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就好，这里很开放的，从不排外，这一带住着几个华侨朋友，有时间我们常在一起聊天的。”
马子健说应该把阿常和老k这俩哥们请来一块吃晚饭，艾琳表示同意。“哎，对了，我这校友是佛门弟子，不沾酒肉，另外洋葱和大蒜韭菜也不吃，我们得照顾一下人家。”
“好啊。”艾琳的语调始终很柔和，颇具东方古典淑女风范。古灵感到跟她在一起很舒服 。
“其实我也想在洛杉矶找所学校教中文，这样以后就能稳定下来，咱们中国人的传统就是寻求稳当过日子，这一点我没改变，尤其是步入中年阶段以后，我更愿意固定下来。”
“是啊，您也得考虑年龄的因素，再说结了婚跟单身又不一样，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么回事。”
下午，阿常来了，这是个来自东北的小个子，在这里经营个体商店，说话倍儿幽默，而且带着一股爽朗的气息。
马子健为他俩介绍一番，问阿常“最近生意好干吗？”
“越来越糟糕，这两年好像国内物价不断上涨，出口商品成本在增加，但人民币汇率却上升了，弄得中国进口货价格越来越高，咱店里的利润空间也不断压缩，还真不如卖菜咧。”
“您是卖服装之类的吗？”
“是啊，都是中国加工的中高档服装，在美国卖得比较便宜，在国内价格反而更高。美国是高工资低物价，国内恰恰相反，我们贸易出超越多就赔的越多。”
“是啊，美元说到底就是一张纸，他们在赚全世界的印花税。”马子健颔首而言。
阿常看古灵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这么解释吧，我们可以做个比方，一个美国大胖子和四个中国小瘦子因飞机失事而困在一个孤岛上，这些人商量好大家各尽其能共同生存。四个中国瘦子，一个砍柴，一个捕鱼，一个烧火，一个做饭，而那个美国胖子什么都不会，只好歇着给大家记工分。几中国瘦子累死累活而那个美国胖子却天天晒太阳，最后闲得浑身是病。四个中国瘦子还得轮流给他按摩洗澡，最后那个美国胖子死了，而四个中国瘦子傻眼了，以后我们可怎么办啊？就业率和gdp啊，要塌下来啦！”阿常推开双手作了一个愁眉苦脸的样子。
古灵吟吟喝了一口茶，“这事真没法说，孟子讲‘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看似不公平，其实在轮回中这辈子我伺候你，下辈子你还得伺候我，最后总得扯清，谁也不会欠谁的。”
“上辈子谁知道谁是谁，关键是今世与现实，就拿中美贸易来说吧，美国一架大型客机就能顶中国出口上亿件衬衣，这公平吗按劳动价值来说。而且中国还找坑，在金融领域人家美国高盛公司从中国央企国有银行一赚就是上千亿美元，那是多少中国民众的血汗钱啊。”阿常气愤不已。
“这种情况其实属于共业感召，可怜之人当有可恨之处。你想中国民众将人家美国人辛辛苦苦设计出的软件还有电影制品啪啪全复制拷贝过来，人家亏不亏？所以在金融上宰中国几刀人家甚至都不会有任何内疚。什么时候国人占别人小便宜的心态剔除了，自然也就不会在对外贸易上吃亏挨坑了。”
阿常向上翻了翻眼皮，“我说兄弟你是不是练那个什么功的，要是的话也不用见外，在这儿没人管你。”
“不不不，”古灵急忙摆手“我是正信的佛教徒，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sorry,我一点不懂，老k还懂点儿,他对佛教啊气功啊还挺有兴趣的,他要在就好了,你说求神拜佛惯用吗,我指得是升官发财。”
“要管用的话，我就求佛祖保佑我娶了布兰妮，也就不至于现在还打光棍了是不是？”古灵苦笑一声。
“啊，明白了，兄弟你是不是喜欢吃甜的，到美国饮食还算习惯吧？”
“中国的大人有几个喜欢吃甜的，又伤肾又坏牙，小孩才喜欢吃甜的。”
“哦，你要不提醒我都忘了今天是六?一了，节日快乐啊，节日快乐！”阿常摸着脑门。
艾琳被逗乐了，“吃饭吧，他东北人就是爱逗。”
马子健将三盘素菜端到古灵面前，古灵坚持放桌子中间，“甄大姐烧的菜真好吃，绝对赛过自助饭店。”
“叫甄大姐真别扭，还不如管她叫甄嬛呢，《甄嬛传》，知道不？国内目前最火的一部电视剧，别说，那演员长得还真有点像艾琳。”
古灵还真不知道这部电视剧，一时语塞。艾琳微笑着，“就叫我艾琳吧。美国这边一般都直呼名字，不会哥呀姐呀的叫，要是称miss那就疏远了。”
“哦，知道了，多谢款待。”
阿常吃饱没多久就告辞了，艾琳也要回家，她的父母还算比较保守，不希望女儿在外过夜。
第二天，马子健开着自己的别克轿车带着古灵去逛唐人街，老k在那里卖茶具和茶叶.大家约好中午一起吃顿饭。
古灵看着路边一排排的私家小院，“这些房子怎么都这么旧，应该有三四十年的样子，真没想到这是国际大都市。”
“是呀，南门这一带的房子差不多在四十年以上，美国这里很少有拆迁，尤其是房地产开发，美国的物权保护非常严格，私闯民宅人家就可以直接开枪而不用承担法律后果，中国行吗?”
