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世界杯一天天临近了,但比世界杯更临近的是高考,高考前夕总是学校较乱的一个星期,学校要求各班班主任轮流在学校值班,古灵只被安排一个晚上。他打死也不敢睡那间一到狗年就死人的鬼屋,而那天晚上又必须要在学校待着,他想到去学生宿舍凑合一宿。正好那天班长韩愿升有事回家,古灵便睡他的床,与董琨、申仁、袁晓伟等一帮爱说话捣乱的男生住一块儿,那几个人全蔫了。

不过古灵也受了一晚上洋罪,首先是喝水,学校停水了,锅炉也没水,热天里没水喝最可怕,洗漱倒在其次。另外,学生宿舍楼里没厕所,上个厕所得跑几十米去学生公厕,有的男生根本懒得跑这冤枉路,干脆就在水房角落里开工放箭,弄得尿骚气熏天。男生宿舍里好像都没洗脚的习惯,你熏着我 ,我熏着你,看谁先趴下,古灵只待了一晚就鼻塞了,嗓子还疼得厉害。

那一晚上古灵老做噩梦,他梦见自己在夜中孤零零一个人走在路上,背上好像压着个什么东西,然后他看到一盏昏暗的灯向自己驶来,走近一看原来是辆电动车,奇怪的是那电动车没人骑,是自己行驶的。古灵觉得诡异便紧跟在车后,走到一间屋子的门前,电动车停下了,古灵推开门,看见里面有个人血肉模糊的,借着微弱的灯光,古灵终于看清了,那个血肉模糊的人正是自己。

古灵一惊,醒了过来,宿舍的小伙子们睡得正香。他却是没心思再睡了,躺了一会儿,干脆起身走出宿舍楼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县里传出一个消息,副县长罗志彬被双规调查,本来他有希望成为常务副县长的,他的情妇也被拘留审问,一时间沸沸扬扬。有人说罗县长得罪上级,有人传他的老婆与情妇斗气,结果把他扯进去,还有人传罗县长这次完全是替罪羊。但没有人知道,罗志彬的祖坟边上不知被谁放了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头,这块石头有一个角正冲坟头。

又过了几天,一个更具爆炸性的新闻发布了,白垚副县长在视察书库堤坝时不慎落水身亡。据说喝了点酒,没走稳,当时他身边就跟着一个秘书和一个局长。然后,一堆莫名其妙的罪名就扣到这位白县长身上,像什么挪用扶贫款啦、贪污农田水利基础设施建设资金啦、瞒报政策啦、任人唯亲啦、作风腐化啦……好像这样一个害群之马被淹死还算便宜了他。古灵没听说这个事,否则他可能会纳闷这个白县长究竟喝了多少酒,因为白垚带他上山之前可是喝了至少半斤白酒的,开起车来不输于一个客车司机。

古灵做了那样一个梦,心里惴惴不安,当天回去就用天机钱摇了一卦。那天刚过儿童节,是个壬戌日,古灵摇出个天雷无妄变水地比卦,应爻临玄武而动化回头克,又为暗动,世爻子孙午火与应爻相冲,动化宫鬼,上爻妻财戌土临白虎而动克应爻父母子水,应爻死绝,无妄主灾。

“父母主房屋、车辆、衣服,难道这房子要塌吗?我操,不会吧,子孙持世啊,不对,那会是什么事呢?”

第二天,古灵的自行车又坏了,换个车胎,花了八块钱。中午吃饭又咬破了舌头,去办公室关门时弄劈了一个指甲。“我该是没事吓自己吧。”

五号那天,学生们要大扫除准备考场,曾云秀告诉古灵说潘雯生病了,自己要去看她,搭别人的车,麻烦古灵将自己的电动车骑到她家,曾云秀将一串钥匙交给了古灵。古灵安排完考场布置,骑着电动车出了校门,那天城里过集,人流熙熙攘攘,古灵绕道走外环路,看到电动车的电量还比较充足,便去香泉寺转了一圈,进大殿磕了个头,又往功德箱放了一张十元钞票。

逗留片刻,古灵骑车往曾云秀家奔去,下坡时,不用开电门也是风驰电掣,到了要转弯时,古灵捏了一下车闸,但车闸好像失灵了,车速几乎不减,下面那条公路上车来车往,古灵惊呼:吾命休矣!

到转弯处,古灵也不知怎么想的,猛一转车把用左脚支住地,然后一把将电动车甩了出去,一辆轿车“吱——”刹在古灵面前,离他身子不到一米,而另一辆面包也刹在电动车前,险些没撞着。

两个司机几乎同时对古灵破口大骂,“瞎他妈眼啦,找死鬼……”

古灵面色苍白,他仨魂已吓跑了俩魂半,手脚无力地合掌道歉,然后挣扎着将电车扶起,慢慢地堆到路边,喘了几口气。

古灵慢慢悠悠将电车骑到曾云秀家门口,停下车去敲门,正巧曾云秀的电话打过来了,“喂,没事,我到你们家啦,啊,……”

突然一个小伙子从外面钻进巷里,跨上电动车打开车门骑走了,古灵愣神之间正要喊,一群年轻人闯入巷里,不由分说摁住古灵便打,古灵还没来及张嘴便已挨了几下,然后被一脚踹肚子上倒个仰面趴叉,他赶紧捂住**,蜷缩一团,脸上又被狠狠跺了一脚,人们一边打一边骂,“操 你个臭流氓……”

一个女孩跑了过来,惊呼,“不是他,这是我们老师,别打了,呜呜……”

古灵躺在地上几乎已经起不来,鼻血溢到脸上,那群人连忙把他扶起,连连道歉,那个女孩是4班的,古灵有印象,但叫不上名来。

为首的那个小伙子扑通跪在地上,“对不住了老师,刚才我妹在集市上被人摸了一下,我们追那个人来着,误会了。”说完“啪啪”打了自己两耳光。

曾云秀的母亲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出来一望,惊得脸色大变,“这是怎么着了,怎么了?”

“没事,一场误会,我骑着秀秀的车刚到门口,敲门时车被一个贼骑跑了,他们把我当成那个贼了,秀秀的车被人骑跑了,你们找找吧,找着了送来。”

古灵洗净脸上的血迹,绵绵地躺在曾云秀家的木头沙发上,他现在头晕乏力,浑身酸痛,但好歹筋骨还没事,还能活动,女孩的哥哥硬要赔他二十块钱。古灵不要,他们把钱塞给了曾云秀的母亲。

“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饭去。”

“不了,”古灵摆摆手,“吃不下,头晕。”

“那你上秀秀**躺会吧,休息休息。”

古灵在**正迷糊着,曾云秀赶回来了,她一看古灵鼻青脸肿的样子,心疼地想哭。

古灵透过那肿起的嘴唇挤出一句话,“上辈子也许我是他们爹,经常打骂他们,这辈子总算让他们报仇解恨了,谁也不怨,你那电车明天再报案吧,城这么小,好找。”

古灵是吃了晚饭才走回大杂院的,一想那天摇的卦,心中一股激动,“果然是无妄之灾,咱这次又捡了一条命,真他妈值得庆贺,只是那电动车,唉——还是我来赔吧!”

但那电动车当天就被送回来了,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有人敲曾云秀的门,曾云秀去开门还没看清是谁,那人就跑了,电动车停在门口。

曾云秀打电话告诉古灵,古灵很高兴,“看来流氓与小偷真不是一码事,以后要将这两个词区分开。还有,你那电车的制动闸要修一修,下大坡时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