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号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在这种天气下坐飞机绝对不用担心什么。下午,四个人收拾好东西乘的士前往城市机场,阿德尔森笑称已有很多年没乘过国内航班了,他的私人飞机可以降落在美国的任何城市,四十多年前他开一辆破旧的二手车奔波创业时,未曾梦想有今日,命运这东西确实很奇怪。

“我能稍微理解您的感受,在十个月之前,我还穷的住在单位宿舍里,一个月花销约七八十美元,根本不知道住别墅、坐飞机是什么滋味,出国旅游只能在梦中实现。而后来发生的一切就跟戏剧里的故事一样,如果将我最近的经历写成剧本,不知道会不会有好莱坞的导演去理睬。”

“你写吧,写好了我跟斯皮尔?伯格打个电话,如果他有兴趣我可以提供赞助。”

“哇,太感谢了,凭您这种魄力,如果不发大财那就说不过去了。”

“你无需奉承我,年轻人,我们得约法三章,你在我的赌场可以随便玩玩,但不能破坏我们场内的游戏秩序。我清楚你的能耐,如果你出手,我公司里的那些数学专家就会全都傻眼,那样的话,你可能会摊上事,而且是大事,我不希望你惹上麻烦。”

“放心吧,我绝不会在拉斯维加斯染指任何赌博游戏,也决不会吐露任何信息,我就看看风景。”

“你能做保证太好了,说实话我真希望能够拥有一位像你这样的助手。要知道拉斯维加斯是一个充满奇迹的地方,一个人如果想试验一下是否会得到命运的垂青,那就去拉斯维加斯。即使是三餐未济的流浪汉,从路面上捡一枚硬币进赌场,运气好的话可能搏个咸鱼翻身。而一个人如果钱多的不知道该怎么花,去趟赌场,也可能会重新体验一下身无分文流浪街头的潇洒。总之,在这里,你可以透视社会百态与各种人生。”

“您讲得太精辟了,勾起了我的求知欲,我先前听说过开赌场的故事。在一个小镇,一家赌场开业了,最初是没几个人进去玩的,因为这是新鲜事物,而多数人思想都是守旧的。赌场老板为了吸引顾客就将赔率定为一赔二,只要进去赌的人没有不赢的,刚开始人少所以能赔得起。逐渐人就多了起来,这个时候,赌场设定的赔率也就随着降低,赌徒们开始有的赢有的输,但大多数人犯上了赌瘾,他们也许已经将起初赢的钱又输了回去。等到人满为患时,赌场就将赔率再调低,甚至十赌九输。但输红了眼的赌徒们不会意识到是赌场的问题,而是抱怨自己运气不好,四处举债也要翻本。慢慢的,小镇人们手里的钱都输了进去,赌场也就关门转移,又去别的地方开张。拉斯维加斯的赌场是否也会视市场行情而调整赔率?”

“哈哈哈,年轻人,你讲的那是圈地运动时代的运作模式吧,拉斯维加斯能够成为世界闻名的大赌城,决不是靠耍小聪明发展起来的,愿赌服输是这里的规矩。当然,庄家一般不会输的,就像发行彩票,绝大多数人是凑份子,少数人中大奖,但彩票发行机构年年稳赚。这里各种游戏赔率也基本稳定,因为这里从不担心缺少游客。现在这所城市治安也很好,人们可以放心玩儿。好了,我们该上飞机了,到了拉斯维加斯我未必有时间招待你,请不要介意,马子健会陪着你直到回国。”

“知道您很忙,不用再为我分心了,相信我会玩得很愉快。”

古灵在飞机上打起了盹,似睡似醒间,马子健捅了捅他,示意已经快到了,别忘了行李。

他们刚出飞机场,便有两辆专车来接。阿德尔森和肯蒂耶乘一辆凯迪拉克先走了,马子健带着古灵上了一辆林肯。天色已近黄昏,在一片璀璨的灯光中,他们来到举世闻名的威尼斯人大酒店,过去这是全球投资最大的含赌场、综合娱乐设施的酒店,总共花了十八亿美元,相当于近一百五十亿人民币。大楼约四十层,设计典雅,表现了威尼斯16世纪的文艺复兴风格,土白色上部建有挑檐,圆式窗拱和圆柱,外墙则主要以土色砖块和玻璃帷幕覆面。值得一提的事,内华达州本是荒漠地带,而酒店却充分体现了水城威尼斯的风光。叹息桥、圣马可广场、钟楼……威尼斯的一切都可以在这里看到,酒店范围内到处都是充满威尼斯特色的拱桥,小运河及石板路。特别是布置在二楼的长运河,充满威尼斯情调的半圆拱桥与每二十分钟变换一次的人造天空,实在让人大开眼界,各种皮肤的人乘舟漫游河上。

“这里既是天堂,又是地狱,你感受到高温了吗,那其实是人们的欲…望推动的。这个城市每年要接待近四千万游客,舞榭楼台散发着华丽迷人的气息,而失落焦虑和绝望乃至罪恶的念头却充斥着每个赌徒的内心。我非常不喜欢这个地方,但为了生计又不得不一年在这里工作八个月以上。”

“我被这儿的气势给镇住了,我一个月之前去了意大利,但很遗憾没去威尼斯,看到这里的装修风格竟有三分熟悉。我们晚上睡哪儿?”

