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女儿说不得。”秦云尚叹了口气,道:“但女儿心中有数,日后必当多加防范。”

话末,低下头才又道:“女儿知道让您失望了。”

秦展无奈至极。

“尚娘,你为何非得如此固执!”

他这个女儿,他一直没有舍得过分拘束过,因此这才养就了她自幼就很有主见的性子。

可有时过于坚持自己的想法,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见秦云尚不再说话,秦展只有道:“你即便不说,我与你哥哥迟早也查得出来!等你哪一日想通了你我父女再细谈……眼下,你就且好生养伤吧!”

秦云尚目送着父亲离去,眼中神情明灭不定。

她对他的情分虽在昨夜他要取自己性命时已彻底消匿了,可到底相识相知一场,他也是个可怜之人……

只盼着他能走远一些,日后别再相见了。

……

暮色四合,海棠居里欢声不断。

张眉寿姐弟三个正拆看着今日宋聚给他们的荷包。

沉甸甸的荷包里均是金灿灿的小金子——却非寻常的金豆子金瓜子儿,而是制成了小动物的形态。

张眉寿得到的那份,均是玲珑可爱的长角小羊,小羊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栩栩如生,精致非常。

张鹤龄与张延龄的,则是数十颗饱满圆润的小鸡崽。

“这是按着蓁蓁他们三个的属相制成的。”张峦笑着说道:“大舅哥看起来不拘小节,待孩子们倒很用心。”

张鹤龄捧着可爱的“小鸡崽”爱不释手。

小孩子总是喜欢这些精致有趣的小玩意儿,这与是不是金子打造的并无关系。

但他们也知道金子很贵重。

所以,在张眉寿将荷包重新系好,乖乖地递向宋氏的时候,两个小家伙互看一眼,也赶忙要上缴——懂事这种事情,孩子间也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要去攀比的。

父亲说了,所有的好东西都要交给母亲保管——只是张峦的原话似乎并没有保管两个字就是了。

“母亲,我只想要留一个,可以吗?”张延龄眼巴巴地看着宋氏问道。

宋氏答应了给姐弟三人各留一个。

她并不是舍不得这点儿金子,而是孩子太小,万一弄丢了就不好了——待他们大些,她自然还要再还给他们的。

“我听说今日秦家小姐请蓁蓁去说话了?”一直含笑看着妻子和孩子的张峦,此时方才问道。

得了宋氏肯定的回答之后,张峦又饶有兴致地看向女儿:“蓁蓁,秦家的姐姐都与你说什么了?”

“女儿家之间的悄悄话,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打听来作甚?”宋氏横了张峦一眼。

张峦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他只是好奇美名在外的秦姑娘怎么忽然跟他的女儿有了来往。

难道说他的女儿其实也很优秀这个秘密已经被泄露了吗?

“秦姐姐邀我同去仁和公主的花会。”张眉寿避重就轻地答道。

她救下秦云尚的事情,她既答应了保密,便是父母也不会说。

至于这个花会,也真是今日秦云尚与她提起的,她知道秦云尚有此邀请,大约是类似于‘拉她一把’的好意。

只是她的避重就轻,落在张峦和宋氏耳中,却是重之又重。

仁和公主的花会?

那可是让京中小娘子们趋之若鹜的聚会!向来都是一帖难求。

若哪家的姑娘有幸得了邀请,凑上去求带之同往者,都能将头给挤破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才说?”宋氏有些怪女儿说晚了,又连忙问:“你可答应了?”

张眉寿摇摇头。

“我们不是要去外祖家吗?”她反问宋氏。

“去你外祖家又不着急!”宋氏颇有些怒其不争地道:“若能有幸去仁和公主的花会,即便是等上些时日又有何妨?”

虽说张邓两家退亲之事,明眼人皆看得出错在邓家,可女孩子退过亲,说出去总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

而若能去一趟仁和公主的花会,又与秦家小姐走近些,那便不一样了!

这对女儿的名声、甚至是日后的亲事,都是大有裨益的事情。

张峦也听说过仁和公主每年举行的“六月花会”,虽不比宋氏这般热衷,却也觉得是有利无害的,于是也道:“既然有机会,蓁蓁不妨去跟着玩一玩,多长些见识交些朋友也是好的。”

“听母亲的,要去。”宋氏一脸较劲地说道:“也让邓家的人和你大伯他们瞧瞧,咱们如今争气着呢!”

先有丈夫又得了历事的机会,再有女儿被秦家小姐邀请同去仁和公主的诗会,宋氏觉得脸上十分有光,心情都振奋起来。

张眉寿本没想到父母的反应会这般大。

她记忆中,这是头一回看到母亲这般模样。

是,母亲的想法确有些虚荣,可世人有几个不虚荣呢?尤其是宋氏自幼被宠溺长大,习惯了被人捧得高高地,本性就有些好强。

这一刻,张眉寿非但不觉得宋氏这样有什么不好,且还很高兴,因为她在宋氏这种小小的虚荣心和争强好胜的面孔之下,看到了一种逐渐复苏的心态。

这是好事!

“母亲明日给你备些礼物,你再去一趟秦家,与秦姑娘说,你愿意与她同去花会。”

“母亲,不必。”张眉寿心底哭笑不得,看着宋氏说道:“秦姐姐做事随心,不喜欢别人巴结讨好,咱们如此,反倒不好了。”

她本是随口拿这话来劝退宋氏,却引起了张峦的共鸣:“蓁蓁说得对,孩子之间的事情,咱们做大人的还是不要过多插手的好。”

宋氏闻言刚要说话,张峦又笑着道:“花会在下月呢,这不是件小事,秦姑娘若真心邀蓁蓁同去,必还会正式拟帖再请的。而若不是真心,今日只是孩子间的随口一提,咱们巴巴地跟去,不识趣不说,届时到了花会之上,无人照料蓁蓁可如何是好啊——蓁蓁年幼懵懂,若一个人出了差错,或是得罪了人,岂不得不偿失?”

张峦一席话,成功地说服了宋氏,也让张眉寿对父亲的思虑缜密周全又有了新的认识。

一家人说话间,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张家的大姑娘张眉娴,此时正一个人心情烦闷地坐在后花园的荷塘边,往塘中砸着小石子儿。

她今日竟听说,父亲有意将她嫁给当朝礼部侍郎做续弦!

她才十四岁呀,怎能甘心给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做续弦呢?!

张眉娴想到这里,又怕又怨,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着。

她无声哭泣时,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以为是自己的丫鬟找到了这里,不肯在人前示弱的张眉娴赶忙拿袖子擦干眼泪。

可脚步声却戛然而止了,并未再朝着此处靠近,而那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与熟悉的语调,让张眉娴顿时警惕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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