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仙姑此次前来,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白蒙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站在紫宫天殿前,眺望着整个紫霞仙境,这个仙境得来的太容易了,守起来却是无比艰难。三个月内,天狐老妖和蝙蝠老祖就会重新杀回来,届时自然有个了断,只是不知道谁能占个上风呢?

天空的紫色星云,卷裹着丝丝缕缕的金色龙气,轻轻卷动着,点点金色的繁星闪耀在那星云中,成了一道别样靓丽的风景。

历经数年的努力,这仙境从一个不起眼的落魄仙境,终于变成了这样颇具声势的大仙境妙地,白蒙既是欣慰,也难免有点担忧。

树大招风啊!

“是在为天狐和蝙蝠老祖的事情担忧吗?”青莲散人不知道是何时从白蒙的背后走了出来,放下自己的莲花宝座,轻盈的坐了下来,也和白蒙一样,眺望着整个仙境。

“有一点而已,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有我在处理呢!”白蒙淡淡一笑,露出毫不在乎的神情来,逍遥自在的一挥拂尘,也祭起宝莲坐下。

青莲散人幽幽的凝望白蒙一眼,忽然抿嘴一笑,叹道:“都这样…不过,你就这是这样呢,也好,其实我担心也是多余的,这些年来,我靠的可就是你!”

天空一道青光闪过,却是皓月仙姑驾云而来,她悄然落下来,和白蒙、青莲稽首道:“两位近日可好?”

她是前辈高人,又是贵客,白蒙和青莲不敢怠慢,急忙起身问候。

白蒙放出白玉天坛,请皓月仙姑坐了下来。这皓月仙姑眼睛厉害,一看到白玉天坛,就明白了前事,道:“原来武夷仙境的白玉天坛在你这里,想必这九座小灵山也是从武夷仙境取来的咯?”

白蒙颔首不语,紫阳派都留在他紫霞仙境中。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何况事情到了今日,他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皓月仙姑微微点头,道:“当年南宗颇盛,如今气势早已衰落,紫阳真人这一脉所留紫霞、紫阳两大仙境,早就该被人夺了。不过是靠着山门维系而已。这是命数,也是你的造化。我来这里也有半个月了,据我所看,灵宝啊,你只怕还是炼了三魂分修道吧!”

“啊…嗯,仙姑说中了,我确实是炼了三魂分修道呢!”白蒙索性也不否认。

“这…有点不妙啊,灵宝!”皓月仙姑略显犹豫,片刻之后。才道:“你历经数代。都是只修那天地一脉,如今两脉同修,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也吃不准。毕竟你这阴阳宗本来就是绝学太多,你若是几脉同修。比常人更难升大乘,渡劫地危险也大些。还是小心一些吧。如果我所料的不错,你现在是渡劫中期有大成,突破渡劫后期小成在即,可即使是在即,以你两脉同修所需的真元底蕴,只怕也要三五年的苦修啊!”

皓月仙姑说的是一点也没有错,阴阳宗说到底是天地一脉,日月星一脉,这两脉各有大绝学。即使是到了今天,白蒙所学到的,也不过是诸多典籍所载地两成左右。

白蒙是个贪心人,他一心想做到学究天人的地步,精通玄道魔三教小道与一体,贯通鸿钧大道的经略,要想达到自己所企盼的目标,没有个千年苦修,是根本不可能的。

莫说其他两教,只说玄教自身典籍,他也不过是有个两成左右的精通,也就是阵法、炼器两道略有点造化,符篆、修器两道有点小造化,余下都还没有涉及。

日月星这一脉的典籍更加驳杂,阴阳宗内地所载也是很多都不全,但也是广博无比,白蒙至今也只是学了三魂道而已,其他十余道根本没有涉及。

白蒙自己不是不清楚,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通天大道前必然还有一场苦斗,一个不小心就要魂飞魄散、形神俱毁。既然得了明心上人的点拨,自己也预料到了日后的艰苦,不多学点本事,那如何应付呢?