“这里面有三千多个房间,硬件设施超一流,你想要什么样的服务都可以,你随便挑吧,老板已交待好了。”

“我们睡最普通的就行,看到这阵势,真担心自己的福份不配睡这里,生怕一觉起不来了。”

“哈哈哈,节约是我们中华传统美德,但到这儿来的中国人没几个不是逞奢华的,我问一下服务台吧。”

古灵提着行李包像个乡巴佬一样跟在马子健身后,他们订了两个房间,分别是520和521,是斜对门,让人想起某段从前。古灵看了看那个近六十平米的大房间,文艺复兴风格的实木家具及卫生间那烤瓷浴盆和马桶,头皮都发麻。马子健喊他去吃晚餐,圣马可广场有一家中式餐厅,味道比较正宗,阿德尔森给了一张贵宾卡,在酒店的一切花销均可记公司帐上。

两个人吃了一顿自助餐,饭菜很合古灵胃口,马子健掏出两枚硬币给服务生,“在美国,不给服务员小费会有麻烦的,下次来他可能会给你脸色。这儿规矩很多,以后慢慢给你讲。要不要去博…彩大厅看看,那里就跟香港电影中一样,各种玩法都有,主要是数字图形和扑克牌,一对一、一对多都可以,发牌的都是黄种人,这些人经过一定训练,不一定像港台电影中那样会耍两下特技,但他们要是想让谁赢一般是可以做到的。”

一号博…彩大厅差不多跟大型会场一般大小,约三千平米的空间里摆放着几十种赌桌,在压号的、猜图形的、还有各种款式的角子机,有的则属人工服务。nba东西部决赛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体育竞猜也属热门。大厅里有上千人在穿梭或围在赌桌前,兴高采烈或张头巴望。大厅的尽头是一片舞台,每天有固定时间的文娱表演,热舞、钢管舞、摇滚打击乐是这块舞台的主题,露着性感大腿的女郎与嬉皮士打扮的文艺青年则是这块场地的主角。大厅里没人吸烟,这是严禁的事项,但香水味刺鼻,同样令感觉器官受刺激的还有人群中爆发的尖叫与骂骂咧咧。

大厅的四周有许多供客人休息的座椅,古灵跟马子健坐在一个角落里喝着矿泉水。也许是这里的气氛太紧张太浓烈了,古灵待了一会儿就感到头晕反胃,恍惚中他看着那些人一个个面目扭曲,狰狞可怖,赌鬼一词,真实不虚。这里没有父子,没有朋友,没有亲情,没有温馨,有的只是一股腐朽发烂的味道和一片扑朔迷离的魔幻之境。有人将口袋里的筹码输光重新去流浪,有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去,有人为此欠一笔高利贷惶惶不可终日,有的人心满意足或恋恋不舍地离开,也有人一旦踏入这片场地,从此不知归途。

“怎么这里这么多黄种人,还有很多人会用汉语骂街,异国他乡听到这个真熟悉,但一点也不感到亲切。”古灵摇头轻叹。

“这里的中国人和中东人特别多,钱来得越容易就越容易来这里试运气,来这儿的国人你都不知道他们有多少钱,比海湾来的那些大亨还牛,看他们一个个挺有气派的,不知是什么身份。”

“呵呵,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善意去揣摩人的,我宁愿相信这些国人是暴发户或煤老板,他们是来帮助振兴此地经济的。”

马子健冷冷的,“如果他们是公务员一类而且还拥有头衔呢?”

“因果报应面前人人平等,地狱的场景你们基督徒大概也都清楚,应该怜悯他们,他们未来的悲惨程度超乎常人想象,我希望他们有生之年会幡然醒悟。”

“你真是天使的心肠,我发现我自己有时太冷漠自私了,这也许跟我的成长经历有关。”

“能理解,以前我也总喜欢抱怨,这个社会离我的理想太远,但抱怨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还是要有足够的勇气去承担,去实现我们的救世心愿。看到众人沉沦、道义沦丧是一切仁者的悲哀,因此,这个象征着拯救人心的十字架,总得有人把它背起来!”

马子健默默的,半天没说一句话,在回房的路上,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古灵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