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古灵正要上床打坐,马子健敲门进来。“告诉你个好消息,老板有个朋友开飞机从洛杉矶来的,明天他开飞机回去,我们可以搭乘他的私人飞机,这样省得坐火车了。”

“哦,这倒真不错,得感谢人家,几点走啊?”

“上午十点左右吧,不用太紧张,一个多小时就到。咱们回国的机票也准备好了,6月6号从洛杉矶出发直抵广州白云机场,大概飞十六个小时,cz328航班,商务舱机票,三千多美元一张,我头一回坐诶。”

“哇,阿德尔森真大方,都有点不像美国人了。”

“他还有更大方的呢。”马子健掏出一张支票,“这是老板让我转交给你的,作为请你来一趟的报酬,你可以随意填写,一百万美元之内可以直接支取。”

“哇赛,这,我都没做任何思想准备,这也太客气了吧,我又没帮人家什么忙。”古灵欲推辞不收。

“这个你收下吧,填多填少都是心意,我们老板听你讲命运以后颇有感悟,准备大举作慈善事业,他明天要去俄亥俄州,今晚回市郊别墅去了,不能为你送行,让我转达对你的谢意。”

“哦,这太客气啦,人家请我游了一圈美国,又让我享受这么好的吃住条件,该我谢他才对呀,请转达我对他的祝福。”

“没问题,”马子健将空头支票放在古灵床头柜上,“今天听你讲中国的前途,听得我很激动,你所谓的思想洗礼是哪一方面的思想,与基督教有关吗?”

古灵倒了两杯水,自己先喝了半杯 ,“您在美国生活多年,听说过近代有一位预言师叫埃德加?凯西的吗?”

“好像有印象,这两年关于世界末日的玛雅预言闹得人心惶惶的。”

“这个人可以通灵,本事确实不小,关于人类21世纪的预言,他讲了不少,对于中国,他说中国将成为基督教的摇篮。不知您有何感想?”

马子健将翘起的二郎腿腾得放下,“不可能吧?中国官方的意识形态一直都是讲无神论的。”

“呵呵,无神论这东西反映了人的自信或妄自尊大,且不论是否真的有神无神,毕竟超验世界不能用感官来认识。仅从价值功用上讲,无神论很容易使人肆无忌惮,恣意妄为,因此它既不利于道德秩序,也不利于社会秩序的长远稳定。由此,无神论历来为革命者所推崇,而没有哪个聪明的在位者去真心支持无神论的,那不等于说天子没有种谁都可以来吗,是不是?只有当神权与政权发生冲突的时候,当政者才会去反宗教,我听说中世纪时,欧洲有位君主曾带兵去打罗马教廷,那肯定是教皇干涉到人家的执政地位或不肯为人家加冕,人家才反教廷的。也就是说,只要宗教不涉及政治权力问题,一般的统治者都不会去反对宗教的,反而会自觉利用宗教的教化功用来稳定社会秩序,有些国家还实行政教合一。儒家在两汉时期也一度被神化,唐朝时许多皇帝都学佛。至于说打着宗教旗号起义闹事的那都是邪教,像太平天国和义和团运动,洪秀全能读懂圣经吗,哪个宗教是允许滥杀无辜、**掳掠的?一切打着宗教旗号去干伤风败俗破坏社会秩序造成流血动乱的都是撒旦的子孙,为一切正统的宗教所不容,天理也不容,有宗教信仰者不可不知。我这么说,假如您是当局应该不会扼制宗教吧,一切反对宗教者,要么对宗教不理解,这还可以原谅包容,我在没接触之前也是这样。要么就是心地不仁,怨恨心重,看见老实人规矩人就觉得不顺眼,这是人性的狭隘所导致啊。”

“你这么讲我还比较认同,在西方社会没有宗教信仰者很容易被孤立,中国在国际上缺少朋友其实是跟价值观有关。”

