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带着她的疑惑,一直向前行进,天色越来越阴沉,风也越来越大,凄凄冷雨飘然落下,窗外那对恋人,在树下被冻得瑟瑟发抖,她看到山崎玉脱下自己的外套,轻柔地披在她身上,然后拿起一本书遮住头顶,两人冒雨往宿舍跑去。

驾驶室里,山崎玉表情严肃,一言不发,汽车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天渐渐黑下来,她看到山崎玉把自己送到女生宿舍门口后,自己只身离开,汽车跟在他身后,来到男生宿舍楼下。

山崎的确很优秀,所有学生都认识他,见了他以后都要尊称一声“学长”,她其实听不到外面说话,但从他们生动的表情和口型上,可以大概看出他们在说什么?山崎带着他一贯的矜持,并没和其他同学打招呼,外面的他同样表情严峻,心里似乎装着很多难题

抗战年代,物资紧缺,大家穿得都很简朴,特别是穷学生,尽管他们正处于花样年华中最美的阶段,但浑身上下也不外乎灰粗布裤褂配上一双黑布鞋,即便是校服,也都是黑色的,宿舍门口人来人往,满眼都是千篇一律的灰暗颜色。

她在人群里巡视着,视线中突然出现一抹亮丽的红色,一个身穿艳红色呢子大衣的女人,撑着一柄血红色洋伞,脚上同样踩着一双红色高跟鞋,见到她,原本懒洋洋靠在后面的陈菲菲,身子一下挺直,这女人正是红美子,她不知道红美子来学校干什么?

刚才山崎玉一直在宿舍外等待,他也看到了这抹红色,于是低着头走过来,钻进她伞底下,两人共撑着一把伞,然后去了他的宿舍,几分钟后,陈菲菲看到他屋里的灯亮了起来,他住在二楼,汽车停在宿舍楼外面,透过窗玻璃,能清楚地看到两人就站在窗前,似乎在讨论什么?在此期间,红美子脸上一直带着惯常的笑容,而山崎玉则显得很兴奋,他不停打着手势,试图向红美子解释什么?还时不时在纸上写写画画,对方显然对他的想法很欣赏,最后她从包里拿出几张纸,递到他手里,然后转身出门,带着满意的神色离去。

过了一会儿,陈菲菲也来到男生宿舍,山崎玉就在屋里等她,等她进去后,山崎显然难以抑制内心激情,马上从身后抱住了她,而她并没有拒绝,就在当晚,他们俩在宿舍里相拥而吻,在年轻荷尔蒙的刺激下,两人把彼此关系更往前进了一步,宿舍的灯一直开着,他们胆子很大,山崎玉屋里那张本来堆满资料的书桌,成了他们翻云覆雨的场所,桌上原本的书籍纸张,散落一地,雨越下越大,过了一会儿,就看到两人面色潮红,彼此开始寻找衣服并穿好,此时她面带羞涩地依偎在他怀里,而他则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他温柔的话语让她在羞涩中更多了一丝依恋。

看到此景,坐在车里的她心脏开始狂跳,原来自己肚里孩子的亲生父亲,竟然是身旁这个手握方向盘的男人,可这段她人生中最关键的记忆,却被悉数抹去,让她这段时间一直茫然无措,茫然之后就是释然,她暗笑自己傻,傻到情之所至,便轻易托付终身,而像耿长乐这样憨厚的男人,和自己结婚这么长时间里,却连碰都没碰过自己的身体。

但凡女人,那个拿走自己**的男人总是她心里最特殊的一个,她能看出,那是的自己其实已经想对山崎托付终身,从她依靠在他怀里的幸福表情上就能看出来,而山崎对她的喜爱自不必说,他已经在盘算着毕业后就和她结婚,此刻和其他男人一样,正对她描述两人婚后的幸福生活。

说着话,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从柜子里很得意地拿出一张纸给她看,纸上所写的内容她无法得知,但即便坐在汽车里,她也能看到纸张最后那个显眼的红色太阳旗图案,这是日本军部颁布命令的专用纸张,这说明在毕业之前,山崎玉就和日本军方取得了联系,并且还获得了委任,他以为有了任命,自己就能在军方支持下,成就一番大事业

现在她知道这些,心里已经激不起任何波澜,只是淡然地叹气,该来的总会来,山崎玉的野心,从那时起就显露端倪,而这段记忆她已经完全没印象了。

车里的陈菲菲淡然无奈,但窗外的陈菲菲却对这张委任状反应强烈,看得出来,她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跟日本军方合作,站在窗前,她流着泪对他说着什么?但他显得心不在焉,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从他们说话的口型中,也能猜出大概,山崎玉此时已经得到军部任命,而且他还想让她和他一起,为军方从事研究工作,这等同于为侵华日军效力,她自然不同意,在她眼里,这行为与当汉奸无异,尽管他说日军能提供当前世界上最好的科研条件,他们的研究甚至可以去竞争诺贝尔奖,但她依然不为所动,并一直劝他马上停手,以别人生命为代价,换来的所谓最高荣誉,宁肯不要。

她是个急性子,现在是,以前更是,见山崎玉执迷于这张纸,她愈发气愤,从她口型上看,说话语速越来越快,她激动起来便是如此,即便是听不到一点声音,但坐在车里,她也能感受到当时灼热的现场气氛,那时的她,语调一定很高。

而山崎一直很不耐烦,随着她语调升高,再也按耐不住,于是两人针尖对麦芒,爆发出激烈的争吵,能看出两人都很激动,而陈菲菲表现更甚,争吵中,她一把抢过那张委任状,咬着牙三两下撕成碎片,打开窗户把碎纸屑扔出来,茫茫夜色中,仿佛空中开始飘落纸钱。

见她撕碎了自己的任命状,山崎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气坏了,里面陈菲菲似乎也察觉到自己举动过激,忙不迭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谁料此刻他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硬生生把自己的手从她掌心里拽出来,然后转身拂袖而去,留下她一个人,在屋里抱头哭泣。

看到这儿,车里的陈菲菲鼻子酸楚,两滴眼泪悄无声息从脸颊滑落,她皱了皱眉,轻轻把眼角泪水拭去,但她注意到,坐在驾驶位的山崎玉,早已双手掩面,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