样,还把这回广寒王抗旨的事情拿出来一次一次的说,后来甚至演变成了广寒王其实早就有谋反之心,不然也不会突然收服了兰奥国收编了那么多的士兵,后来躲到一边更是暗中操练军马和试图避开皇帝的耳目去联谊他人,这回和奈可欣去河北不用说绝对是计划好了去提高声誉笼络民心的!甚至连赵满他们也觉得是广寒王牺牲掉的一颗棋子。反正把广寒王说的猪狗不如,那谋反之心似乎已经昭然若揭了一样!广寒王被逼到死角,连反驳的机会也没有。

对于广寒王“功高盖主”这件事皇帝本来就不是很喜欢,现在证据在手,他决定不念及广寒王这么久以来的功劳,以谋反大罪定罪广寒王,除去这个心头之患!

“广寒王,你太让朕失望了!”皇帝愤怒的斥责。

广寒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看着皇帝找不到任何的解释和理由。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无形中真的给皇帝造成了巨大的威胁,换做是自己,他也会想除掉自己的。

可是,他没有造反之心啊!而且这回也不是来送死的!

“臣有话要说!”广寒王说,不卑不亢,甚至有点视死如归的意味。

“你说。”皇帝心里还是很纠结的,他心里的某个地方还真希望广寒王能找出什么理由来让自己宽免他。

广寒王突然站了起来,在所有人的声讨声中站了起来,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站了起来。厉云浪在广寒王站起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很高大!真的很高大!

看到广寒王突然站了起来,皇帝的目光稍微皱了一下,那复杂的感情不是一句话可以说完的。

就在大家心中怒斥的情况下,广寒王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了一句话,只说了一句话,四个字。“臣不想死。”

在这个时候,广寒王不是力挽狂澜,而是说了一句求饶的话。这强烈的反差让在场所有大臣都忍俊不禁,笑又不能大声笑,气氛变得很诡异。

皇帝的脸色越发的严肃,“什么意思?”

广寒王非常认真,十分坚定的解释,“臣的小妾,兰奥封地的王,现在身怀六甲,怀着臣的孩子,臣不想死,因为臣眷恋与她之间的温存。臣不想死,因为臣更喜欢与家人共享天伦。臣不想死,因为这个世界还有太多儿女情长让臣牵绊。之前皇上给臣许配婚事的时候臣曾经说‘北边尚有匪寇作乱,不平定天下何以成家?’。现在终于盛世太平,臣本可以和爱人携手相依,为何要再惹事端?臣不想死,因为真的不想死。如果皇上还是觉得那份伪造的文书才是臣内心的代表的话,那么还请皇上看在臣这十几年来戎马倥偬的功劳上把臣的尸首送到兰奥封地的王身边,告诉她,臣死,是因为臣不承认自己是叛贼,让她告诉臣的孩子,臣,虽死尤荣!”

广寒王就这么把自己的一腔热血挖出来给世人看!就这么**裸的照耀着,无比耀眼的放着光彩!让那些为了自身利益而勾心斗角暗地里下手的人相形见绌,变得卑微弱小。

广寒王的话里面没有攻击,但是却满满的都是歧视,那些大臣被他的尽然正义和直白心情羞得低下了头。他们纷纷在心里检讨自己:广寒王很单纯啊!真的很单纯啊!我们为什么要一味的攻击他呢?现在的他正享受着快成为人父的喜悦,却还得辛辛苦苦的去给那谁和那打江山,他难道是闲的吗?!

李公公见广寒王说完那一段赤诚的话之后大臣们的态度纷纷动摇,情况十分不妙,于是朝下面的一个大臣使了使眼色,那个大臣立刻上来说到:“皇上,我们千万不能被广寒王的花言巧语所欺骗。虽然他的话也算是情理之中,但是谁知道这不是他为了瞒过刚才的怀疑而说的话呢?”

此话一出,大臣们又开始动摇。

那个大臣又说:“而且刚才广寒王的话也有诸多不妥。如果他真的这么在意瑞雪的话为什么没有和瑞雪在一起?或者去求瑞雪的父亲把瑞雪给他?在瑞雪的事件上,广寒王的做法是出兵灭了瑞雪的国家,此事该做何解释?另外,瑞雪既然已经身怀六甲,广寒王何故不去陪她而是千里迢迢去河北找所谓的妹子?刚才说到奈可欣时广寒王又诸多隐瞒。这些事情全部考虑在一起,臣斗胆认为,广寒王其实另有所图。”大臣跪下,诚惶诚恐,“皇上,臣私下里认为广寒王私自出兵收服兰奥国并收编其**队在先,罔顾圣喻冒险战于妖人在后,这些事并非偶然。现在广寒王民间呼声甚高,朝中秦将军和袁宰相又是他的好友,此事不能小觑。贼子之心不可忽视,皇上万万不可姑息养奸啊!”

言官的可怕之处就是能把一件事掰成两半,还单纯就其中他喜欢的那点说得天花乱坠,在短时间内让人们相信那是唯一的真相!经过这个大臣的“指证”,所有的人再一次觉得广寒王居心叵测,不,他简直不可原谅!

齐妃收买的大臣突然恢复理智想起来自己的阵营,纷纷朝广寒王射箭!“皇上,广寒王最近做的事情都难以理解,我们不能简单下定论。”

“是啊!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广寒王当初果断拒绝收兵很有可能知道皇上您不在京中,而如果他对您的行踪了如指掌的话……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皇上,广寒王年少有为,现在已经如此猖狂,若是他日,岂还了得?”

“兰奥国说不定是瑞雪和广寒王设的一个套,目的就是骗过大家私养兵眷,此事万不可姑息!”

“文书的事情不可能空穴来风,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其他大臣见此,也纷纷倒戈,广寒王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秦将军和袁韬想搭救却被封得没有机会出手。听着他们各种谩骂诬陷,厉云浪愤慨难当,他正打算站起来和他们理论一番,却被广寒王拉住了。广寒王不为所动,然而厉云浪却看到,广寒王的目光,凉了。

最后大臣们全部跪下,齐声高呼:“求皇上重判广寒王!求皇上重判广寒王!求皇上中判广寒王!”

皇帝坐在龙椅上,对广寒王的事情感到心寒,他迫于压力和现实,问:“广寒王,你可知道朕很心痛?”

广寒王一声冷笑,“臣只知道,伴君如伴虎。”

“放肆!”皇帝再一次龙颜大怒!现在明明是广寒王的错,他竟然还这么猖狂,这让一直被人尊敬的他十分恼火!非常恼火!非常!

广寒王没有继续辩驳,在这群人这么疯狂的攻击下,辩驳的话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他高冷的站在那里,不仅没有之前对皇帝的尊敬,而是和他一样的平起平坐的尊严。他说:“皇上,臣想让你见一个人。”

“谁?”皇帝和广寒王杠上了,问。

广寒王没有说话,众大臣也十分期待。不知道广寒王打什么主意。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一个穿着米色长袍的年轻男子缓缓走进来。他面容俊美至极,风度翩翩,气质淡雅,但是里面也有一份处事不惊的薄薄傲气。

那个年轻男子,面容俊美之极。然而他让在场的人吃惊的理由不是他惊为天人的容貌,而是,他的身份。

走进来的人,叫绍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