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恢复真身

见对方遇袭而不乱,反倒整理队形,有干一仗的架势,金国凤心里就一突。

当初晋军遇袭时有这样的勇气和素质,也不会被人在家门口打个全军覆没。最差,也能狠狠咬对方一口,且战且退回到宁武关据守。

王斗隔着家丁,看不清敌人布置,只见两翼家丁还没有进入冲刺距离就开始冲刺,一层层挡在他面前。

金国凤看到了,看到对方一排排骑士下马,架起火铳,还是大号火铳,摆明了是可靠的杀人利器!

想退?

他宁愿死战,也不想逃回去成为笑话!

他还有两个儿子要养,他还想出人头地,他也想混出个人样!

“来将通名!”

朱延平纵马应上,身姿挺拔,呼着白气高喝一声。

“宣府前卫,新平堡守备金国凤!你是何人!”

“威灵显佑,平贼大将军封常清!”

冥府的神,敕号前缀是威灵,是震慑亡灵的意思,就如水神一系的神敕号前缀是灵济一样,能灵验济世。

朱延平举着刀,洋溢笑容,一口纯正的西北口音吼道:“本将原以为宣大无人,见你等勇悍,念崔阁老人情,不杀你等。可上前,我们做过一场!”

他有学习方言的天赋和爱好,目前除了闽粤语和巴蜀话没接触过,其他各地的口音他都会,张口就来。

对方几名善骑射的家丁收弓,朱延平马速不快,金国凤进入冲锋距离,催动战马,两脚蹬在马蹬上两条腿绷直,身子昂起,双手举刀欲要砍来:“那就先试试,这一刀!”

金国凤身材高大,可骑的是蒙古马,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马速也不快。

而王斗的家丁骑的都是山丹军马,一个个速度更快,王斗家将一马当先已经和朱延平交手,这家将手里操着苗刀,一刀横切斩来。

二骑交错之际,朱延平手中大刀抡圆斩出,两刀相击。

一声脆响,苗刀断成两截,朱延平刀势一转斜撩而上,又与金国凤劈下的大刀撞在一起,一声铿锵刺耳声中,交错而过,朱延平座下高骏战马受力不住,后退两步。

这时候王斗持枪刺来,刀势来不及格挡击开,朱延平紧夹马腹,身子向左,躲过王斗这一枪,顿时心里发紧,打起十二分精神。

骑战杀敌朱延平都是仗着力大迅捷,干掉一个个经验丰富的敌人,正式比试性质的骑战,他缺少足够的经验。

第一个回结束,双方调转马头,朱延平看着持枪王斗,喝问:“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七杀将军隐姓埋名,何必知我姓名?”

王斗说着纵马加速,他的家将退出,武器被砍断是一回事,够不够资格也是一回事。他再上去,朱延平那边摩拳擦掌的部将们也不会干看着。

斗将对冲一次叫做回,再重回本阵交手一次叫做合,一个回合交战两次。

三骑围在一起乱打,初步适应了武斗节奏,朱延平游刃有余,手中大刀也不会刀刀抡圆,只是稍作调整就能隔开对方兵刃。

五个回合下来,同样使用大刀的金国凤已经开始吃力,与朱延平第一刀硬碰硬,他的两条胳膊就够呛。

第一刀他是借着马力劈砍,力道大,自然反冲力就大。

又是两合,察觉到金国凤气力衰竭,朱延平一刀拍开对方兵刃,探手抓住金国凤披风一把拉扯坠地,身姿扭转之际一刀劈出隔开王斗一枪。

“梨花枪?你是蓟镇总兵王威何人?”

王斗驻马与朱延平并驱交手,掩护落地的金国凤,一枪接着一枪,衔接流畅颇有章法,明显是有套路的枪法。

朱延平再次拨开王斗一枪,刀身一转压住王斗手中枪槊,扭头喝问。

这两个家伙为了壮气势,山坡上插着的战旗还在,一杆王姓将旗,一杆金姓将旗。

“正是家父!”

咬着牙,王斗双臂握着槊杆奋力,就是抬不起被压着的枪。

他抬头眦目看着朱延平,双目似能喷火:“将军亦是九边出身,为何不给晋军弟兄一条活路?”

“原来如此。”

朱延平收回刀,目光盯着王斗还有从地上站起来的金国凤,道:“杀晋军三千,威慑各地就能少死更多的人。本将自有考虑,又何需他人置喙多嘴?再者,刀兵一动,何来无辜一说?你们走吧,天黑前我部夜宿朔州。别来找麻烦,否则别怪我们不给崔老头儿面子。”

握紧枪槊,王斗怒哼一声,金国凤双臂发颤抱拳,抬头道:“七杀将军不杀之恩,金某铭记在心,告辞。”

朱延平只是点点头,掌中大刀舞了一圈钉入脚下冻土,看着金国凤与王斗等人离去,轻轻一叹。

陈雄纵马到跟前,龇牙道:“将军,怎么看上这两位了?”

摇头,朱延平道:“我要他们做什么?这样的人太少了,从平遥至今,沿途平安无事。对我们是好事情,可这种事情对国朝而言不是好事情。现在有人出来找麻烦,多少也能宽慰一下人心。”

他大摇大摆出入山西,却没有人主动来找麻烦,传出去对各方人心士气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以后外敌入寇,别地方守军怎么想?人家山西那边就这样,凭什么我们还要以卵击石自讨苦吃?

陈雄扭头看着山坡上正在收走的旗号,凝目建议:“要不,卑职遣人手去大同寻孙先生,我们在朔州或大同打一仗?”

