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派余党,黄灵子来也!”

“青晟子前来相会!”

众人身后猛然传来两声朗喝,却是黄灵子和马晟前来。他们二人得到消息最晚。毕竟大家都知道他们和蜀山派之间的仇隙太深,哪位首座都不方便前去知会,年轻一代弟子也不敢轻言,可蜀山派三十余人前来,动静也未免太大,还是让他们知道了。

两人各自踏云上,马晟更是怒气滔天,恨不得手刃这些人,需要知道他这些年辛苦,所企盼的就是今日而已。

黄灵子心中怒气更是难消,只是参透《黄道经》第一卷,又广览万家典籍,心境都修为已经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还是可以克制,脸色却仍然是一片昏暗,眼中更是难得露出一丝杀伐之气来。

霜寒子最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不待黄灵子发难,便急忙和白蒙跪拜道:“宗主救命!”

话声未落,马晟已经祭出阴阳二剑,直取霜寒子头颅。白蒙眉头微皱,混元道袍大袖一甩,也不知道是施展了如何神通,径直将二剑收下。

马晟没有料到白蒙会出手阻拦,但白蒙历年积威,就算他心中再怒,也不敢违逆,只能和白蒙急声求叙:“宗师,不要拦我,今天不杀了这些人,我一辈子也不安心!”

不待白蒙说话,广阳真人已经上前拦住了两人,叹息道:“你们还不知道吗,蜀山派已经灭了,可怜千年大派,却只有这几十个年轻弟子逃了出来!”

黄灵子和马晟都是愕然,他们知道蜀山派有变,隐约也感觉三和突然遇到了灭门之祸。但当真正有人证实了消息的时候。两个人的都还是显得无比震惊。仿佛是不能接受一般。

再一次提到蜀山派灭门的消息,所有人都忍不住叹息一声,场中的气氛更加凝重,黄灵子跺了跺足,叹息一声,道:“罢了,虽没有因我而亡,却也是亡了。罢了…罢了!”

马晟却仍然是有些无法相信。他心中有恨,在那无尽的恨意中,何尝没有埋藏十年的师门情谊,就仿佛是一个女子,被相爱十年地情人抛弃。心中再是恨他,却又不能忘记曾经有过地关好。

这种爱恨交措地情絮,宛如是无法理清的蛛丝一般。凌乱不堪,日夜折磨着他。这一日,终于解脱一般,他眼神中的光芒迅速衰弱,渐渐暗淡下来。

人也瞬间被人抽空了所有力量一般,颓然跌坐在流云上,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冷不丁的如倔强的孩子一般,低声呢喃道:“不可能的…蜀山派不可能…灭门的!”

白蒙见景兰真人想上前说话,想必她昔日和马晟有点交往,只是轻咳一声阻拦,自己上前扶起马晟,低声宽慰道:“蜀山派没有灭,这里不是还有很多人嘛!”

听了白蒙这话,马晟眼中精光又陡然暴涨,声音虽低,却是难掩恨意:“那就让我杀他们罢!”

先不说马晟能不能打过这些余下的蜀山派弟子,就算能杀过,白蒙留着这些弟子自然还有用处,也不会同意马晟的想法。可他也不想叱喝马晟,要他清醒一点,因为他能够理解马晟此刻心中地矛盾,这种无比复杂的情绪,他能够想像到一些,只好拍了拍马晟的肩膀,叹道:“不用再杀了,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雷云、景泰二人都死去了,还要说什么呢?”

白蒙的话就仿佛是一根刺,刺穿了马晟刚刚鼓胀起来地复仇之心,令他所有的怒气都瞬间消失一空,整个人又死气沉沉的颓然跌坐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刻实在是无比地尴尬,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白蒙看了北极真人一眼,叹道:“领你师弟回去静修一段时间吧!”

