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岗医院出来后,她一直想着程云彪所说的“所有人都将听命于我”的话,她开始怀疑程云彪给自己身上所长出的黑色绒毛就是一种特殊的真菌,再想想他一贯所用的伎俩,这东西很可能就和他密室里的洗脑盒子一样,能将人的意识劫持,从而听命于他,可就算如此,那又是通过什么方式呢?她一时还想不出答案

这天的晚些时候,渡边一郎特地来找她,说自己也是被程云彪所蒙蔽,因此才冤枉了高副官,又把耿长乐叫到跟前,假惺惺地宽慰了一番,又说到她陈菲菲对皇军一片忠心,关键时刻表现神勇,只身消灭了程云彪,他特地代表田中大佐前来表彰云云,可陈菲菲发现他在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的时候,眼光却游移不定,充满了怀疑,分明是不怀好意。

接着他有邀请两人前去参观查抄黑仙会总部的行动,所谓总部,正是东门大街二十七号,永定俱乐部的位置,自从昨天程云彪被烧死后,这里立即被大队的宪兵封锁起来,当渡边一郎带着他们赶到的时候,日本兵往外面搬东西,渡边一郎告诉陈菲菲,这栋楼从此之后将被封闭起来,过一阵子就拆掉,让黑仙会在永定城彻底成为历史。

陈菲菲漠然地哼了一声,算是对他这番话的回应,她对这些查抄出来的东西倒是很感兴趣,很想看看除了那天在密室里看到的东西之外,还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可令她吃惊的是,从这栋小楼里搬出来的除了一堆无用的桌椅家具外和一尊泥塑的黑仙像之外,再无其他,那个洗脑盒子不翼而飞,而且在整栋楼全部清空之后,她带着耿长乐又进去转了一番,每个房间都是空空如也,那张年画倒是还在,只是密室里一片狼藉,到处是纸张烧毁后留下的残灰,她一直想寻觅的张秋芳的头颅也不在这里,她掰着指头想着城里能有什么地方能藏下一颗头颅,这桩无头悬案难道真的无法破解吗?

尽管程云彪已经死了,可他留下了太多的谜团,陈菲菲现在还不知道张秋芳死后割头的事情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亦或是他背后的神秘人物所为,她带着一丝失落的心情走出这栋阴暗的建筑,一点也没有那种胜利后的喜悦感。

据渡边一郎说,黑仙会的主要成员,目前只剩下宁文吉和冯保,据他了解,这两人想来和程云彪不合,所以对他们免予追究,而暗中联络程云彪的八路密探赵华,将在今晚被执行枪决,他冷笑着问陈菲菲有没有兴趣去观看,陈菲菲摆摆手,冯保也算恶有恶报,跟着程云彪为虎作伥,没料想还是躲不过吃一颗黑枣。

天色渐暗渐冷,耿长乐穿的单薄,遇到冷风不由打了一个喷嚏,这一平常举动,却让她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去找宁文吉的时候,曾听他说起过自己头疼是因为吸了程云彪给他的鼻烟,因为当时她也是为救人心急如焚,就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还认为是宁文吉对烟草不适应,所以才会导致头疼发作,现在回想一下,程云彪的鼻烟肯定有问题

想到这儿,她慌得一跺脚,嘴里叫了一声不好,迈开大步直奔北岗医院而去。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宁文吉的**已经空空如也,他和马丽早已不知去向,李山倒是显得很亢奋,坐在床头嘟嘟囔囔说个不停。

“他们两个到哪里去了?”焦急之下,陈菲菲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向李山询问起情况来了。

“张秋芳把他们带走了!”李山直勾勾看着陈菲菲,一本正经地说。

要是放在平时,陈菲菲对这样的回答肯定是一笑置之,可如今她却眉头紧皱,忧虑重重,那个张秋芳,虽说只剩了一个脑袋,可一直阴魂不散,仿佛一直在暗处盯着自己,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再说医院里人来人往,走出两个人去不会引起任何注意,现在想去找他们,实在是太难了。

她又仔细地查看了宁文吉的床位四周,这次马丽陪着他住院,用一个包袱将一些随身的衣服带在身边,他们匆匆离开的时候,这些都不曾带走,陈菲菲就在这堆衣服里,发现了一个精致的小铁盒子,她轻轻打开盒子的一角,见里面都是棕褐色的细微粉末,她看了一眼,赶忙扣上盖子,带着这盒鼻烟去找山崎玉。

“看看这东西,能化验出它的成分吗?”陈菲菲把铁盒子扔在他的桌子上,语气急迫。

山崎玉打开盒子:“这不是鼻烟吗?这成分和烟草是一样的…”

陈菲菲打断他的话:“别说这没用的,你赶紧把它化验一下,看看是不是和程云彪皮肤里取出的绒毛成分相同。”

半个小时之后,山崎玉把化验单交给陈菲菲,他脸色凝重,手指微微发抖:“找到了一种相同的细胞组织!鼻烟里有真菌的成分,你是从哪里得到它的?”

陈菲菲叹了一口气:“宁文吉带着马丽逃走了!”

山崎玉手里的化验单飘然落地:“他都病成那个样子了,怎么能逃走?你不是开玩笑吧?”

陈菲菲苦笑道:“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这下麻烦大了,宁文吉通过吸食鼻烟被真菌感染,这说明这种东西就是通过空气扩散传染的,我现在终于明白程云彪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弄出这么多鳞片,又在鳞片下面植入这种真菌了

。”

山崎玉说:“程云彪不是说过要让所有人,包括皇军都听命于他吗?就是通过这种真菌。”

陈菲菲说:“这东西被人吸入体内的后果,现在通过宁文吉已经全部显现出来了,它首先会让人发热,接着这人会变得如同活死人一样,就像当时的崔堂主,等过了这一阶段,这个人会恢复体力,但是头脑可能不会再复原了,学长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宁文吉入院后他的身体状况你应该最了解。”

山崎玉点点头:“他的症状跟你说的很相像,我观察过他的脑电图,经过长期发高烧,他脑子里大部分细胞都已经坏死了,但有一部分却特别活跃,他刚入院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不能想,一想就头疼得厉害,我想这就是因为细胞坏死的缘故。”

陈菲菲说:“最要命的是,这种真菌成熟后能通过空气扩散传染,程云彪之所以把自己弄得像鲤鱼一样,就是想用坚硬的皮肤将它们盖住,他之所以选择在晋升县长这天动手,就是利用你们皇军把老百姓都聚集起来,这样他只要飞到高空,将全身鳞片张开,就会释放这些真菌长成的孢子,假如他得逞的话,全县的老百姓包括日本人一个也跑不了,几天以后,永定县城将成为一座活死人之城,他程云彪自然就是城里的皇上,幸亏咱们找到他的命门将他除掉,但是没想到他还留了后手,看来他早就看出宁文吉怀有二心,可能从咱们的‘追金索魂阵’下逃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怀疑宁文吉了,之后骗他吸了含有孢子的鼻烟,让他先行感染,咱们本来应该立刻将他隔离起来,可现在他却带着马丽失踪了,这下麻烦可大了!”

“能不能找到他?”宁文吉脸色苍白,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

陈菲菲无奈地说:“人海茫茫,上哪去找?过去了这么久,可能早就出城了!”她低下头,为自己一时的疏忽大意懊恼不已。

山崎玉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程金彪机关算尽,不还是栽到你手里?我会马上通知渡边中佐,让他派人四处搜查,希望能把宁文吉找到。”

夜色正浓,浓厚的黑云正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刚才还是一轮明月当空照,转眼已是黑云压城城欲摧,黑仙会虽然覆灭,可谜团仍旧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