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反攻日本颜思齐

塞外的风波已经引发张家湾的物价波动。

很多货物都是走运河上来,或有走私的,也有赶在七月份马市贸易的,塞外的动荡,无疑让这些边关贸易的商团受到了影响。

各处马市的贸易额已经分配好,现在塞外的动荡打破了这一切。但此时和朱延平关系不大,他将自己定位的很清楚,只是一把刀而已,上面有需求,他就出塞走一趟。

有鲁衍孟和崔景荣以及成基命这个师尊在上面顶着,下面还有得到好处,一帮士气高昂的弟兄,他的那份好处少不了。

不会是直接的分红,而是给他一定比例的贸易额,这就足够了。

午后的宴会,阎应元就谈起塞外的事情,有些担忧,担心边塞再起战事。东北、西南的战事已经让朝野有识之士担忧,再加上一个边塞战事,实在是让人不能不担忧。

而东南与荷兰人的战事,实际上并未停止,按照后世的国际法来说,现在双方还没有签定停战协议,现在还处于交战状态。

其中交战的双方都有损失,最大的损失就是贸易。其中唯一得到好处的就是由郑一官改名后的郑芝龙,他舅舅是澳门海商,被他舅舅推荐到海王李旦那里当个翻译。

李旦如今老了,李氏宗族内部争夺又和外姓船头争夺将来的首领位置。郑芝龙当时什么都没有,带了两条船南下充任李旦的使者,调解福建方面和荷兰人的战事。

但是郑芝龙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在双方卖好,游离在双方之间壮大自己,在福建巡抚南居益那里,他是一个翻译和雇佣军头头。在荷兰人那边,他就是个翻译官,跟着荷兰人跑南洋商路,同时在台湾扎了一个村堡,算是根据地。

此时的台湾,经过老将军沈有容两次征讨平叛,老实了不少。处于一种奇怪的无政府状态,福建看不上这穷山恶水。

看重这个风水宝地的只有四个人,登莱副总兵沈有容,海贼王李旦麾下外姓最强的船帮首领颜思齐,之后就是荷兰人和郑芝龙。

此时的颜思齐,已经移民数万,分划了十片攻守合一的堡垒区域。同时又与台湾土民谈条件,用贸易维持了和平。

现在的颜思齐捏死郑芝龙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他之前眼睛盯着李旦的位置,等待着。对台湾的基业,并不看重。可现在,颜思齐已经看不上李旦海贼王的位置,这个海上的传奇人物,有了更为广大的志向。

李旦横在朝鲜、日本、大明贸易线的中间,收取的利润真正是日进斗金。是个人,都想成为李旦第二。

就在今年,颜思齐等一帮福建人等因不满日本德川幕府的统治,准确来说是不满足德川幕府的刚刚颁布的海禁政策。

德川幕府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与朱延平同龄的一个青年,为了遏制九州南部萨摩藩岛津氏、北部长州藩毛利氏的膨胀,施行了海禁。

德川幕府的海禁与大明的海禁一样,只允许官方贸易,这种贸易叫做堪合贸易,凭借印信有计划的贸易。为了防止地方藩属大名因贸易而崛起,德川幕府施行海禁,由德川家族把持贸易,借此维持统治。

大明的海禁纯粹就是东南商团一手推进的,不准朝廷插手。海禁只针对朝廷和普通百姓,士绅商团们操纵海禁,玩的很爽。当然,如果出海的那帮海贼头子再听话一点就好了。

至于嘉靖年间的倭乱,抱歉,这些倭人只是当时的海贼王王直的雇佣军,说白了就是王直的马仔。这场倭乱,就是东南商团和朝廷的一场博弈。

被德川幕府垄断、控制的贸易自然没有什么暴利,海贼王李旦又快不行了。于是颜思齐等人准备造反,想联合日本地方强藩推翻德川家族的统治。

他们密谋起事造反,参与日本朝野的反抗斗争,也是有底气的。因为德川家族的统治并不稳定,德川家族的天下是投机取来的,是站在丰臣政权的尸骨上,通过一系列妥协得到的所谓天下。

各地的藩属,并不是德川家族的原属,而是曾经的对手。而德川家族又只吃独食,施行强干弱枝政策,各地的藩属日子并不好过,常常要找大商人借贷过日子。甚至发生了强藩破产,父亲出家把家业抛给儿子,两个儿子相互谦让不得不找个养子来继承的古怪事。

要知道之前的战国时代,为了几百石的土地,往往会父子相残,兄弟反目……

就在今年六月十五日,颜思齐与挚友杨天生、漳州海澄老乡陈衷纪、福建延平府人郑芝龙等二十八人拜盟为兄弟,立下誓言:“生不同日,死必同时”。

当众推举颜思齐为盟主,主持造反大计。

不幸事泄,德川幕府遣兵搜捕,颜思齐率众仓惶分乘十三艘船出逃。驶至九州西海岸的外岛洲仔尾,陈衷纪建言:“吾闻疏球为海上荒岛,势控东南,地肥饶可霸,今当先取其地,然后侵略四方,则扶余之业可成也。”

