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鬼童似乎刚刚看到她,立时停止了打闹,它们抱着房梁,摇晃着脑袋盯着她看,接着用干瘪的脸皮挤出一丝笑容,那样子就如同风吹到布袋上一样,它们一笑,从干裂的皮子缝里都能看到里面发黑的骨头。

两个鬼童笑罢之后,分别跑到房梁的两端,用手抠起了墙皮子,陈菲菲还没看明白它们到底在干嘛,只见它们猛地从房梁上纵身跳下,手还抠在墙面上,此时只见整栋房子的墙面如布帘子一般被它们扯下来,露出里面的另一面墙来,只是这墙面要残破很多,刚才刷过石灰水的白墙变成了灰褐色的土墙,而两个鬼童落地后,蹦蹦跳跳朝她跑过来,速度很快,就在快要碰到她身体的时候,突然方向一转,直奔站在她旁边的庞越和蔡老板而去,两人对此依旧毫无察觉,还在那里说着话,只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撞在一起,在相撞的瞬间,两个鬼童一下子消失了。

陈菲菲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这也许是身体不舒服产生的幻觉罢了,毕竟光天化日之下,身旁还站着两个男人,怎么可能撞见鬼呢?在这种心境下,这两个白白胖胖的男人也能让她产生出强烈的安全感。

可当她再次把目光投向这两个此时她最可以依靠的男人时,她发现站在自己身前的突然变成了李克虎和麻原

!蔡老板和庞越突然人间消失不知所终,李克虎和麻原就站在刚才他们说话的地方,他们的样子陈菲菲还能记得起来。

她一下子呆住了,再看周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哪怕是那些半死不活的大烟鬼,竟然也不知去了哪里,此刻她站在一栋破房子中央,听到周围呼呼的风声,茫茫然不知所措。

这间房子正是李克虎的家,她刚刚从那里回来,所以对屋里的陈设布局还有印象,只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来到这里,李克虎和麻原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念叨些什么,慢慢向她逼近。

等到他们慢慢靠近的时候,陈菲菲才听到他们一直在说的是:“城西老枯井烧纸要怎样?”她转身想要逃,可身体就像不属于她一样,任凭她拼命使劲却毫无动作;他们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直到一左一右站在她身旁,嘴都几乎咬到她耳朵边上,像念经一样不停的问,她又厌恶又害怕,可就连眼睛都无法闭上,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用干瘪冰冷的手在自己的头发上胡乱扒拉着,就像小孩子扒土堆玩的样子。

听着他们在自己耳边不断重复,自己的意识被单调的声音引导着,不自觉地回忆起城西老枯井的样子,那地方她倒是去过一次,那是个极普通的地方,一条背阴的巷子尽头,一棵老树,树下一口枯井,井底都是干土和石头,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两个不知是人是鬼的怪物围着自己不停地念叨这句话,也不知道是想告诉自己什么事情还是要问自己什么问题,要问问题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此时她就算张嘴也发不出声音来。

说也奇怪,就在她回想老枯井的时候,李克虎和麻原不再出声,而是出神地盯着她的头发看,一边看一边吃吃地笑,看了一会儿,两人又回到土炕旁边,这时只见李克虎从怀里掏出三个铜板,叠成“品”字型,然后一只手捏着这三个铜板,摸索着伸到炕桌桌板和桌子腿之间的缝隙内,把这三枚铜板了进去,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陈菲菲一眼,接着两人直直站定,张大了嘴,先前消失不见的鬼孩竟从他们嘴里一点点爬出来,这两个鬼孩分别从他们嘴里露出一半身子,然后扭转身体抱住了他们的脸,李克虎和麻原看到对方的样子,顿时就好像发了疯一样,恍惚之中,昨日重现。

两个鬼孩从倒地的尸首中爬起来,晃晃悠悠走到土墙边,陈菲菲站在屋子中间,正对着躺在地上的李克虎和麻原,此时眼前的场景就和庞越拿给她看的照片一模一样,她也不禁疑惑起来:难道他们就是这么死的?就在此时,两个鬼孩突然一跃而起,飞身窜上房顶,它们的手拉在墙面上,又好似拉帘一样把土墙又刷成了白墙,那扇破损的窗户啪啦啦响个不停,鬼孩们顺着房梁爬到窗边,冲着她咧了咧嘴,跳出窗外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她目瞪口呆仰头望天

陈菲菲呆呆地望着窗户,忽然听得有人叫她:“陈小姐,陈小姐,你怎么了?”那是庞越的声音,她想答话可张不开嘴,又听见有人说:“快去拿凉水,掐她的人中!”这是蔡老板的声音。

接着就感觉自己上嘴唇疼得厉害,脸上突然一阵凉,她摇晃了一下脑袋,看到蔡老板正端着一个小碗,往自己脸上洒水,而庞越的大拇指死死掐在自己的人中穴上。

胸口那股憋闷的劲儿正在缓缓散去,她长吐了一口气,幽幽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我和蔡老板正说着话呢,突然发现你不对劲了,就那么呆呆站着,看着窗户,脸色也难看得很,我喊了你半天,可一点回应都没有,这才赶过来,你到底怎么了?”

陈菲菲摇摇头,看着破了个大洞的窗户问道:“窗户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破的?”

庞越有些担忧地说:“看来那会儿你真是背过劲去了,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了,刚才从树上掉下来一只死鸟把窗户纸砸破了,这大冬天的实在是冷,蔡老板正叫人准备糊窗户呢,这才看到你出了状况。”

陈菲菲没说话,真是看着短**的那张小黄木桌子,跟李克虎家里看到的炕桌非常像,她默默走到桌子跟前,伸出手往桌子下面的缝隙里摸,果然摸到了三枚凉冰冰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真的是三枚叠成“品”字型的铜板。

这下她彻底困惑了,刚才她所经历的那一幕,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看着这三枚铜板,她无从知晓答案。

庞越也觉得陈菲菲这一系列举动很怪异,他问她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陈菲菲只是摇着头不愿意回答。

走出烟馆的时候,她特意来到那扇窗户外面,看到这整面墙挨着一排大树,窗户外面就是乱蓬蓬的枝杈,由于这扇窗很高,在往上一点就是房顶。窗户下面的雪堆里,躺着两三只死鸟,她走过去用脚尖轻轻碰了碰那些死鸟,发现它们的身体还很柔软,可能和刚才撞破窗户那只死的时间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