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当下局面来看,越想越觉得这位皇帝陛下指望不上了怎么办?

思及此,张眉寿不禁有些犯愁。

“二妹言之有理……仁慈当是首要。”

看着少女沉静却忧心忡忡的脸庞,张秋池心底忽然有几分涌动。

到底没忍住,问道:“二妹也觉得会发生地动吗?”

他总觉得,二妹似乎又知道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了。

张眉寿闻言,将视线从堂外收回。

“若我说会,大哥会信我吗?”

女孩子语气神态皆是认真,张秋池几乎不曾思考,便点了头。

“二妹说会,我自然就信!”

实则,这话从既安口中说出来,他已存了几分揣测了。

几位大人想的皆是如何替太子解围,可他却多了一处——万一真的会地动呢?

即便这无凭无据的猜测,听起来确实不着边际,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去相信——毕竟他自身的怪病,就是极解释不通的存在。

他区区普通人,都有可能是雷公电母转世,那既安身为堂堂储君,没准儿当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呢?

张秋池看着自家妹妹的眼睛这短短瞬间,已然想了太多。

“那我便告诉大哥,泰山当真会地动。”

张眉寿语气笃定。

饶是料到了这个答案,张秋池一时还是免不了感到震惊:“二妹为何这般肯定?”

却听女孩子平静地反问:“大哥与我之间,还须问这个吗?”

张秋池张了张嘴巴,到底没再说什么:“……”

确实,他与二妹之间,根本不需要问这个。

毕竟,问了就是仙人托梦。

若仙人托梦他不信,二妹还得另找其他说法,也当真是为难她……

罢了,二妹的话,他只管闭着眼睛信就是了。

少年很快说服了自己,继而担忧起了正事。

“若朝廷不肯出面疏散百姓,岂不是要有许多无辜百姓因此丧生?”

“所以,还须另想对策,以备不测……”

张眉寿心底沉沉,却极坚定。

无论如何,她都会尽力而为,不叫他抱有遗憾。

况且,这不只是他要做的事情,也同样是她想去做的事情。

“二妹,咱们一起想办法。”张秋池紧张起来,却极郑重:“如果有我能出得上力的地方,二妹只管与我说。”

张眉寿见他神情,心底一暖,笑着点头。

……

次日,刘健王华等人入宫求见昭丰帝。

而他们前脚刚至,太监还未及入内殿通传,后脚就又来了一行官员。

双方互视着,抬手相互施礼。

“刘大人。”

“陶大人。”

“王大人。”

“……”

一阵互礼罢,陶烨正色低声问道:“几位大人可是为了太子进言之事而来?”

刘健笑着点头:“正是。”

陶烨和几位老臣,闻言都心领神会地笑了。

原来大家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有这么多大臣在,想来今日皇上必然是拗不过了。

一行人便都立在了殿外候着,直至得了皇上宣召,方才一齐踏入了殿中。

张峦三个月前,刚升任了正五品工部郎中,此番虽是头一次面圣,可心中却称不上多么紧张。

一直以来,都是既安明里暗里护着他们,今日他也总算也能替既安做些什么了,哪怕只是同人辨上一架这等微末小事。

昭丰帝坐在那里,一眼就瞧见了张峦。

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觉得此人生得够俊——俊到让他觉得眼生。

是以,便单独点了张峦出列。

方才众臣一同行礼,他倒未听清此人自报身份,此时就问了一句。

“这位爱卿是?”

“微臣乃工部郎中张峦。”

“张峦?”昭丰帝“嘶”了一声,遂问道:“朕记起来了……爱卿可是小仙子的父亲?”

众臣:“……”

比起在湖州洪涝中立功,且得过圣旨褒奖……这些在皇上心目中,竟都抵不过小仙子的父亲这个身份来得深刻吗?

张峦怔了怔,旋即笑道:“正是微臣。”

虽然皇上的思路有些不同寻常,但他并不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好,甚至还隐隐觉得脸上有光。

在场的诸位大人,拼起女儿来,谁能比得过他?

“啧,怪不得朕见爱卿气度不凡……”昭丰帝边说边打量着张峦。

毕竟是未来的亲家。

况且,他得好好瞧瞧,得是什么样的父亲才能养得出小仙子那般人物来。

对了,他正有意召小仙子入宫问一问泰山之事,待会儿不如将张爱卿单独留下来说说话。

一位老臣轻咳一声,打断了昭丰帝的思绪,遂开始了长篇大论。

起初还只说明日动身之事,后来便又扯到了太子身上。

“皇上怕是有所不知,如今朝野上下皆因太子之言而人心不稳,甚至隐隐已在民间传出了更为荒唐的说法——为稳住局面与民心,老臣还望陛下让太子殿下尽早出面澄清此事。”

日后要做皇帝的人,可不能这般不知轻重,随意妄言。

此番,且当是给这位小太子一个教训。

“朝野上下人心不稳?左大人此言,下官倒是不甚认同。”刘健语气稍带疑惑地道:“为何下官听到的,皆是赞扬太子重孝道、爱民恤物,一片赤子之心呢?”

那名老臣闻言愣住,有几分不可思议地看着刘健。

陶烨等人也看过去。

说好的目的一致呢?

即便不想跟着一起劝,却也不能这样唱反调吧?

怎么,难道这些人是太子一党,也是抱着阻挠皇上前往泰山祭祀之心?

陶烨先站了出来。

他原本只一意想劝皇上依原定计划动身而已,本无意牵扯太子,可这些老臣欲趁机牵制新君的德性,他是知道的——为了拉拢这些人,他也唯有跟着一起了。

“刘大人,太子初衷即便一片诚挚,可泰山之行事关重大,岂能因区区一个梦,便贸然取消?”

刘健忙道:“陶大人怕是误会了,我等并无劝阻皇上前往泰山祭祀之意——”

皇上去不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这些过分具有争议的事情,他们无意掺和。

陶烨不禁怔然。

旋即,王华站出来,向昭丰帝施礼道:“微臣有幸,曾任东宫讲官一职,私以为太子生性纯粹,心存仁德。此番太子有此进言,亦正是心思纯善之表现。若被恶意曲解,怕会伤了一片纯粹之心。”

几名老臣脸色俱变。

说谁恶意曲解呢?

“微臣亦认同王大人之言。”张峦道:“太子贤德孝孺,乃大靖之幸。一片仁心,而非过错。”

“王大人此言差矣!”

一名老臣站了出来,正要往下开口时,却见一名内监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