没错,这伙人当腻了的海贼,再强的海贼如李旦,也是无根之木。垂垂老矣,想回家乡看一眼,或者是葬入家乡宗祠,都是奢望。

于是,这伙人召集部众,开始大规模开发台湾。要以台湾为根基,攻琉球尚氏王国为跳板,进而夺取日本……

颜思齐有这个大志向,老乡陈衷纪有这个志向,很多大的船帮首领都有这个志向。而郑芝龙没有,去跑他的南洋贸易了。郑芝龙与朱延平一样,眼中只有钱。

为了反攻日本,颜思齐安顿好台湾事宜后,带着东江镇毛文龙打下的白条去找毛文龙,想得到毛文龙和沈有容这个老朋友的介绍信去找登莱巡抚袁可立。

论权势,大明沿海一线就数袁可立的控制范围大,控制程度深,兵多将广,火器犀利。控制着山东、天津、东江镇和朝鲜。

日本那边的贸易,颜思齐这伙人是不可能做了,手下兄弟要养活,只能去找袁可立,加入京杭漕运的序列。或者招安也可,能得到袁可立的支持攻掠日本最好。

今年,则是颜思齐最重要的一年。找不到新的贸易航线,他这个反攻日本的海贼大联盟必然溃散。所以,他本人出动。

熬过今年,维持住军心,他就能反攻日本。若不能,他就死定了。

为了重开德川幕府的贸易航线,他手下这些所谓弟兄,绝对有人会挑头剁了他这个盟主,用他颜思齐的头颅去示好。

贸易航线,关键的就是货源,最好的工艺品在大明,这才是最值钱的东西。而日本金银一比四的兑换率,更是巨大的钱袋子。可惜德川家族也知道国内的情况,严控金银兑换。并用本国盛产的黄金,交换吕宋岛上盛产的白银。

颜思齐受够了德川家族的贪婪,就如当年收税的矿监那样的贪婪,万历四十年,十五岁的他还是一个读书少年,受不了侮辱杀了矿监的家仆外逃出海。

如今二十年过去,他正值壮年,大明海域活着的传奇,他应该拼搏出一番,闯下更加广大的天地。冒着被袁可立砍了的风险,去拜访这位实权派封疆大吏。

整个大明此时的封疆大吏,有兵有权的大人物,算下来只有三个人。登莱巡抚袁可立,蓟辽督师孙承宗,四川巡抚朱燮元。

七月初六,曹少钦带着封赏诏书和兵部阁文,来到了张家湾,不过他被堵在了辕门外。

潞河西大营再次扩建,近两千军士在校场上穿着坎肩,光着膀子操练着。

校场中央的高台上,朱延平这个毫无名义,只是锦衣千户空职的人同样光着膀子,却坐在主位上,戴着苍缨毡笠目光严肃,审阅着高台下的演武。

队形不必再说,古代军队对战场队形的要求极端的苛刻。

两千人的部队,不好指挥。朱延平也在学习,能做的就是熟悉下面各部的特性,根据特性安排任务。或调整军官,让军官的性格能与部下军士相配合。

这种不断的磨合,才能将军心统合在一起,让每一个的力量都能发挥出来。

打仗是一门技术活儿,智慧和勇气都不能缺乏。

张榜站在台前,一手按着腰间战刀,不断发令,通过高台两侧的四面大鼓指挥校场中的军士变阵。

张家湾本来就是一座货物集散地,这里是宁静的。刘行孝赴任后,张家湾大营的操练就破坏了这里的宁静。

五天前抵达的这支部队,更是天天不休,弄得张家湾鸡犬不宁。潞河西营旁白就是双鹤书院,时常有清流名士或朝中都察院、翰林院、詹事府这三个清贵衙门的闲职大臣来双鹤书院讲学。

这里有扰双鹤书院的清静,已被弹劾了几次。

“收队,归位!”

鼓声传令,各队哨官举着右臂,重复着鼓点军令,遍布校场的队伍汇聚,如一条条毛毛虫,蠕动着,整合着,不多时成为九片方阵,催促的鼓声停歇。

“袁刚!”

“标下在!”

袁刚昂首走出自己所在的方阵,昂首挺腰阔步,只是脸色很难看。

朱延平一脚踩在高台护栏上,身子前俯呵斥道:“今日又是你部最为散乱!好生整顿,半月后若还是如此模样,你部从上到下,一律遣散归籍山东!”

“遵令!”

袁刚归列,狠狠瞪着手下这二百山东响马世匪构成的部队。

“今日,朝廷的封赏下来了。开辕门,诸将随我迎接天使。”

辕门处,曹少钦站在马车上看着,也是目旷神怡。

随行而来,观阅军容的神机营副将杨御藩与部将颜曾互看一眼,杨御藩目光凝着:“强军,比咱的沂州军还强。”

颜曾脸色板着,艰难挤出一丝笑意:“朱将军不要袁刚,正好咱们收了,找袁枢公子谈谈,说不好能成。”

曹少钦听了发笑,侧头看一眼二人笑道:“恐怕,杨将军养不起这二百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