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显最近一直很郁闷,眼看着陈菲菲他们都从地穴出来好一段日子了,但他表哥王桂芝的下落竟成了一个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整个县城他已经转了个遍,动用了他所能找到的各种关系打听王桂芝的下落,可依然一点线索也没有

他关心王桂芝的行踪倒不是出于亲情或友情,关键是年关将近,最近找王桂芝要账的人实在太多了,也怪他平时四处欠债太多,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他家门口都有人排着队追债。

今年也是一样,由于王桂芝本人不在,因此债主们就都找到他,向他打听王桂芝的下落,孙大显觉得自己很憋屈,又不能说他已经死了,万一日后王桂芝回来,自己就成了咒他死,只能哼哼哈哈说自己也在找他,前些天还好,现在离过年越来越近,只要他一回家,债主们几乎形影不离地跟着他,让他不胜其烦。

对那些普通老百姓或者小老板来要债的,他还可以刷刷混账,把腰里的枪一拔,嘴一歪眼一瞪,那些人就乖乖闭上了嘴,可有些债主他也得罪不起,王桂芝平时在县城里消遣的地方实在太多,很多老板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后台比他们哥俩可硬气地多。

孙大显觉得这段日子自己成了躲债人,每天不敢回家,就在大街小巷转悠,期望着突然看到表哥那熟悉的身影,就在彷徨中,他收到了一封信。

这天他和往常一样在大街上走的时候,冷不丁被旁边一个人撞了一下,他歪了歪嘴,刚想骂街,突然瞧见那人身上掉下一个钱包,不偏不倚正好掉到他脚下,孙大显当时第一反应就是一脚踩在钱包上面,回头发现行人早已远去。

“还真有走路不长眼的!”他捡起钱包,摸着里面鼓鼓囊囊的,觉得自己这回捡了便宜,等他打开钱包,发现里面只有一个信封,奇怪的是信封上写的收信人竟然就是他自己。

孙大显满腹狐疑地打开信件,刚看了两眼,他的表情就凝固了,信是八路军县大队写给他的,上面说他表哥王桂芝已经被俘虏,让他用关在宪兵队的八路军俘虏来交换,日期就定在了明天晚上,腊月二十八,信上落款:八路军县大队大队长,卢铁旺。

他拿信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卢铁旺这个名字他倒是听说过,但从没见过,只知道这人打仗很厉害,杀起鬼子汉奸毫不留情,如今王桂芝落在他手里…孙大显心里七上八下没了主意。

其实刚才给他送信的正是薛半仙,这主意也是陈菲菲想出来的,她要卢铁旺写一封信,设法送到孙大显手上,她要利用这个人救出一直被关押的八路军战士

薛半仙跟着卢铁旺“学习”了一段日子,终于开始独立执行任务,显得很兴奋,卢铁旺警告他,做敌后地下工作一定要沉得住气,千万不能把自己的情绪流露在外,要装什么像什么。

薛半仙笑了:“贫道本来就是云游四方之人,不用装也是!”

孙大显拿着信,又开始发愁,目前县城里掌管军政大权的是田中小尾,自己如果拿着这封信去求他赎人,无异于主动申请挨骂,田中正为“帝国”损失了野口谷河这样的“人才”而暗自神伤,肯定不会同意他的请求,可没有日本人撑腰,他既没胆子,也没心气去和八路军打交道。

百般无奈之下,他又跑到一家小酒馆,打算先借酒浇愁,再想一个万全之策。

薛半仙刚才把信扔出去后,并没有走远,他一直向前走了几步,兜了个圈子又跟到了孙大显身后,看着他打开信件,又面露难色,知道这封信已经开始发挥作用,随后一直跟着他,看他进了酒馆点菜,等到酒菜齐备的时候,薛半仙捋一捋花白胡子,飘然走进酒馆。

“算命,占卜,能预知吉凶,能预测天机,给人指点迷津!”薛半仙嘴里大声念叨着,在酒馆里来回穿梭。

孙大显刚倒好酒,端起碗来正要往嘴里送,突然看着一个老道进来,说是能预指点迷津,他心里一动,正在犹豫是不是应该让他卜上一卦,薛半仙已经站到了他跟前。

“这位施主印堂发黑,头上一团黑气盘绕,近日是不是流年不利啊?”薛半仙眯着眼睛,面带微笑注视着他。

孙大显呲着牙,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觉得这老道穿得实在太破了,怎么看怎么不像是道行高深之人。

“施主面色沉郁,嘴角下拉,眼神凝滞,心里似有难言苦衷呐!”薛半仙嘿嘿一笑,自顾自往下说道。

“老道,你他妈能看出老子心里想什么吗?”孙大显喝了一口酒,面带不屑地问道。

“施主心中有求,嘴上又不能说,进退维谷,百般无奈

!”薛半仙不紧不慢吊起他的心思。

孙大显有些动摇,觉得这老道看似云山雾罩,可所说的确实符合自己的心情,于是收敛起了那套流氓嘴脸,询问薛半仙的法名道号。

薛半仙伸出手掌,微微颔首道:“贫道人称薛半仙。”

孙大显手里的酒碗差点掉到地上,薛半仙的名号他可是如雷贯耳,因为王桂芝一直跟他念叨,说薛半仙算命如何如何灵验,能给人做法转运,能预知吉凶,把他说得神乎其神,可惜在给自己驱邪的时候,引发了老枯井的大火,结果生死不明,没想到今天让自己遇上了,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时来运转了。

他赶紧用袖子擦了擦旁边的凳子,请薛半仙坐下,然后给他慢慢倒上一杯酒,又让伙计加了两个菜。

王桂芝告诉过他,说是薛半仙不忌讳酒肉,但是法力真的高深莫测,他一直很想一睹尊荣,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半仙之体,可惜上次做法的时候,他还躺在家里不能动弹,此刻看着薛半仙,他觉得自己这回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薛半仙也不客气,抄起筷子,先把桌上的菜挨个尝了一遍,然后举起酒碗,咕咚咚喝下去半碗,冲着孙大显打了个酒嗝,然后又开始吃菜,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倒是孙大显按耐不住了,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催促薛半仙给自己指点迷津。

薛半仙刚刚清空了一盘肉菜,抬头的时候已经面色赤红,他告诉孙大显,自己不说话自然有其道理,他问孙大显是不是这两天有亲人遭遇磨难,因此不知所措?

孙大显抓着薛半仙的手,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告诉薛半仙,自己的表哥有难,希望薛半仙能出手搭救。

薛半仙几盘酒肉下肚,腹中已经垫好了底,听闻他的话,半翻着眼睛,手指掐在一起,嘴里小声念叨了一会儿,然后对孙大显说:“如果我没算错的话,施主的表哥就是王队长吧?”

孙大显使劲点着脑袋,可薛半仙又说,自己先前已经做法替王桂芝修改了命数,因为王桂芝命运多舛,上次帮做法他转运的时候已经耗费了自己大量的心力,导致井口冒火,火中结冰,自己闭关休养了好久才得以重出江湖,此时法力尚未恢复完全,凭自己现在的状况,还没办法再次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