他仰天一笑,道:“别人都走捷径,我却要走那最难走地道路。若不成也就罢了,他日一旦大功告成,天上天下,何来敌手。修真如过独木桥,长路漫漫无尽苦,万般艰险在其中,不尝千辛何来甜?”

皓月仙姑微微颔首,道:“你这三魂道也是个捷径啊,而且是个无比的捷径,阳魂主贪欲,阴魂主凶煞,你把阴阳二魂分出去,就已经断了大欲大凶,看起来是好事情,其实未必啊!”

白蒙略感吃惊,不动声色地笑道:“还要请前辈直言相告呢?”

皓月仙姑叹道:“你本来是玄,哪里是道,玄者伦也,你应该是有姻缘在身上的,偏偏你把情缘之魂分开了,哪里还能沾到半点的姻缘。其实,你的命数虽然不在天命内,但我也算是经历尘世的人,阅人无数,只看你和青莲散人这份玄妙,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若非是你无缘无故断了情缘,你和散人只怕有场姻缘。”

皓月仙姑这话说地太唐突了,一出口来,白蒙和青莲都是尴尬,青莲散人皱了皱眉,也不好发作,只能起身稽首道:“仙姑,师弟,我殿中还有要事,这就告退了!”

白蒙不好说什么,只能是点了点头,心中多少有点埋怨这个皓月仙姑,真的是修真修糊涂了,这种话怎么能随意说出来。

遥想三年前,他和散人之间的那种莫名的关系,确实是有点让人留念,可自从他练了三魂分修道,把阳欲断掉,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从这点上来说,皓月仙姑说的也确实没有错,只能在青莲散人离去之后,摇头叹息一声。既不想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来。

“是不是怪我有点多嘴?”皓月仙姑一甩拂尘,淡淡一笑,并不在意青莲散人的匆匆离去。对她而言,凡世俗情根本就是虚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谁还能和自己过意不去?

白蒙微微点头,道:“方才的话…前辈确实多说了,毕竟,我和青莲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开弓哪有回头箭,她善通玄机,自己也能算出来。她不说。我不说,旁人也不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如今仙姑点穿,只怕破了我和散人的那点默契,日后都不好再多见一面。”

皓月仙姑听了白蒙的话,忍不住哦了一声,看起来略有点后悔,旋即又淡然一笑,道:“我这先天派。最精通月老之道。谁和谁有姻缘,都不要生辰八字,我只看一眼就能清楚了。你和青莲啊。真是可惜了,姻缘被你断掉了,不仅于此。连在你身上地红线是有不少根呢,可惜你这里情缘一断。不知道又要多出几个怨女来!”

白蒙略为一滞,问道:“莫非,前辈是说还要在我这里出几个怨女,比如那紫罗兰?”

皓月仙姑掐指一算,道:“她也算是个半个怨女,可怜啊,倾心于你,却落到这个下场,陆芸何尝不是,你小心一些吧,这两个女孩子处理不好,日后要危及你的命数啊!”

“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情缘…情缘啊,福、禄、寿、仙、情、善六大妙缘,哪一个都是玄妙无比啊!”白蒙忍不住摇头轻笑。

皓月仙姑则笑道:“你是大仙缘、大凶煞、大情缘、大孽障,双妙双诡与一身,天机无穷尽,谁能算个明?如今,你把大情缘一遮,这大孽障就更加凶险几分,就好比你把大仙缘一关,那大凶煞就更要害你的命一般,你若是想化解大孽障,只有靠这大情缘化解!”

白蒙颇是有点不解,苦笑道:“难道我当初不遮情缘,就一定能化解陆芸的怨气吗?”

皓月仙姑淡然一挥拂尘,道:“你当真以为好化解吗,就算是你收她为义女,亲自抚养,她终究还是要倾心于你,你不受天命所辖,她却要受的。若是你想用收养的方法来化解,最终只是留下一场**孽情怨障,只能是逼她转为九世怨女!”

