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重新走回场中。 有一个清丽优雅的女子正遥遥地朝江启微点头微笑,天蓝看着她,眼里有一种隐然的光芒在闪烁。

“她是谁?”他问启微。

“是我大嫂,赵以深。 ”

启微牵起天蓝的手:“来,我给你们介绍。 ”

赵以深的笑颜恬淡安静,可是她的人看起来是出色而明亮的,在满场的人群中,仿佛高贵拖俗的女神。 “以深!这是我的朋友,秦天蓝。 ”启微笑着走上前去,朝以深说。

天蓝站在启微的身边,有一个刹那,尴尬得象个傻乎乎的孩子。 “你好。 ”是以深先伸出手来,微笑温和地看着他。

真不敢相信,第一次和她说话,他居然会这么笨拙。

天蓝定了定神,强压下心底那一阵悸动,亦伸手握住她柔软的手:“你好。 ”

“天蓝是我中学时的同学,”启微在一旁笑着说,“我们有好多年没见了。 ”

这个人对启微而言,是非常特别的存在吧?以深微笑着看看启微凝视着天蓝时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在那瞬间洞悉了所有隐藏的秘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面对这个初次相见的陌生男子时,自己的心里居然也会有种莫名的、隐约的悸动。

“秦先生在哪里高就?”以深是个善于隐藏自己心事的人。

“他在法国。 ”启微率先替天蓝作了回答,而后者只是站在一侧微微笑。 有了直率而粗枝大叶地启微。 气氛好象不会那么微妙而尴尬。 可是,在启微唧唧喳喳的说话声中,他们两人不期然地彼此对视了一眼,又飞快地望向别的方向。

幸好,此时以深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抱歉。 ”以深作了个手势,接起了电话。 须臾,脸色微微地变了。

“发生什么事?”待以深关上手机。 启微忍不住问。

“是医院打来。 ”以深说,“我现在要回去看望爸爸。 ”

“叫大哥陪你回去。 ”启微说。

以深笑笑摇头:“没关系。 我打电话让司机过来就可以。 ”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天蓝忽然说:“让我送江太太去医院吧,我有自己开车来。 ”

以深抬头看了天蓝一眼,他的目光清冽诚挚。 她的心忽然一动。

“对!司机过来又要等,不如让天蓝送你过去。 ”启微说,心底也因为天蓝对自己地亲人有额外的关照而觉得暗喜。

女人,似乎都容易联系很多不相关地事情,以为那是男人对自己的一种潜在示好。

“不好意思。 第一次见面就要麻烦秦先生。 ”坐上了车后,以深犹自抱歉着。

“没关系,其实有机会我也很想去探望赵先生。 ”天蓝发动车子,很自然地说。

“哦?”以深回头看看天蓝,“秦先生认识家父?”

天蓝的神色如常:“赵先生在本城名望甚高,平常人岂能不心怀仰慕?我也只是平常人。 ”说着,笑了起来。

车子停下,以深下了车:“那么。 秦先生何不一起进去?”她站在车门边回转身,对天蓝说。

静静的夜色中,两个人结伴向前走去。

“爸爸住院已经有一段时间,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 ”以深自自然然地说,之后才觉得奇怪,其实根本没必要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些。 可是她说出口的时候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

“是肝癌?”天蓝轻轻地问。

“是的。 ”以深扬一扬脸。 微笑,“已经是后期。 ”

路灯照着彼此默默向前的身影,天蓝地手cha在裤子的口袋里,以深的手拎着手袋,放在身前。 两个人不期然地同时低垂着头,看灯光把自己的影子一点一点的隐没、显现。

“你在做什么工作?”天蓝柔声问她。

“在一所大学教书。 ”以深轻声说,“是助教。 我回国也没多久,当初是为了结婚才回来。 ”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他当成自己的亲人般倾诉。

其实以深是个性格淡漠的人,从小到大有许多心事。 宁愿将它们藏在心底也不愿意找人倾诉。 或许——到目前为止张孜然是唯一一个她愿意对其敞开心房的人。 其他人,即使好友如纪薇安。 以深也对其保留着自己最隐秘地哀伤与焦虑。

以深不是个可以将烦恼分加给朋友的人。 相反的,她愿意承担别人的痛楚,却愿意让别人感受到她永远的宁静和快乐。

可是现在,在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面前,她却有一种倾诉地欲望。 是因为——这个人让她感觉到安全和平静吗?

