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巡了一白天马路,他们几个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眼看天色将暗,胡魁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自己以后就数着天混日子得了,在渡边手下,能混过一天是一天,只要别出乱子就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知道渡边一郎绝不是个省油的灯,但只要自己没把柄落在他手上,他也拿自己没有办法。

胡魁一心盼着庙会赶紧收摊,而他也能顺利熬过二月二这一天,谁料就在将近傍晚的时候,很多小贩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只要天一擦黑,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不过人倒霉的时候,意外之事就不住地往身上撞。

原来城外有个飞贼,外号顶上飞,就是说他轻功着实了得,有一手飞檐走壁的绝技,不管多高的房子,他踩着房檐就能爬上去,而且在房顶疾走如飞,这顶上飞居无定所,不过从不在城里过夜,即便是夜里进城作案,也是当晚去当晚回,谁也不知道他怎么进城出城的,顶上飞仗着自己功夫厉害,做起案来可是胆大包天,手上有不少人命官司,城里张贴的通缉令上,他从来都是头一号的人物。

就在年前,他刚犯下一宗命案,春节期间一直躲在城外,正月刚过,顶上飞手头又没钱了,他知道二月二压鱼观庙会很热闹,就想趁着人多浑水摸鱼一把,就在这天从飞贼转行做了扒手,不巧的是,他刚在庙会上露头,就被胡魁发现了。

为了避人,顶上飞根本没敢在天色明亮的时候进城,整个白天他一直猫在城门口,一直等到太阳西沉,城门口守卫松懈才鬼鬼祟祟混进来,没想到刚在庙会上露面,就碰上了胡魁,而胡魁见到顶上飞,内心却突然振奋起来,他知道这家伙也是日本人通缉的要犯,如果能活捉这名飞贼,日后在渡边那里他也能好过一些,因此当他发现顶上飞的行踪之后,就带着手下两名伪军一路追踪,誓要将他抓获归案。

顶上飞没想到自己刚一露面就被人追捕,逃跑的时候他慌不择路,看着身旁的红色院墙并不算高,顶上飞一个跳跃,纵身爬上围墙,双脚踩在墙头上向前奔跑,胡魁也不示弱,也翻身爬上墙头,紧紧跟在他身后,顶上飞回头一看,见依然甩不掉身后的胡魁,随即把注意力放在了院内建筑的屋顶上,院里的几间房子都是飞檐屋顶,没点功夫的话踩在上面很容易滑下来,他打定主意,沿着墙头跑了两步后,使了一个鱼跃前冲,在空中翻了个身,一骨碌滚到房顶上

胡魁一看有点着急了,论身手,他可没有顶上飞那么好,因此一看顶上飞往房顶上跳,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不过他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手里有枪,所以当时他毫不犹豫地对着顶上飞的背影开枪了,顶上飞逃得慌忙,根本没考虑到手枪的问题,枪声一响,他霎时感觉自己后背被一块火烫的铁块击中,随后变得又疼又麻。

顶上飞吃不住疼,中弹后在压鱼观正殿蜷曲的飞檐上打了两个滚,滚到房檐边上后,顺着房檐大头朝下倒栽下去,幸好房檐下横向摆放着一排三个大水缸,这原本是正殿前积水的大缸,里面平时养着金鱼锦鲤睡莲花,如果院里发生火灾,还可以就近从缸里打水,自从压鱼观荒废后,缸里也没了鱼和莲花,不过积水还是常年都有,时间一长,缸里的水变得又黑又臭。

胡魁眼看着顶上飞头朝下倒栽进了水缸里,心想这一枪结结实实打在他后背上,料想顶上飞也逃不出去了,看他掉进缸里后,便不紧不慢地从墙上翻进院里,等他带着手下人来到水缸前,正想着把顶上飞拉出来五花大绑,可他们看着空空如也的水缸,顿时傻了眼,只见缸里水面上漂浮着破碎的细冰碴子,可顶上飞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三个人把水缸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可就是找不到顶上飞的影子,胡魁不接地挠着头,心想永定真是怪事特别多,刚才明明亲眼看到他掉到缸里,怎么一转身水缸就空了?