“但以后这种情况会大大改变,中国将成为基督教的摇篮,这跟中国的大预言说到一块儿去了。”古灵看着马子健那发愣的样子,微微一笑,“请听我慢慢解释,埃德加?凯西能说出这样的话应该不是他个人的想法,也不是随口胡说的.应是得到某种神谕的指示,他确实具备与更高一级生命感通的能力。为什么他说摇篮呢?摇篮隐喻着新生,我们要讲这个话题之前,得首先谈一下基督教早期的教义。在公元二世纪的时候,基督教教义尚未形成系统,那时候还属于非法组织呢。当时的地中海东岸一带有诺斯替基督教派,这个教派据说握有耶稣早年传道的密笈,而且有耶稣青少年时期的成长纪录。他们的教义和天主教有很多冲突,所以诺斯替教派被称为异端。我大致作了一些了解,发现诺斯替基督更接近印度的婆罗门教和小乘佛法。比如承认灵知体,灵知与**可以分离,生命轮回,现实的世界和自然秩序都具有邪恶性,还追求通过修行来达到幸福的彼岸。诺斯替教派在食物上有很多禁忌,而且主张男女禁欲,跟僧人似的。他们还认为圣经旧约里那个造物主跟全知万能的上帝不是一码事,耶稣不是上帝的独子,而是上帝派到人间弘道的一位使者,不讲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你理解起来是不是有些混乱,如果你研究过佛学就容易懂了。至于耶稣,他说过一句话,是对弟子们说的,‘我还有很多没和你们讲,因为你们无法理解’。后来的天主教将诺斯替基督称为异端学说并加以攻击,满满地,诺斯替教派就消亡了。天主教不讲轮回,也就无法彻底解释清楚命运这一人生根本问题,只能用一句‘苦难是上帝赐予你的一种变了味的祝福’来搪塞那些抱怨命运不公平的人们。这是其教义上的致命缺陷,很难去彻底征服人心的,尤其是面对俗众。工业革命以后,人类的贪欲被大大激发,天主教在西欧一度衰落。而印度的宗教则首倡生死轮回与因果报应,所以印度社会阶级矛盾很淡,穷人认为自己就该穷,富人拼命地作慈善以图来世更富贵,印度社会未听说过有什么农民起义,假如没有外族入侵的话,古代印度社会是最安定的了,阶级斗争学说在这里根本站不住脚。中国欲构建长久的和谐社会,应借鉴此经验,唯有出世间的信仰才能泯阶层之差别,融海内为一家。诺斯替教派实则是更高一层的基督教,只是后来的罗马教廷很难去理解或接受。基督教的本义是救人类脱离苦海前往幸福的彼岸,那中国成为基督教的摇篮,实际是说,中国出现真正能彻底拯救人类灵魂的宗教或救世主,能够普度众生的,唯有大乘佛教与一乘佛教。因为佛教认为天堂里的众生也是要继续轮回的,去天堂不等于解脱,这一点你们基督徒可能从感情上很难接受,我们姑且不谈这个话题了,我们谈谈耶稣吧。圣经上并没有关于他年轻时成长的记载,那么他青少年时期都在干什么呢?从诺斯替派的记录来看,一代救世主年轻时的性格与行为不够那么高大全,应该和常人相似,七情六欲都有,所以很难为天主教廷所接受,编理圣经时也就不提了。这说明罗马教廷和我们的宣传部在做宣传工作时有相似的地方,英雄与伟人必须要高大全,不能有丝毫污点。实际上这有失偏颇,我举两个例子来说明,佛教的千论之主、八宗祖师——龙树大菩萨,他年轻的时候曾跟着外道学法术,学会了隐身,跟另外两个同门大半夜跑到王宫奸污宫女,导致很多宫女都怀了孕,搞得王宫内人心惶惶。有位大臣献计,在宫内铺上细沙,然后埋伏武士等着,龙树等三人半夜又隐身去王宫,地上细沙显出了痕迹,武士们挥刀斧砍杀而上,另外两个人当场被砍死现了形。而龙树则躲在国王身后向佛忏悔,后来惊险脱身。从此龙树痛改前非,精进学佛,终成佛教一代宗师。龙树菩萨其实本来是大成就者来人间示迹,他的成长历程告诉人们,犯错并不可怕,能改过回头则照样可以成就菩提佛果,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还有一个儒家的例子就是心学大师王阳明,他是状元的儿子,却八岁了还不会说话,学习也不太用功,考科举数次落榜,但他终能体悟圣人之道,开创一派门风,影响了东亚五百年。这说明人人皆可以做圣贤,并不是非得按一种模式来成长。同样的道理,假如耶稣年少时性格**,与一个常人一样犯错误甚至有劣习,这并不是不可接受的,耶稣能在顽劣习性基础上悟道并弘扬天理,这恰恰说明了人人皆可以向善,人人皆可以成耶稣,人人皆可做救世主,耶稣旧时的劣迹丝毫不影响他作为救世主的光辉形象,从平凡中成就伟大,于卑劣中走向崇高恰恰是世俗大众得以拯救的常规途径。为什么不敢披露,还将诺斯替指为异端?这是我个人的理解,如果冒犯了基督教的伟大教义,请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对基督教是很尊敬的,就像看待同志一样。”