“可以,物资必须先行,留三千人在大同殿后,与宣大追击的兵马拉开阵势打一场。”

朔州城外,金国凤与王斗带着家丁抵达后,本要寻参将虎英报功,结果看到的只有一座座留下栅栏的营区,里面的人跑了个一干二净……

找到一座正在撤军的营垒,里面的军士正收拾着锅碗瓢盆,得到了一个还算安慰的消息。

不是虎英畏敌擅自撤军,而是骁骑将军即将抵达大同,奉总兵杨国栋调令,全军向大同聚拢,准备与入寇山西的河套贼决一死战。

骁骑将军打河套贼就像打儿子一样,这是宣大军的统一观点。刚刚与七杀鬼将交手的王斗与金国凤不这么认为,七杀鬼将所部根本不是河套贼!是当年的辽军旧部,说不好还是李成梁时期的老军。

和这样的辽军老兵对垒,可能骁骑将军也一时打不动。

河套那边逃回去的人,为了掩饰自己无能,将朱延平吹到了天上,同时也是打心底里畏惧朱延平。传统的河套贼元气大伤,胆气已丧,不足为虑。可七杀鬼将所部,不是河套贼!

若当河套贼来打,宣大军必然吃亏!

两个人匆匆赶往大同,要把这条消息带回去,让大同方面早做准备。

入夜,朔州城里朱延平还没吃口热的,陈雄就带来了飞鸽传书。朔州是大同镇西南重要的支点和繁华城市,他们这里有永久性暗桩。

不得已,召集众将,朱延平开始洗脸,认真的洗脸,要将脸上的易容胶水稀释,剥离。

陈雄则介绍此时的形势,苏成则拿着匕首为朱延平刮去脸上泡胀的胶水及颜料,最后洗了个脸,脸上一轻感觉皮肤都能呼吸了,朱延平见大伙也知道了形势,就说:“我今夜与何冲所部及杨天石北上,余下各部以李遂为主将,陈雄、苏成为副将。我们时刻保持联系,都把弟兄们看好了,出塞后占据杀胡口。等张榜部抵达后,再演一出戏,我们就回家过年。”

十一月二十九,朱延平身披鎏金山文连身甲,外罩厚厚戎袍,戴着硬化处理的牛皮面具,端坐在战车上来到大同城东门。

此时的京师,天启握着刻刀雕琢一枚樟木球,曹少钦跪在火炉旁讲述,一旁刘时敏烹茶,王体乾、魏忠贤和李永贞站在一旁恭候。

他们上方,天启一心二用,用雕刻的方式转移心中最大的压力。他身旁的张嫣,素手捏着一牙橘,认真剥着白丝,细嚼慢咽。

“你还是能做事的,下去准备准备,就去昌平。从神机营抽调五百骑,从昌平补足千骑,你再去一趟大同,跟着宗柔将晋王完完整整的,带到京里来。”

心悬在嗓子眼的曹少钦顿首,皇帝按约定给他赏赐,说明现在还没有灭口的想法。至于以后,以后再说。

刘时敏也松了口气,一旦皇帝要处置曹少钦还有朱延平的部下,那他也要想办法抽身,现在的局势实在是太危险,稍有疏漏,这条船就翻了。

朱延平的意思很直白的表达了,秘密会为你藏着,实在不行我们去塞外过日子。反正自投罗网,任人鱼肉的事情,他不会干。

“老魏,让巾帽局用点心,准备蟒袍、鸾服,宗柔回京时你出城借交接晋王的机会,将这些东西送给宗柔。记得,将虎符拿回来。”

蟒袍、鸾服都是制式的,巾帽局多了去。还要专门另作?

魏忠贤想不明白,与王体乾等人在天启的手势下退了出去。

轻叹一口气,天启放下手里的东西,拍拍手抖掉木屑,问:“有些糊涂,你说宗柔会不会想不开,出逃塞外?”

张嫣扭头瞥一眼天启,明明知道该怎么做,还要借别人的口说出来,她看不起天启这一点,缺少承担责任的心理准备。天启有承担责任的勇气,下决心的时候也有这个勇气,可下决心的时候不愿意弄成自己的本意,而是要借别人的口。

不够干脆,张嫣来到刘时敏留下的茶具面前,幽幽道:“征战平遥时,小曹说的很清楚。宗柔想死,坐在那里想被贼军射死。他不想回京,看着你杀他的弟兄。想想吧,怎么把他劝回来。一旦出塞,他就不会回来了。”

天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问:“我也知他心里苦,可晋王做下的事情,弄得人心惶惶,谁都下不了台。原本有心偏袒,可现在如此紧迫,走漏消息后,朝野猜疑,将永无安宁。我赌不起,又治不住朝堂,你说,该怎么办?”

端着茶,小抿一口,张嫣轻哼:“讨晋碑文字字怀恨,七杀诗碑字字诛心。宗柔心怀百姓,杀性戾气冲天。好好安抚吧,他在京,他的兵马在京,各地谁敢擅动军兵?看看山西兵马,一叶可知秋,他们不可怕。”

倒了一杯茶,送到天启手里,张嫣继续说:“他毫无名义,就凭三千人便可横行山西,杀的各方眼巴巴看着他带着无数财物大摇大摆离去,而不敢有所动静。以后,若真有人闹事,给他一万人,及征讨的名义,谁能挡得住?”

“你别忘了,他是宗室,别让他在外扎下根基,他又能有什么作为?”

“说到底,你们为的都是一样的,他能为百姓而杀官,你杀官为的是社稷安稳。百姓稳,则天下安。”

对于官员,张嫣的恨意不比朱延平低,她更恨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