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登学正打算离开,突然觉得背后什么东西拍他的肩膀,事发突然,加上身处诡异的帐篷里,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心脏都停止跳到,可还是回过头去看,只见自己背后站着一个人,就是刚才营地外看到的站岗伪军,王登学认识他,此人正是赵兴忠。

赵兴忠笑眯眯站在他背后,一只胳膊搭在他肩膀上,这时他暗自出了口气,心说这家伙怎么走路跟鬼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由于听说了薛半仙的遭遇,他觉得这家伙似乎有吓唬人的癖好,总爱在背后突然拍上一巴掌,关键是每次他下手的时候,都不是正常环境。

关于王指导员和赵兴忠的渊源,还真是挺深的,其实王登学也是永定人,出生在周边的村庄里,而赵兴忠兄弟和他同村,小时候常在一起玩耍,也算是他的发小,但后来两者走上了不同的道路,王登学喜欢读书,他家祖上是村里的秀才,他长大后,也考入北平的学校,后来追寻革命,去了延安,在那里成为一名**员,要求回到永定,参加抗日工作

因此他看到赵兴忠后,心里很是惊讶,幸好自己浑身上下被白纱布包裹得很严实,对方没有认出他来,还当他是那伤员。

“这么重的伤,就别乱跑了,躺在**多好!”他看到赵兴忠呲着一口大黄牙,嘿嘿笑着,嘴里浓重的烟臭味喷出来,令人厌恶。

“躺了一天,难受的很,想出来走走,结果看到这些东西,现在更难受了!”为了迷惑对方,他故意学着伤员含糊不清的嗓音,这番话说得断断续续,还不时咳嗽两下,一只胳膊颤巍巍升起来,哆嗦着捂住胸口,表现出很虚弱的样子。

“你真是大惊小怪,这有什么可怕的,咱们在这儿呆了这么长时间,哪天不是这样子?”赵兴忠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看这架势,吊在树上的死皮对他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后来他拍了拍脑袋,突然说:“对了,你一直躺在**,没进来过,我记得你伤得挺重的,今天怎么突然能走路了?”

王登学说:“多亏你照顾得好,要不然我早死了!”

两人先是说着闲话,王登学打算找机会问清楚,这树上的死人皮为什么一模一样,可没说两句话,赵兴忠突然把他拉到一边,面露神秘之色。

“你不是以前没见过吗?今天让你开开眼,马上就有好戏看了,可别走神啊!”他还特意叮嘱了一句。

王登学心说营地里就咱们俩人,能有什么好戏?难道你要变戏法给我看吗?可瞧对方已经拉着他走到帐篷角落里,而且抱起肩膀,摆明了看热闹的架势。

“瞧好了,他来了!”赵兴忠话音刚落,就看帐篷口白布门帘动了一下,外面有人。

王登学又紧张起来,刚才他巡查营地的时候,分明只发现两个人,这会儿外面有人推帘子,难道兵营里真的暗藏玄机?他睁大眼睛,仔细盯着门帘后的身影。

此时天色已经傍晚,帐篷里光线愈发昏暗,远处的东西轮廓变得朦胧,树上挂着的上百张人皮在他们眼里,也是若隐若现,愈发显得神秘恐怖

然而布帘子突然被撞开,从外面直愣愣闯进来一个穿着土黄色军装的人,头戴战斗帽,裤脚散乱,光着脚丫子,看样子是个日本军官。

“看见没有,这是小野太君!”赵兴忠压低嗓子对他解释道。

听对方说起小野太君,王登学愣住了,这不是薛半仙那天晚上遇到的古怪军曹吗?听说他喜欢大半夜听哀乐,这人是什么时候到的营地,白天的时候他躲在哪儿?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

只是这位小野太君走路很不协调,膝盖不能打弯,僵直着两条腿,而且哦阻路不甩胳膊,僵尸一般慢慢向前挪动着,径直朝那棵大树下走去,从帐篷口到树下短短距离,他用了将近一分钟才走完,这段时间里,他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帐篷里除了脚掌和地面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再没有其他动静,即便是赵兴忠,也屏息凝神,由于他俩靠的很近,王登学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咽吐沫时,喉结在上下翕动。

小野太君慢悠悠挪到大树底下,又绕着树干转了一圈,好像在寻找什么?大树横向延伸的枝杈上,还挂着好几条白色绳子,空绳子,事先都弄成活结绳套,小野要找的就是这个,他即便不抬头,也准确走到一根绳套下面,地上散乱地摆放着几把破木头椅子,他用脚踢着其中一把椅子,让它的位置正对着自己头顶上的绳套,然后站在椅子上面。

由于他膝盖一直没法打弯,爬上椅子也费了不少时间,不过最后总算上去了,接着把头伸进绳套里,脖子往下压了压,使得下巴正好抵住绳套最下端。

王登学这会儿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小野太君正打算上吊自杀,而且他突然发现,此人的穿着打扮,包括赤脚散裤腿,都和挂在树上的干尸皮一模一样,帐篷里的一切都显得异常邪性,旁观的伪军,上吊的鬼子,挂满干尸的老槐树,王登学自从来到永定,还没见过这么怪的事。

小野脖子里的绳索,此时已经把他颈间牢牢缠住,他突然蹬开脚下的椅子,整个人顿时悬在半空中,悬空以后,身体随即摆动起来,但在此期间,他的肢体却一点没动,仿佛双脚离开凳子的一刹那,整个人就已经死了

王登学尽管心里有准备,但亲眼目睹别人上吊自杀,还是让他感到触目惊心,至此树上又多了一具尸体,和其他吊死鬼一模一样。

“怎么样,有意思吧?”又过了半分钟,赵兴忠从背后拍他肩膀,坏笑着问了一句。

“他干嘛要自杀呢?”王登学对此很不理解。

“这你就别管了,我只告诉你一句,这位小野太君可不是凡人,他每天晚上都要在这儿上一次吊,每天死一次,你以为他死了,等到第二天晚上,他又来了,再死一次,见多了就习惯了,你不用多想。”赵兴忠显得很老练,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王登学没说话,心里琢磨着小五他们白天所见到的士兵,恐怕都是这位小野太君的尸体,由于距离太远,他们没看清每个人的长相就匆匆回来复命,这一切都是假象,整个营地,应该只有三个人:赵兴忠,伤员,还有每天死一次的小野。

可疑问接踵而至,小野到底什么身份,他凭什么上吊而不死?既然不死,为何又会留下尸体?难道他白天会复活?这年头刚冒出来,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要真如赵兴忠所说的那样,那他每天学习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就将崩塌,世上并没有鬼,也没有永生不死之人,或者说,这帐篷里面还藏着某些假象,自己还没有揭开。

他很想到大树底下去看看,检查下刚上吊的小野尸体是否已经变成空皮,这股愿望很强烈,因为涉及到他的世界观问题,但赵兴忠一直跟在他身后,他既然要伪装成伤员,势必不能大幅度运动,他试图想办法把这家伙支开,可对方却突然催促他出去。

“行啦!该看的你也看够了,回去躺着吧!站久了怕你身上突然掉块肉!”赵兴忠朝他眨了眨眼睛,脸上表情很怪异,他说话的时候,还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不知道他是否能看透纱布背后隐藏的面容。

王登学拗不过他,只好跟着他一块往外走,可赵兴忠却表现得很奇怪,他一定坚持要自己走在前面,王登学窥见他右手始终搭在枪套外面,也许是习惯,或者还有别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