白蒙有点无语了,托着下巴,遥望着紫霞仙境地山门,无声沉默着,也不知道去该怪谁。若不是自己当年把**之心遮了,或许,自己真的会爱上陆芸,那在第七世就能化解了,如今倒好了,硬生生逼出个八世怨女来。

皓月仙姑缓缓站起来,也是轻轻一叹,道:“我能说的,也就是这么多了,世上哪年不出上万个怨男怨女,第二世都能化解。只有这个陆芸难啊,非你不能化解,要么你打她个型神俱灭,要么…不说也罢了!”

她身份不同旁人,寻常礼数也不放在心上,不和白蒙告退就起身离去了,只化了一道清澈碧绿的光芒,飞回秦淮殿。

长淮派、先天派、中广派、秦淮派四脉的心法都是大同小异,只是运用不同而已,靖阳真人和靖月仙姑就是他们胎息四门的同祖。

最初就是只有先天派,其后一分为三,多出了长淮派和中广派来,此后又过了千年,秦淮派又从长淮派中分出来。

如今两派聚首紫霞仙境,虽然不是明言重归一派,但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这是他们的内事,白蒙也不方便多问。

大敌当前,他也没有心情过问。

被皓月仙姑一提,白蒙忍不住牵挂起紫罗兰,悄然离开紫霞仙境,去白园探望紫罗兰。

此时已经是深夜,白蒙也不知道紫罗兰究竟是睡了没有,悄悄地落下云头,刚推开清梅庵的院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水花声,想不到紫罗兰正在清洗身体。

“是你吗,宗主?”

白蒙正打算离去,却听紫罗兰在屋内轻声询问,只能道:“是我,你还没有睡吗?”

“你进来罢,我已经洗净了!”紫罗兰的话,有点让人联想翩翩。

白蒙思量了片刻,猛地一下推开门,却见紫罗兰已经穿上洁净的仙衫道履,那高高的木桶中,还不停地冒着热气。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是不是仙境里面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情?”紫罗兰是很奇怪,有点不理解白蒙怎么会来,她一直以为除非自己去紫霞仙境,否则是不可能再见到白蒙的。

一晃也不过就两三年地光景,可如今呢,他已是一代宗师般的人物,开宗立派,门下弟子无数,修真界何人不知道他的威名。

如今…他的情缘都已经断去,留下来地,也就是自己心中那点的怨叹。

紫罗兰想到这里,神色黯淡起来,取过一把青莲留下的剪刀,剪出一个纸人儿,吹了一口真气,化了一个五甲壮士,让他去将木桶里地水倒走。

她用紫檀木梳儿,轻柔而细致的梳理**地秀发,忽然一笑,问道:“宗主,甘泉山前,我们第一次相遇,你还记得多少呢?”

“哦…嗯!”白蒙忍不住陷入沉思中,沉默了好久才道:“都记得呢,那个时候,你真是让人由不得喜欢的女孩子,英姿飒爽呢!”

“呵呵…都过去了,原来人是会变得,就像人会变老一样!”紫罗兰对着铜镜,静静的梳理着头发,对着镜子里的可人儿,莫名的笑了笑,好像是在笑自己。

“其实…宗主,你也变了,青莲散人前些日子来看我,和我说了许多,她是一路看着你走到今天的,好些个变化,她都一一看着。其实…我们都挺怀念以前的,就像散人怀念三年前那世俗中的你,而你怀念三年那无畏的我一般!可人啊…真的都会变得!”

紫罗兰一霎那间,仿佛老了许多,絮絮叨叨的说着些有点复杂的话,意味深长。

听着她软哝哝的低声细语,白蒙忽然觉得自己真的不应该来,这个紫罗兰已经不是当年的紫罗兰了,只是眼前的紫罗兰,更让自己可怜。

以前是可敬,现在是可怜,一字之差,却又掩埋了多少罪孽,白蒙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