马子健眼神中一片惶恐,仿佛受了惊吓,过了半天才冒出一句,“中国不是还有道教吗?那可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宗教,国人应该比较容易接受的。”

“道教和婆罗门教相似,但道教里掺杂了许多世俗的元素,这与中国人醉心于世俗成果的心志有关。道教崇尚神通,飞天遁地,画符念咒,撒豆成兵,修炼幻术,吸风饮露,御风而行,这些都不足为奇。要说神通,古印度随便拉出一位罗汉来耍两手都能把人吓死,他们可以把一整潭湖水捧在手里,可以将太阳从天上摘下来当球玩儿。可以上看三十三天,下看十八层地狱,前知几亿年,后晓几十亿年天地之间的一切变化。当然,这都不算什么,佛祖在法华会上讲,若有人能将地球放在脚指甲上带着一块飞到天上并不难,但能够听闻法华经那才真是难得。不容易理解吧,看懂《华严经》就一切神通都明白了,电子技术未发明前,人们大概无法理解用尺许屏幕来展示全天下之风貌,电脑一出现就明白了。同样,时空本属幻觉,觉悟者能用心中的明镜照见大千世界一切物象与变化,全知万事万物,并不奇怪。至于说道家思想嘛,也就是老庄那一套,怎么说呢?他们仍未超出三界,顶多使人达到天堂中比较高的一层,但还没有彻底解脱。昔年玄奘法师从印度取经回来,唐太宗说,你不能光把印度的经书翻译到咱们这儿来,也应该把我们的《道德经》翻译成梵文,让印度人也看一看嘛。您猜玄奘法师怎么说,他说老子立意肤浅,五印之人见之,恐驻足而笑矣。唐朝可是非常推崇道家的呀,玄奘法师敢这么说那必需得讲实事求是的。后来玄奘法师翻译出《瑜伽师地论》给唐太宗看,李世民看了以后兴叹,说佛教之汪洋今始窥得一斑,就是见了那么一点,‘儒道两家小水耳,世言三教齐流,何其谬也。’别的我就不说了,您如果想探究一下基督教,伊斯兰教与佛教之间的层次关系,可以看一看玄奘法师翻译的一系列经论,如《大般若经》,《唯识论》,《大毗婆沙论》,《瑜伽师地论》等等,看后一目了然。佛经不容易懂,如果实在看不懂就还坚持你的信仰,别造成邯郸学步。”

马子健浑浑噩噩的,仿佛被摄去魂魄一般“你讲得太深邃了,实在超出我的见识与想象。我感觉如在云里雾里。”

“呵呵呵,别去想了,对于我讲的东西,应该持这种态度,雁过长空,影沉寒水,雁无遗踪之意,水无留影之心。如此而已,晚安吧,睡个好觉!”

拉斯维加斯的夜晚没有安谧与祥和,因为赌博与喧闹是不分黑夜与白天的,还有一点,从世界各地来的游客也许还没有倒过时差。古灵这一个月来生物钟早已紊乱,倒两次时差不说,还经历了冬与夏。昏沉中约摸挨到凌晨两三点,古灵又突然精神了起来,睡是睡不着了,迈阿密此时大概都已迎接日出了。窗外一片灯火通明,古灵索性起床打坐,刚盘腿坐好,只听有人敲门,古灵纳闷了,“谁呀?’一想这是在美国,门外那位估计听不懂。

古灵一边说着“who’s that ?”一边去开门,房门打开,一位打扮妖冶衣着暴露的妙龄金发女郎站在门口,她看到古灵,眉头一紧,又看了看门牌,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指楼上,解释两句就扭着腰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