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祁昊杰喝得钻在桌子底下,潘明伟到门口哇哇狂吐,马均桐与曹连朋头靠在一块嘀嘀叨叨。张鹏博脸红脖子粗地与王戴强争论着,“现在的不公平程度你都体会不到有多严重,穷人的女儿要想多挣钱只能去卖x,钱都到了百分之十的人手里,我一天天都在挣扎,累死累活还得看一帮傻操的们脸色,你说这叫什么人生!”张鹏博气愤地将筷子一甩,端起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王戴强舌头早已经不利索了,“告诉你,自古以来人类社会就没有公平过,任何人——有吃亏的时候,也有占便宜的时候,面对——面对现实中的不公平,向来有两种方法,一,反抗,二,完善自身。就这么简单!”

“可我不是逆来顺受那种人!”张鹏博低吼道。

“那是因为咱们都太年轻,别忿啦,没用。想法为自己找个出路,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啦!”古灵又拍了拍张鹏博。

倪乾附和着,“也是,自己不能给自己找气受,更不能以社会的种种来折磨自己,来!再干最后一杯,今天喝的都不少啦,你看人家老祁,都躺下了,待会儿我扶他吧!”

潘明伟漱了漱嘴又回来了,“今天真不行了,再喝我就走不了啦,俺现在诗兴大发,倪乾,现在在网上写诗能挣钱吗?改天我有空了在网上写诗集。”

“甭扯了,现在一本三四十万字的网络小说一般也就挣个几百块,网上是人不是人都会写诗,还用得着你。现在中国文匪遍地,把李白、杜甫放在现在就只能去当网络评论员了。”倪乾把端起的杯子又放下。

潘明伟摇晃着,“不挣个钱你还在电脑前一天天敲字过个什么瘾呢?”

“诶——我只图个爽,只要有人看我的东西就行,起码能证明世界上有我这个人。”

古灵是唯一清醒的,因为没喝酒,他看今天大家喝的也差不多了,于是致结束语,“倪乾说的对,能证明自己价值图个自我接受就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来——”

“下课——”躺在地上昏睡的祁昊杰突地来了一嗓子。

大伙笑着把祁昊杰扶起来,马均桐拍拍他的脸,“你这战斗力可不行啊,虽然卖房子不用跟客户喝酒,不过你以后也得练练。”

古灵端起茶杯,“大家各扫门前雪,我祝你们都有个灿烂的前程,都能够获得自己的幸福,干杯!”

“我只愿面前大海,春暖花开!”潘明伟吐了一句,大家伙乐成一片。

回到宿舍不到晚上九点,仇喜华的电话打来了,“古灵,你在学校吗?你那有地方住吗,我想去你那借宿一晚。”

“来吧,来吧,有空床铺,今晚正好一起看球。”

仇喜华穿个大短裤配凉拖鞋,古灵把他从公交站接到宿舍里,“你怎么显得这么狼狈,是不是跟赵倩诗同志吵架被赶出家门啦?呵呵。”

仇喜华气呼呼的,“有没有水喝?你算说对了,唉,别提了,我也就夸了夸她同学身材婀娜,气质妩媚,结果她就把我赶出家门了,以为我嫌她生了孩子以后长了赘肉。”

古灵吃吃直笑,“你也真是的,在君子面前要道他人之善,在女人面前只能变着法地夸她自己,怎么能触女人的逆鳞呢?”

“别瞎掰了,你是还没结婚,根本就不知道女人的本来面目,我现在一生气就读莎士比亚,他有一句话说到我心坎里了。”

“你要到女人那里去吗?别忘了带上鞭子与镣铐!”古灵说完乐个不停。

仇喜华坐**双手支撑着床沿,余气未消,“你算说对了,难道这男人是为了自我惩罚才去结婚的吗?我老婆现在对朱德庸漫画特着迷,她的婚姻观似乎有些扭曲了,我经常告诉自己,要咬牙坚持,默默地忍受,不管多少辛酸,我得把该担的责任担起来。婚前我们是经历了爱情的考验的。因为我们学校还有一位女老师在喜欢我,而她身边也不乏追求者,我们走到了一起。但婚后,轮到上帝来考验我们了,我们发过誓绝不分离,不管多少波折,然而我现在一回家就没个好心情,烦死了,在单位也不顺,一个人想按自己的方式去生活怎么就这么难!怪不得萨特称他人即是地狱。”

古灵坐在对面的**拍着大腿,“可能都是暂时的,过了这一阵子就好了,平常心是道。”