北极真人也是有些关心马晟,毕竟这马晟是九宫派中,除了他之外还仅剩下来的人,当即领了法旨,搀扶着马晟回九宫灵山去了。

黄灵子凝望着霜寒子等人,也是半晌都说不出什么话来,这一刻,他的心中也是极其复杂。若真是动手吧,且不说会坏了白蒙的事,只看蜀山派这些人惨败如死灰的脸色,也知道他们心中更加灰暗;若不动手,心中还有的那一缕愤恨,也是难以消解。

他只能仰天叹息一声,一挥拂尘,沉声喝道:“师兄,黄灵子先行告退了!”

不待白蒙和其他首座施礼,黄灵子已经悄然驾云而去,只在那半空之中,留下一抹惊虹浮云,香艳之中却又难掩失落之情。

这其中的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解释的,白蒙只能随他离去。

蜀山派这些余下的弟子,心中何况不是无比复杂难言,白蒙又稍微宽慰霜寒子几句,也匆匆离去了。其他首座还是无法揣摸透白蒙内心的想法,见白蒙离去,也不愿意在这种极其复杂的情况下,和蜀山派套什么交情,除了广阳真人留下相助之外,余下诸人都也各自领着弟子离去了。

回到紫宫天殿,白蒙心中凌乱,正要取来经书览阅,天龙子就走了进来。白蒙看他欲言又止,知道他在天命神镜中窥探出一丝天机来,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提醒自己,便让他坐在一边,也不说话打扰他,自己静静看着阴阳宗典籍,任由天龙子苦思。

时隔良久,天龙子仿佛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道:“师父,紫霞仙境的气数也要尽了!”

啪!

白蒙猛然吃了大惊吓,手中书卷都跌落在地,冷不丁的扭头看着天龙子,喝道:“你说什么呢?”

天龙子叹道:“天机太玄妙,纵然有天命神镜在手,我也只能看到些许,还不能全说。若是能照出师父的天命来。那也好说了。偏偏只能从霜寒子和叔伯身上看到半点,都是些蛛丝马迹,难以预料真假。且其中万千变数太大,尤其是师父和黄灵子师叔在此,变数就更大,只怕我方才这么一说,天命就又变化了!”

白蒙良久不语,其实他心中所设的最坏打算,也就是紫霞仙境也遭受厄难。不管怎么说,峨嵋仙境前车之鉴在前,若是那三个老妖魔打上山门来,自己这紫霞仙境也根本没有抵挡的余地。

当断不断,反而要毁大事。白蒙心中很明白,既然天龙子已经示警了,自己就必须准备后撤之路。万一被人杀上门来,那简直就是无比糟糕的事情。

“惹不起他们。我们暂时避一避吧!”天龙子见白蒙沉默不语,唯恐白蒙舍不得紫霞仙境,只好出声提醒。

白蒙又想了片刻,让天龙子去请天鹤子前来,又挥手让宫中童子都退下去。等天鹤子赶来,白蒙立刻抓过他的手腕,低声道:“你立刻用蓬莱仙岛,带着灵宝宫内七十余名小童子离去…藏经宝殿地诸人和龙龟也带走,此都是东山再起地根本,你应该清楚去哪里,如今天下,也只有一个地方还是安全地!”

天鹤子自然是很清楚,默默不语,自从听说蜀山派被灭之后,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刻,只是没有想到白蒙决心下的这么快。

时隔良久,天鹤子才道:“师父,莫非已经全无他计了吗?”

白蒙凄然一笑,叹道:“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如此啊,你且先去,或许不出数月,我也要领人和你会合。”

天鹤子终于被惊吓住了,失声问道:“那紫霞仙境该如何是好呢?”

白蒙摇手苦笑,道:“都已经不重要了,仙境再重要,没有了人,那也就不重要了!”

天鹤子感叹一声,道:“也确实如此,那弟子就先领法旨离去了,但愿…!”

白蒙拂袖止住天鹤子想要说的话,脸色漠然,思索片刻之后,又道:“让金蟾子也陪你离去吧,日后你就暂时主管一切事物,容不得你疏忽半分,更不容你逍遥快活,你自己心中要清楚!”

