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田中小尾带着渡边一郎和几个日本军曹,急匆匆来到宪兵队。

田中小尾走得很急,他原本肥胖舒展的脸,此刻因为愤怒而扭曲着,就在昨天夜里,城北的两座炮楼被游击队端掉了。

本来以为剿灭了八路军县大队,就可以安枕无忧地呆在县城里,可没料想城北还活动着一支由军分区领导的游击队抗日武装,不光是这一支队伍,进来军分区辖下的武装队伍频频出击,城北形势一度告急

战报不断送到田中的办公桌上,而且显然报告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这些田中再也坐不住了,消息已经传到了保定,今天早晨那边的电报刚发过来,田中看过之后,他的脸上就一直保持着目前这个表情。

现在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八路军军分区”这几个字,然后就想到了手里的四个八路军战俘,他们所在的县大队就隶属于军分区,想必他们对军分区的情况很了解,就问渡边一郎,是谁在审问这四个人。

渡边告诉他,现在是由庞县长亲自审问,田中小尾一听,把大秃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庞县长的不行,要让程会长去审!”

渡边有些犹豫,他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田中大佐,最后两人合计了一下,决定马上去现场看看这位庞县长的成果,因为现在时间紧迫,他们迫切地需要情报,就这样,一行人来到宪兵队,结果他们去的时候,庞县长还没来。

此时的田中小尾已经开始生气了,派人去催,又过了一会儿,庞越才红着眼睛匆匆赶到,昨晚的事情给他的刺激太大,他几乎一宿未眠,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刚睡着觉就又被人唤醒,此刻也是精神萎靡不振,呵欠连连。

田中见到他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声责问他怎么搞成这个模样,昨晚去了哪里?庞越见田中小尾怒气冲冲的样子,更不敢说自己昨晚是因为和程云彪斗气输了没睡着觉,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借口,看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田中和渡边都一致认为此人昨晚一定是花天酒地去了现在不敢说,两个人都快气疯了。

“巴嘎牙路!”田中小尾一连抽了他七八个嘴巴子,仍未解气,“皇军在前线浴血奋战,你们却在城里花天酒地,良心大大地坏了!”庞越不敢辩解,只得低头听他训斥。

田中唾沫横飞将他骂了一顿,又当场宣布审问俘虏的任务立即转交给程云彪,随后狠狠瞪了庞越一眼,扬长而去。

庞县长战战兢兢立在那里,心想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看来自己县长的职位真快要不保了,这份差事没了,自己在日本人那里已经没有一点作用了,该他干的活交给了程云彪,他这个县长实际上已经形同虚设,想到这里,就不由得唉声叹气

程云彪此时正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听宁文吉拍他的马屁,只一晚上的光景,他刀枪不入的传闻就已经风靡街头巷尾,再加上宁文吉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吹捧,让他心里很是受用,宁文吉此刻也是身不由己,谁知道昨晚那些事儿,程云彪有没有怀疑他在作祟?因为心虚,所以他只得不停地在程云彪的眼前晃悠。

“会长真是深得黑仙真传!”宁文吉陪着笑脸,挑起大拇指吹捧道:“就会长昨晚展示出的绝学,全中国恐怕也没其他人能做到!”

程云彪咧开大嘴哈哈一笑,露出一嘴焦黄的大板牙:“早就跟你们说过,侍奉黑仙心要虔诚,只要心诚,黑仙就会恩赐你法力,我不过比你们心更诚罢了!”

宁文吉说:“那崔福堂真是可恶,竟然偷着去钻研邪门道术,他那点道行和会长比起来,简直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真是死有余辜!”

程云彪一手托着腮帮子,饶有兴致地看宁文吉喋喋不休地数落着崔堂主,过了一会儿,见他没词可说了,便从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铁盒子,笑着对宁文吉说道:“宁堂主也对黑仙和程某忠心耿耿,这些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昨天多亏了你及时通报,来,”说着话他伸手招呼宁文吉过来,把铁盒子放在他面前,“这可是日本产的高级鼻烟,你来尝尝看!”

宁文吉看了看铁盒子,又看了看程云彪,有些犹豫。

程云彪乐了,伸手招呼他过来,宁文吉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伸手捏了一小撮放到鼻孔里,轻轻一吸,鼻腔里立即充斥着一股又酥又麻又痒的感觉,让他一连打了四五个喷嚏。

只见他弓起身子,双手捂着鼻子,等到烟劲儿过去的时候,眼珠子都憋得通红。

“真是好烟,过瘾!”宁文吉眨巴着眼睛,意犹未尽地吸搭着鼻子。

程云彪呵呵一笑:“宁堂主,刚才一块现大洋就被你喷没了!”

宁文吉惊叹道:“这么贵!我说这感觉怎么如此特别呢!”

程云彪说:“这好东西可是那次大破八路的时候,田中大佐赏给我的,这么些天了,我都舍不得自己吸,今天我把都它送给你

!”接着热情地把铁盒子塞到宁文吉的手里。

宁文吉受宠若惊地捧着铁盒子:“会长,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受用不起!”

程云彪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这证明了你的诚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同样是这个时间,在县城另一端的永定医院,陈菲菲正在山崎玉的办公室里,她小心地把昨晚捡到的鳞片状物体放到山崎玉的桌子上,接着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山崎玉拿出显微镜,用小刀从鳞片上用力削下一小片来,放在托盘里仔细观瞧,过了一会儿,他对这东西下了结论:“这是人的皮肤组织。”

陈菲菲说:“学长你没看错吧?真的是人的皮肤?”

山崎玉说:“陈小姐,我是专业学医的,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是人的皮肤组织,只不过是已经高度角质化的皮肤,就像人的指甲那样的,我刚才观察过了,这块皮肤是一种病态组织,看起来应该是牛皮癣结成的硬皮。”

陈菲菲说:“这块东西是我昨晚在程云彪挨枪子的地方捡到的,你看上面还有子弹头的印记,这说明这东西就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你说牛皮癣有这么厉害,能挡住子弹吗?”

山崎玉说:“当然挡不住,但是这块干皮的硬度相当高,用刀子使劲戳都很费劲,这上面的结缔组织已经经过高强度的氧化处理,坚硬如铁,令人费解的是,这块鳞片的边缘显然是人为切割而成的,就是说在氧化处理前,有人用刀在他身上把皮肤割成这样一块一块的。”

陈菲菲听着心里都感觉恐怖,浑身直哆嗦,不过听山崎玉说这是一块患了牛皮癣的皮肤,她自然想到了马丽和宁文吉都曾跟她说起过的,关于程云彪的一个怪癖,此人不管白天黑夜总是将自己裹在衣服里,就连马丽这样的枕边人都没见到过他的身体,况且宁文吉还说过何宝玉也曾开枪击中过程云彪,当时是打在肚子上,结果此人仍然安然无恙,从前一点上可以看出他很忌讳别人看到自己的身体,而从后一点上可以看出他身上坚硬无比已经有些日子了,再回想起幻境中密室见到的一幕,她突然使劲一跺脚,大喊一声:“我知道了!”

山崎玉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此时他正打算做另一项实验,被她喊得停住手,愣在那里问道:“你总是这样一惊一乍的,知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