“过了这一阵子还有下一阵子,随着双方父母的衰老和孩子的长大,我们很快就步入一个人如骡马的中年时期,再往后,就是等死了。人在世界上的处境就是如此无聊,一生都在期盼中度过,靠幻想来麻醉自我神经。以前上大学时我还看不懂《等待戈多》,现在懂了。我一天天腻歪得要死,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尽管我相信上帝存在灵魂不朽,但这一切更使我悲凉,有时候感觉这存在也是一种痛苦,一点意思也没有,还真不如发生点事情刺激一下神经,否则我都要无聊死了。”仇喜华将拖鞋甩下来,躺在**,很快又坐了起来,穿上拖鞋。

古灵挠挠眉心,“太平的时代大多数人都是在一天天这样过,我也是觉得没劲,盼奥运吧,好容易在家门口举办一次,还能看中国足球。”

“那有个屁用,开完了还不跟平常一样,又能对我们的生活发生多大改变?至于国足,劝你别看了,珍惜生命吧,你用这九十分钟去散散步也许更舒服。”仇喜华又脱下鞋躺下了。

“嘿嘿,看你泄气的,可能是在家憋闷的慌吧,不如趁暑假出去逛逛散散心。”古灵又忍不住挠了挠耳朵。

“那顶个屎用,回到家里可能更闷了,关键是如何面对以后!”

古灵打个哈欠,“如果要给明天留个期望,那就买彩票吧,不是为了中,而是给自己买一份期待。”

仇喜华摇摇脑袋,“我一般不想那个事,弗兰西斯·培根说过,天生掉馅饼式的幸运只能早就浪荡子,而经过奋斗成就的幸运则能产生人才。我是从来不买彩票的,不想那事。”

古灵哈欠连天,索性也躺下,“买彩票有时也不是靠运气,比如足球彩票,也要靠技术的。”

“还是没谱,球王贝利不就是个有名的乌鸦嘴吗,谁能知道球往哪飞?”仇喜华也打个哈欠,“不过今晚这场球我差不多能猜准。”

“谁能夺冠?”

“西班牙赢德国,就跟西亚技术型球队过去常常赢韩国一样,套路差不多。”

古灵嘿嘿直乐,“你怎么跟我想一块去了,先睡了啊,我定好时间,晚上两点四十醒吧!”

“我现在不用定闹钟也能起来,平常一宿能被孩子折腾醒三四次,醒了就看欧洲杯。”

半夜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吵醒了两个正在熟睡的小伙子,古灵开灯洗了把脸,仇喜华已经将电视机打开,“我靠,这屏幕看着可真不清楚,太费眼神。”

“知足吧,二百多块钱买的旧电视,我平时也就看个球,别的节目根本不看。”

绿茵场上开始升国旗奏国歌,镜头在两队球员脸上一一扫过。

“两队球员身高差了不少啊,这就是一场空军与陆军的较量,你还记得02年世界杯时德国打沙特8:0那场比赛吗,球都不怎么出沙特半场,看来沙特的技术跟西班牙比还差太多太多,而且还差了速度。”仇喜华使劲张开眼皮。

“也不能用那个来衡量,九四年世界杯时韩国还逼平过西班牙呢,那届的沙特竟然赢了比利时,都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东欧球队普遍不行了,说不准什么时候中国队还能进一次四强呢!”

仇喜华笑出了声,“你是说亚洲杯四强吧,那估计也得狠砸钱买通裁判才行,世界杯四强,我恐怕是活不到那天了。哎,对了,你说有一天中国会不会举办世界杯?”

古灵干笑着,“就现在中国这经济实力和人口,只要一申请,国际足联哭着喊着也得让中国举办,到那个时候,我攒上他大半年的积蓄,去现场看一看,哪怕被老婆骂死,嘿嘿。”

上半场的比赛有惊无险地进行着,两队都未能改变比分,西班牙的控球技术赏心悦目,反观德国战车却一直创造不出合适的机会,只能疲于应对防守。下半时,西班牙前锋托雷斯带球晃过德国后卫拉姆之后一脚怒射,球进了,1:0。

古灵和仇喜华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既不欢呼也不鼓掌,就这样一直到比赛结束西班牙捧杯。

仇喜华轻叹一声,“我发现自己这两年看球越来越没有激情了,就跟看录像似的,看来这看球人少了不行,没气氛。”

“我最近两年也是,越来越死气沉沉,可能因为岁数的原因吧,一眨眼咱都是奔三十的人了,足球毕竟是充满活力的项目。”古灵一边打着哈欠去关电视。

“就咱们这样什么也不图深更半夜爬起来看球的人已经不容易了,现在踢球的基本都是为了钱。目前欧洲那边的球迷差不多人人都赌球,足球本身带来的快乐越来越遥远了,想想咱们上高中那会儿天天晚上逃自习课去看法国世界杯,多爽的岁月!”仇喜华困得已经是上下眼皮直打架。

而古灵那边则很快便打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