手下一个士兵猜测说,会不会是顶上飞伤势不重,掉进水缸后自己爬出来逃走了?胡魁眼睛一翻,转身给了他一个大嘴巴:“你眼睛瞎啊?没看见水缸周围没有一个湿脚印吗?难道顶上飞还真会飞不成?”

既然不是自己逃走的,那顶上飞能躲到哪里?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这间院子平时天亮的时候就比外面要阴暗几分,到了天黑的时候院子里更是一片死寂,就在死寂的气氛中,胡魁和两个伪军感受到一丝莫名的恐惧,因为他们听到正殿里传出汩汩的流水声,要知道那间房子已经荒废了百余年,雕木的房门上满是黑色的孔洞,从外面往里看,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战战兢兢靠近房门,胡魁伸出手,慢慢把已经朽烂的房门推开,就在房门推开的一霎那,三人看到空中漂浮着一片淡蓝色的水团,水团里竟然漂浮着一条巨大的红色鲤鱼,他们大惊失色,可一转眼的功夫,那片水团就消失不见,胡魁和手下面面相觑,不知这是幻觉还是谁使得什么障眼法,借着院落里幽暗的光线,他们看到大殿正中原本是压鱼大仙泥塑的位置挂着一张巨大的画像,画中只有一条庞大的红色长须大鲤鱼,这条鱼看起来好似永定年画里的大红鱼一般,但是两只眼睛好似人眼,眼神诡异难辨,在黄昏中胡魁等人看到这张画像,更是感觉怪异非常

他们都知道泥塑早就被砸碎了,可谁也不知道这张画是什么时候挂到大殿正中的,站在这里,他们感觉流水声更加清晰,似乎一条小河就绕着他们环向流动着,胡魁看了看两个手下,两人也用同样惊愕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们都无法解释这水声究竟从何而来,再猛一抬头,看到顶上飞竟突然浮现在那张画中,而且就在鲤鱼嘴边,寥寥几笔就把这飞贼画的纤毫毕现,而且画上人竟然还能动,就看见他划动四肢,在画里挣扎,想要躲避身旁的大鲤鱼,不过鲤鱼张开大口,一下就把他吞进肚子。

胡魁揉揉自己的眼睛,此时看到的画像又变得和刚进来时候看到的一样,不过刚才那一幕竟好似真的一般,在看那两个伪军,也同样双眼直勾勾盯着那张画像,胡魁推了推他们,两人都好似触电一般发出惊呼,他们也说刚才看到了鲤鱼吃人的画面,跟自己看到的毫无二致。

胡魁心里开始发毛,他对刚才发生的一幕想不出任何解释,“莫非顶上飞真的被画中大鱼给吃了?”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样的命题不能想,因为越想心里越毛,他开始觉得河妖再现人间了,虽然他知道镇着河妖的石碑早就被埋进了地下,但是一百多年来压鱼观一直没出过事,后来他听说了崔应龙死在了地穴里,他觉得正是因为崔应龙百年来一直没死,所以即便石碑被埋到地底下,河妖也被他真身所震慑,因而不敢现身,现在崔应龙身死魂灭,河妖随后就开始现身,他确信自己对两者的关联是正确的。

当三个人走出压鱼观的时候,真的是面色如死灰般难看,站在马路上,胡魁暗自庆幸自己竟然能从压鱼观里全身而退。听说王桂芝投降八路的时候,他还暗自侥幸,觉得县城最受信任的汉奸应该轮到自己当了,可现在他感到一丝隐忧,因为王桂芝就是因为在老枯井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从此命数开始改变(薛半仙语),而他怀疑自己刚才在压鱼观看到的东西,是不是也命不该看?他此时迫切想见到薛半仙,看看此时天色已晚,他正感叹薛半仙行踪不定,可遇而不可求的时候,抬眼一瞧,没想到到薛半仙和陈菲菲竟真的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