“主要是美国地多，中国的耕地紧张死了，搞房地产不让占耕地，只能搞民宅拆迁，因为这项目利润大，所以为了钱弄死几个人也难免。人性嘛，就跟《资本论》当中说的一样，等过了这个时期也就没什么强拆了。这是资本原始积累时期羊吃人、房子吃人的阵痛，将来不可避免的还有养老的阵痛，没办法，个人的命运个人承担吧。我这绝不是在为政府推脱责任，他们如果做不到尽职尽责的话也有相应的报应，上帝看得一清二楚。”
“人家不给你讲上帝，人家只讲一切向钱看。”
“整天讲不代表去做，不讲也不代表没有。哎，那是不是中国城？我看见那些中国格调的建筑了。”
“是啊，看见前边的二龙戏珠牌坊了吗？这是旧唐人街，一百多年前加州北部发现了黄金，许多广东沿海的农民集体来美国淘金。第一站是旧金山，后来黄金淘完了，那些华人劳工又慢慢向新兴的洛杉矶迁移。这条旧唐人街从二十年前就开始日趋没落，居民迁离，人口老化，现在已经很艰难了。”
“啊，那么多的中国人都跑哪儿去了？”
“从市中心向东约**公里的蒙特利公园市已经取代这里成为新的中国城，那儿的居民超过一半是华裔，到那里讲汉语就可以混。”马子健将车停在一处广场上，两人开始步行逛街。
“这尊雕像，是——我看看，哇，国父孙中山，帮我合个影，谢谢。”
“嗯，那边是中华会馆，再往里走就是一片餐馆。我打电话叫老k过来一起吃饭，就到福州饭店吧，成龙曾经在这儿拍过电影《尖峰时刻》，有印象吧？”
“哦，那得去看看。”
老k如约而至，这是一位四十多岁略带谢顶的小矮个儿，一口天津话令古灵听了倍感亲切。“其实俺最想请你们吃狗不理包子，可这儿只能做福州包子。”
“最近生意如何？”马子健一边寒喧着为老k古灵他俩介绍一番。
“甭提了，看这街上多冷清，连中国游客都懒得来啦。”
“也是，一代比一代混得好，新一代中国移民都是高学历高技能，都能够融入到主流社会了，”马子健点了菜，专门要了几个素菜 ，服务员是中国的，但厨师却是墨西哥人。
“新移民就跟你们似的，我正打算搬到蒙特利公园那一带呢。”
“那好啊，还能继续找你喝茶。”
“这位老弟来美国多久了，留学还是定居？”
“我刚来一个多礼拜，旅游来了。”
马子健笑眯眯地告诉老k，“这位可真不简单，我们老板特意请他来的，又安排我专程护送他回国。”
“哦，专家啊，哪个行业的？”老k睁大眼睛打量古灵。
“不敢，不敢，浪得虚名，稍微懂一点周易和风水。”
“这玩意真是大本事，有钱人都特信这个，到了美国人家啥主义都不讲，有用就是真理。”
“我感觉中国好像将实用主义曲解了，其实美国社会还是很讲原则的，绝非不管白猫黑猫那一套。”马子健低声来一句。
“那叫不择手段，为了道义，一切方便无妨，但为了功利，那就不能乱来了。孔子不是说过嘛，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老k指着桌子大讲一番。
古灵附和道，“高论，这叫君子上达，小人下达。”
“诶，这位老弟理解得对，活动价值指向不一样，评价标准能一样吗？中国社会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价值取向的问题，不追求道义只追求物质，这不本末倒置吗？”
“说的太好了，君子所见略同，真应该干一杯，可惜我不喝酒，以茶代酒如何？”
“你年纪轻轻的为什么不喝酒啊？” 老k拿起啤酒欲为大家都满上。
“他是佛门弟子，戒酒戒肉的。”
“哦，我也学佛有两三年了，但没受戒。我发现学佛实在太好了，那些道理确实能让人受益不尽。前些年我跟我媳妇老吵架，差点没离了，后来学起了传统文化，彼此都主动认错，日子又和谐了。以前挖空心思赚钱处处不顺，这几年并不是太贪婪，生意反而还不错，办事也很顺畅。于是我回国一趟就带了一些佛教书籍回来。现在有空就看看。”
“非常好，随喜。”古灵双手合十。
“老弟你别这样，俺又不是什么文化人，可能就是缘分吧。我感觉到其实经济发展这东西本来不用政府去费太多心，全是社会大众的福报问题。你看美国，那么多能人，让他们折腾去呗，美国民众过得多好，这就是福报。中国政府折腾来折腾去，把蛋糕都切到自己碗里了，这就是社会心态的问题，怪不得中国人都往美国跑，人文环境不适合啊。有什么样的文化，就有什么样的社会，这就是文化决定社会，心态决定命运，要是他们开大小会的时候，少提一些口号，多谈一谈道德教育，不仅讲党性，更要讲佛性，组织纪律改为三纲五常，多讲讲慈悲与忠恕，公务员考试必考四书五经与佛教基本知识，那中国社会很快就实现和谐了。而且在这样的人文环境下，众多像盖茨，巴菲特那样的福慧双全的众生就会应感召投胎到中国，不用费劲就能实现经济繁荣，长治久安，政治局的领导们也就可以垂拱而治了，比现在要好多少。”
马子健呵呵一笑，“你俩的观点应该挺一致，以前可没听老k讲过，中国真要成了这样是不是也就敢搞民意调查了。”
“唉，没用，政府永远都代表着人民，有什么样的民众就有什么样的政府，那些骂官员包小三的人，你让他当了官发了财他就敢说自己不养二奶？骂街谁不会，关键是做好自己。”
古灵拍拍手，“精辟，夫子说，仁者在邦无怨，在家无怨。只顾抱怨社会的人真应该首先自我反省。来，我们边吃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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