天鹤子沉涩无比,道:“弟子明白了,必定不敢怠慢!”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说下去就无比伤感,天鹤子极力掩饰内心的悲戚,领法旨离去。

一切都是在悄无声息之中完成,要走的这一批人,大半都是小孩子,几句话哄一哄就可以了,倒是青莲散人和天玉仙子不好劝。

青莲散人深通玄机,自己也觉得能掌福祸,当着天鹤子的面连算两卦,并没有算到半点风险,就坚决不走。

天鹤子没有办法,只好回了紫宫天殿,和白蒙如实禀报。

白蒙听了这事,也只是淡淡一笑,青莲散人心中怎么想的,他太清楚不过,只好叹道:“那就随她吧,这么多年了,她也未曾离开我身边几日。天鹤子,你就去和她说,天玉儿必须要走,这一大一小,至少得走一位,继续掌管藏经宝殿,万般典籍都带走吧,免得一时凌乱,来不及带走!”

他一番手,祭起一尊如意鼎来,托给天鹤子道:“此鼎可容万物,你去库房一趟,但凡各种珍稀之物,一并置放鼎中!”

天鹤子一阵唏嘘感触,仿佛是在听白蒙交代后事一般,心中更加凝重,却又不能推托,但觉得第一次背负这么沉重的要务,都快要无法喘息了。

这些年来,有白蒙在外支撑大局,天龙子主掌内务,他几乎没有什么压力,每日都是逍遥无比,突然挑起重担来,哪里能觉得轻松?

看他神色摇曳不定,知道他内心之中定是难以平定,此时此刻,白蒙自己,还有天龙子、天鹤子,哪一个心情又能平静下来。

白蒙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在这样的时刻挺住,他不倒,紫霞仙境就不会倒,当即咬了咬牙,转过身去,和天鹤子沉声喝道:“去吧,莫要再迟疑了,若是紫霞仙境无事,那也就罢了,若是真出了大事,玄教阴阳宗地退路,就完全系于你一身之上。但是,你也不用害怕,更不用紧张,昔日我起步的时候,除了一个龙龟和十三本典籍外,几乎是空无一物,和那时候相比,你的担子比我轻多了。”

天鹤子心中抑郁,也只能咬牙顿首,和白蒙深深一躬,青丝垂地,道:“师父保重!”

良久之后,他才直起身来,又向着天龙子躬身,道:“大师兄,代我服侍师父!”

天龙子勉强笑了笑,走到天鹤子身边,轻轻握过他的手,低声道:“放心吧,师父与你我有再造之恩,便是一死,我也要保师父安然无恙,前去与你汇合,重整玄教!”

天鹤子听了这话,便再也无憾,收了紫霞仙境便飞上藏经宝殿,天龙子也不敢清闲,立刻去找天丹子清点库房。

待天鹤子离去之后,白蒙由不得畅抒一口气,心中生出一丝庆幸来,不管未来局势会是怎么样的变化,阴阳宗地根基是肯定保住了。

此时此刻,这条退路就是他白蒙最大的资本,有了这个资本,他所有的怯意都一扫而空,眼神重新坚定起来。

他是一个人,必然也有他害怕的地方,但他绝然不怕死,杀人杀的多了,面对死亡,他又有什么可怕地。何况他非常清楚自己是不死之魂,任那千万般手段也休想灭掉自己的魂魄,这也是他的一个资本,一张至尊宝王牌。

千年轮回,只要魂魄不灭,千年之后,他和黄灵子、金灵子还会再次相遇,还要再掀起一场风浪,今世镇不住这天蝎,来世一定可以。

若是来世还不行,那就再来一世,终究有一天,他会赢的!对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世界这么大,宇宙那么远,一个人的性命不过是那瞬间闪耀的星辉而已,只要魂魄不灭,就有无限循环的可能。

“总有一天,可以破开那天命,飞上天界,去寻找自己的真相!”白蒙抬起头,仰望着天空的紫霞星云,在这无限悲呛之后,竟又生出一丝绝境下的雄心壮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