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孟德海被关进了大牢,看守的伪军都知道他是太监,这些人也是少见多怪,见人遭难就可劲儿砸,一个个不怀好意地聚拢在他的牢房旁,用言语挑逗他,可孟德海只是低着头,蜷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伪军们连逗带骂说了半天,见他没一点回应,也觉得没啥意思,嘴里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倒是有个年纪比较大的老兵一直蹲在他旁边,这老兵原来和他家住邻居,算来也是老相识了,就告诉他明天如果找到尸体,野口肯定会当众枪毙他,今晚就是他最后一天了,问他还有别的亲人没有?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说?是不是想吃点什么?

孟德海叹了口气,说自己早就是孤家寡人了,死了也没人挂念,倒是你对我好,我到了那边也会记得,既然明天就要挨枪子儿,自己今天晚上也没什么胃口,就是渴得厉害,想讨口水喝。

老兵说牢房里没热水,只有冰凉的井水,他担心孟德海这么大的岁数,肯定吃不消。

孟德海笑了笑,说没关系,你就拿来吧,我实在渴得厉害,再不喝水就扛不过今晚了。

老兵无奈,取来一个大海碗,给他盛了满满一碗凉水,孟太监捧着大海碗,凝视着泛着寒光的水面,嘴里不知念叨些什么,接着一仰脖,一大碗水一口气喝得精光。

老兵眼看着他把水喝干净,没过多久就听见他肚子里咕噜噜开始响,心想这是何必呢,这么大岁数喝了这么多凉水,何必给肚子找不自在呢!

整宿孟太监一直闹肚子,到清晨的时候整个人又瘦了一圈,当王桂芝带人将他从牢房里提出来的时候,就见他眼珠子通红,眼窝深陷,脖子上的筋都暴起来,一看就像是离死不远了。

王桂芝心里纳闷,昨天关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只过了一晚上,就变成这德行?看守的老兵没敢说他是喝了凉水闹肚子拉成这样的,只说他昨晚一宿没睡,发愁愁出来的

王桂芝对此倒没想太多,宪兵队的大牢,一般人进来就别想活着出去,他也见过很多人,被关进来,一夜白头,更多的都是唉声叹气,满面愁容,最严重的有一个被怀疑是八路密探的,被关进来的头一天晚上,看到别人受了大刑,半死不活被拖回来的惨状,吓得一头撞死在牢里。

从牢房里出来,陈菲菲和渡边已经等在外面,孟太监也没说话,带着众人来到那片荒地,事先野口已经放出话来,说就要在这儿审判孟德海,让老百姓们都来看,因此当他们到了荒地的时候,周围已经黑压压围了一大圈人,大家都踮着脚伸着脖子往里看,因为孟太监这么多年来一直行踪神秘,现在突然得知他杀了个年轻女人,这样的新闻无疑会勾引起大家的好奇心。

随性而来的还有随军的摄影师,日军为了宣传自己的“战绩”,每次战役后都要放出大量的照片,像今天这样的事,自然要作为“皇军”宣扬亲善的材料。

“快去找如意的尸体!”王桂芝嚷道。

孟德海默默地向前走了几十米,来到一块微微凸起的土丘跟前,围着土丘端详了一番,指着它小声说:“就是这里!”

野口朝后面挥了挥手,一队工兵扛着铁铲来到土丘跟前,为了防止瘟疫,这些人都带着口罩,他们动作很快,没几分钟的功夫,就挖出一个一米多深的土坑。

野口看到工兵们在朝自己挥手,于是带着陈菲菲他们来到土坑前面,人群见状也想往前拥,不过拦在他们前面的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他们结成一道密实的人墙,把拥挤的人潮挡在外面。

几人站在土坑外,就看到如意的无头尸体横躺在坑里,她身上还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衫,就和昨天耿长乐所见的一样,不过在左胸的位置衣服破损出一个大洞,里面血肉模糊,野口捂着鼻子蹲下来,用军刀挑开她破损的衣衫,却发现她的心脏不翼而飞!

他惊讶地差点跳起来,“怎么回事?谁挖走了她的心脏?御制金箭又到哪里去了?”他挥舞着军刀,朝着孟德海大声咆哮起来。

孟德海倒显得很平静,凑到跟前随意看了一眼,说自己不知道如意的心脏和御制金箭到哪里去了,他说自己挖坑埋人的时候,如意的尸体还是完整的,至于她衣服上的缺口,是因为自己把御制金箭插在了她的心脏位置,至于现在这情景,他无法解释

一旁的陈菲菲冷笑起来,心想这孟德海真会推脱,还说自己埋人的时候尸体是完整的,要知道那时候,如意的脑袋已经和身体分离了,谁知道他所信奉的“黑鸦大仙”是不是教唆他挖走了这可怜女人的心脏,不过没有证据的事儿,她不会乱说。

“孟德海,你良心大大的坏了!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野口暴跳如雷,他觉得孟德海在戏弄他,因而显得异常恼怒。

孟德海无奈地摇摇头,慢慢走到他身旁,和他并排站在一起,看着坑里的女尸,似乎在思考什么,此时野口,孟德海和陈菲菲及耿长乐正好站成一排,都看着前面。

就在此时,野口看到土坑对面来了一个穿着土黄色长款军大衣的战地摄影师,头戴战斗帽,脸上同样捂着一副白色口罩,佝偻着背,此人的脸在如此严密的遮盖下,从外面根本看不清容貌,这人端着照相机正好站在他们对面,野口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举起了照相机,镜头正对着自己的脸。

野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刚要命令他停止拍照,可他张开嘴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摄影师已经按下了快门,他清楚地听到“咔嚓”一声,照片已经拍下来了。

“八嘎!你的什么的干活,谁让你在这里拍照的,过来!”野口大声嚷道。

那人拍完照片后,对这番喊话也不理会,低着头往人群里走去,野口勃然大怒,拨开旁边的人,想去追上他,等他赶到人群边上的时候,却发现那人早就淹没在黑压压的围观老百姓中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走得急,在穿越人群的时候,照相机就落在黄土地上。

野口捡起照相机,扣开相机的盖子,拿出了里面的胶卷,对着阳光,他发现这卷胶卷上只留下了一张底片,而就是他们四人站在一起的合影,尽管胶卷是反色的,可他依然能看出来,这张胶卷上的画面和那晚那个神秘的黑色怪人留下的照片完全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举着胶卷他呆呆站在原地,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君,出了什么事?”王桂芝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赶过来想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