天蓝让以深觉得安心。

这种安心,是可以什么都不用顾忌、不用惧怕、不用担忧、完全的放松。

象一棵大树般,可以让她依kao的安心。

“我看到过杂志上登出来你结婚的照片。 ”天蓝缓缓说,“你穿着婚纱的样子很漂亮,可是你看起来好象不是那么开心。 ”

以深回头看着他,天蓝在晚风中的侧影修长典雅,有月光薄薄照在他英俊的面容上。

或许是感觉到她的凝视,天蓝转过头来回望以深,两个人目光相遇,他平和而亲切地对她微笑。

他的眸子明亮而晶莹,仿佛晨曦般让人沉醉。

“你怎么会知道?”以深恍惚地问。

“你心里好象藏了太多东西。 ”天蓝静静地说,“其实没必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你是个女孩子,女孩子生来就该被别人宠爱。 更何况,你有父亲、有丈夫,还有……大哥。 ”

以深只觉得心底一颤,定定地望住天蓝。

“你大哥——赵以川,你们兄妹关系向来很好的,不是吗?”天蓝地微笑温和。

“——是。 ”以深转过头去,深深呼了口气。

“医生,我爸爸怎样?”走进大楼,以深急忙跑上前,询问刚刚从房间走出来地医生。

“有高烧现象。 ”医生拿下口罩,说,“刚才赵先生的情绪也比较激动。 不过现在已经睡着了,放心,护工一直在旁边陪护。 ”

“谢谢。 ”以深轻声告别医生,带着天蓝朝病房走去。

“爸爸最近脾气变得很不好,容易激动,也容易发怒。 可是以前他是个典型地好好先生,我们三兄妹都有点怕妈妈,最喜欢爸爸。 ”以深浅浅笑着说。

天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玻璃窗内,赵宁至正在病**安静地闭目沉睡。

“对不起,真不巧。 我爸爸睡着了。 ”以深抱歉地说。

“没关系,”天蓝微笑,“我已经见到赵先生,一样的。 ”

以深抬起头来看他,天蓝也正低头凝视着她。

“秦先生——”以深愣愣地唤他。 “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天蓝笑起来:“我曾经在杂志上见过赵小姐。”他补充,“很多次。 ”

“哦。 ”以深有点怅然地微笑,“都是不好的新闻,对不对?”

“你结婚那天的盛况,你和你先生一起出席宴会的样子……每次都很漂亮很出众。 ”他衷心地赞美,“你是个幸福的女孩。 ”

“幸福的女孩?”以深皱皱鼻子,此刻的她看起来象个调皮的孩子。

“有这么多人爱你,是很幸福的事情。 有些人,未必有那么幸运。 ”

这一刻,以深几乎能够从天蓝的语气中感受到他的那种忧伤。 他所有的感受,她几乎感同身受。

他——真的是个好奇怪好奇怪的人,不是吗?

分别的时候,以深忍不住在心里想,他们两个人,一定在很久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以前的某天见过面。

一定是这样的。

以深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天蓝的车子渐渐远去,一时之间忘记了周围的世界。

“怎么现在才回来?”有人在她肩头披上一件衣服,柔声问。

以深回头,看见江启征。

“我去医院看了爸爸。 ”她抱歉地朝启征笑笑,“启微的朋友送我过去。 ”她下意识地强调了‘启微的朋友’这几个字。

江启征漫不经心地微笑:“你应该告诉我的。 夜了,进去吧。 ”

他拥着妻子走进了大宅。 夜色中,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模糊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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