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找了一家看上去比较干净整洁的农家安顿好,饱餐一顿房东夫妇精心准备的农家饭,便分屋睡去,古灵和龙腾伟睡一双人间。

“山上温度就是低,咱们在家一般都盖毛毯了,这里还得盖厚被子。”古灵早早钻进了被窝。

“这山上从来不用毛毯,夏天也得盖被子,否则就着凉了,这里最适合夏天来避暑,没什么蚊子,山泉水特别清甜,我夏天每次来都要待几天。”龙腾伟匆匆洗漱完也躺在**。

古灵一阵感慨,“这儿还真他妈贫困,山民的生活是城里的孩子无法想象的。”

“这里除了交通不便,还算有山有水有风景。如果你到陕北内蒙河套一带看看,会更受震动,甭说兔子不拉屎了,鸟飞到那儿都得便秘。”

也许是白天累坏了,说着说着两人便进入了梦乡。

“古先生,”一个穿着粗布棉衣的老妪问到:“俺家那头老黄牛丢了,你给算算上哪儿找啊?”

“请摇卦……吆,风水涣变成巽卦,兄弟持世主破财,兄弟爻与子孙爻同动,子孙辰土化官鬼亥水。今日庚午,戌亥旬空,子孙动而化空,临玄武,有人给牵走了,难寻矣!”

“古先生,”一个二十出头一身古代秀才打扮的年轻人一脸沮丧道:“俺爹非要逼俺跟邻村一女子成婚,您看最后能成吗?”

“摇卦吧……嗯,天山遁,卦中官鬼两重,妻财不上卦,伏在一官之后,定有争斗,不成,你还是先躲几天吧,以免麻烦。”

“古老友,”一位身着古代官服的中年男子笑眯眯打招呼。“这次巡检史考核官吏,你看我这通判可有升为知府的机会?”

“摇一卦试观之……呃,火地晋变火山旅,兄弟酉金持世,忌神官鬼动化进,临朱雀,恐有背后微言,汝将调往他乡,应在仲夏时分。”

“古先生……”

“古贤弟……”

古灵翌日清晨睁开眼,头脑一片昏沉,累得坐起身还在犯迷糊。

龙腾伟已经起来洗漱了,见古灵精神不振,“怎么了,没休息够?”

“身子倒不觉得怎么累,只是头晕。昨晚做了一宿梦,尽给人算卦,太费神了。”古灵慵懒地下了床。

“呵呵,有意思,改天你也给我算算,我想投资股票,看看行不行。”说完就出屋去招呼其他同伴起床。

吃过早饭,龙腾伟他们要起车往回赶,古灵因为是第一次来,就想留下来爬爬山。龙腾伟来过几次,简单地为古灵介绍一下旅游路线,便同伴们浩浩荡荡下山了。

古灵决定先去回音壁看看,顺着路线拾阶而上穿过一线天地带,他望见一环形山体,许多游客向对面高呼,回声绵荡。古灵兴奋地喊了几声,回音不绝于耳。他本想原路而返,但看了看山洞缝隙之间的那段石阶,脚有些发软。游人的头在自己脚下一尺余宽窄的陡梯上蠕动,石头台阶看起来是那样陡峭,一旦站不稳便可能滚下去,一串人连躲都没法躲,真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

有一个女的也发愁道:“哎呀,这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下怎么下呀?”

旁边一人用手指着一处,“那边有条道是下山专门用的,跟楼梯一样舒服。”

夜幕降临的山村,笼罩着一层薄雾,显得如此幽静。晚风中轻轻摇曳的灯笼,一串一串,点缀着这块魄力十足的地方。古灵坐在农家旅店的院子里,其实也是邻家的房顶上,静静地发呆。

第二天古灵又起个大早,他今天要攀登海拔1800米的主峰,虽然海拔比泰山还略高些,但古灵觉得这儿没有泰山那么雄奇。走了一个小时来到小天梯处,古灵没歇气,而是一鼓作气蹭蹭直上。

一个看样子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几乎一路始终在古灵身边,脚步从容轻逸,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大天梯顶部一段,见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便不约而同地坐上去休息。

古灵喝一口矿泉水,率先打开话匣子,“大叔的体力真好,我们年轻人都不敢比,呵呵。”

“唉,快老喽,哪里赶得上年轻的时候。我三十年前来这里时,这儿还没修路呢。我半夜摸着石头爬到这一片看日出,霞光就从那九女峰上掠过,那才叫漂亮,你看,就在哪儿。”中年人把手一指。

“哦,那一堆石人像吗,嘿,九座,九女峰,真形象。在山下面根本看不到,登高不仅能远望,还能看得更高。”古灵搭着手,感觉心旷神怡。

“三十年了,风光没变,只是人为的东西多了,你看那玉皇庙,看样子应是才修的。现在旅游业大发展,靠山可以吃山。就拿九寨沟讲吧,以前穷的娶不上媳妇的地儿,现在富裕了。嶂石岩这里是老区,以前很是贫穷落后,这几年也发展起来了。”

“大叔,您去过不少地方吧,请问您是做什么工作?”

“我以前在国家登山队,退役后在江苏体委工作,老家是淮阴的,足迹可说是遍布大江南北。”

“哇——失敬失敬,说实话我刚才在路上还不服您呢,现在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敢问尊姓大名?”

“呵呵,好汉不提当年勇,我姓徐,双人徐,徐克峡,现在南京定居。”

古灵不愿错过这么一次采访的机会,他想出一个问题,“大叔,您爬过名川无数,想听听您对攀登本身有什么样的体会与追求?”

徐克峡爽朗一笑,“追求谈不上了,呵呵,说说自己的体会吧。攀登本身其实是一种不断超越自我的过程,与人生一样,是分境界的。第一种境界,对了,小老弟,你去过北京的香山吗?”

古灵点点头,“去过。”

“站在香山顶上,远眺京城,看着高楼就在脚下,汽车如蚂蚁般穿梭,这时你会觉得尘世是如此无聊,心头不由得生出一种超脱的感觉,这就是攀登的初级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那第二层呢?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呵呵,爬山不比做学问,犯不着憔悴,你去过泰山吗?”

古灵忙说去过,“看过泰山的日出。”

站在泰山之巅,俯瞰四周,你会产生一种五岳独尊的豪迈,这便是攀登的第二层境界——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古灵神情飘扬,“那还有比这更高的境界吗?”

徐克峡喝口水,缓缓吐字,“二十多年前,我代表国家队攀登珠穆朗玛峰,过程就不细说了,一般人难以想象,距山顶二三十米的地方,一个同伴动不了了,我和另一个同伴架着他,几乎是挪着走完最后的几步,站在世界之巅上,我的大脑当时是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觉得任何语言都很苍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想喊一嗓子也不敢,怕雪崩。望着四周一片白花花的冰雪,我们驻足了一两分钟便下山了。事后回忆起自己曾登过地球上最高的地方,觉得此生没有什么遗憾了。这就是我所感悟的攀登最高境界——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古灵很是羡慕,“我只能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