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柔在外间喝粥,听到苏母这气若游丝的话,差点将粥碗扣脸上,她急忙将碗放下,匆匆奔进里间来,也不等池未煊说话,她急道:“妈妈,您瞎说什么啊,呸呸呸,上天的神灵,我妈刚才胡说的,您没听见,您没听见。”

池未煊瞅着她急得满脸通红的样子,知道她是介意苏母刚才说那句我死之前,他逗她,“伯母说得是这个理儿,我们可不就少了一场婚礼了吗?”

结婚,给她一场隆重的婚礼,他想过,但没想到要上赶着被苏母催。他知道,该圆苏母一个梦,也该圆他们一个梦。

晴柔眼睛瞪得像铜铃,自从那晚见过舒雅后,她就没想过婚礼的事。她知道,舒雅是池未煊的心结,如果她过得不好,他也不会幸福。

她默契地不再提要去登记的事,就这样装傻充愣,哪怕那天他说给她房子给她股份,那都婚前财产,她都忍住了没有问,婚前,那什么时候是婚后?

她承认她变得贪心了,她想要拥有他,完完整整的,合法的拥有他。她想,什么都比不了一张结婚证书。这样牢靠的关系,不再是任何人能破坏的。

可是她又怎能自私的拴住他,如果最终她还是留不住他,这纸结婚证书,只会成为她抽筋剥皮的伤,只会成为她死缠烂打不愿意放手的借口,只会成为他们再也回不去的裂痕。

所以她宁愿没有站在那么高的地方,也不愿意狠狠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池未煊,你疯了不成?”晴柔斥道,这个时候他跟着添什么乱?

“柔柔,看在我跟你求了那么多次婚的面子上,这次就爽快点,当着伯母的面,痛快答应了吧。伯母,您要帮我做主啊。”池未煊耍无赖。

苏母笑起来,不知道牵动那根神经,又猛得咳嗽起来,晴柔连忙奔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在害怕,害怕看到她像早上那样不停吐血,止都止不住。

苏母干咳了一会儿,气喘吁吁地躺回**,整个人面色苍白,气若游丝。晴柔难过地望着她,眼里泪光闪闪,到底还是没有当着苏母的面哭,她担心她哭了,她会耗更多心力来装没事。

小李倒了杯水过来,苏母摆了摆手,她看着池未煊,“婚礼的日子定下来后,通知我一声。我这个样子,恐怕不能跟亲家好好见上一面了,未煊,你代我向你母亲致歉。”

池未煊点头,晴柔也没有再反对。

两人一直等到苏母再度沉沉睡去,才走出病房,来到小会客厅里,晴柔坐下来,粥已经凉透了,她捧着粥碗喝了一口,虽然天气回暖,但是这粥喝咽下去,就像咽了冰渣子下肚,从喉管一直凉进了心里。

池未煊不动声色地取走她手里的碗,走到微波炉旁边,将碗放进去,设定时间按了启动。微波炉的声音虽小,但是在这样安静的气氛下,还是显得有些吵人。

晴柔只觉得那声音像是在脑门上装了一个马达,轰轰没完没了的。她搁了筷子,却听见池未煊说:“明天我们就去试礼服吧,这事拖不得了,要尽早办。”

晴柔抬起头来盯着他的背影,像是要在他后背凿出个洞来,“池未煊?”

“婚礼的细节,我会让公关部出一份详细策划书,你到时看一看,有不满意的地方,就让他们修改。这段时间你肯定会很忙,要在医院里照顾伯母,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池未煊快速道,生怕她会反悔似的。

晴柔站起来,缓缓走到他身旁,短短一天功夫,她的脸色有些憔悴,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却清澈无比,仿佛能洞悉人心,她认真地看着他,“未煊,你确定你要娶的人是我?”

“叮”一声,微波炉定时到了,池未煊弯腰从里面拿出碗来,碗底有些烫,鲍鱼粥鼓着泡泡,热得有些过了,他端着碗,有些狼狈地几步走到矮几旁,将碗放在矮几上,然后直起身来,顺手捏住她的耳垂。

她耳垂凉凉的,珠圆玉润,捏着舒服,又正好给他降温

晴柔脸一红,耳朵都烫了起来,“哎呀”轻唤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哪里学来的坏习惯,烫着手了管人家耳朵捏?”

“你的耳垂捏着舒服,软软的,像是qq糖。吃饭吧,成天想些有的没的,我不娶你我娶谁去?”池未煊又捏了捏她的耳垂,小小的,肉肉的,捏着别提有多舒服。

晴柔将耳朵从他的狼爪下解救出来,她瞪着池未煊,突然神情柔软下来,她犹豫了一下,说:“那…舒雅怎么办?”

舒雅怎么办?这个问题池未煊不只一次问过自己,但是无解。人们常说,如果理智乱了,跟着心走,心会带领你走上一条正确的道路。

如今,他只想跟着心走。那么,他就不能前怕狼后怕虎,不能顾虑重重。结婚,或许是那把斩断乱麻的快刀。“柔柔,那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你现在要想的是怎么做一个美美的新娘子。”

他的避而不谈,让她的心情多了几分沉重。关于舒雅,她一直希望能跟他开诚布公的谈一下,过去、现在、将来,如果不谈,她始终会成为他们之间的心结。

他说,那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但是他又是否明白,她介意的从来都不是舒雅的存在,而是介意他有没有放下她,有没有做好准备跟她一起生活。

说她矫情也好,说她贪心也罢,她要的从来就是他这颗心,如果心不属于她,她要着人又有什么用?

“我…见过舒雅。”晴柔鼓起勇气看着他,声音却小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池未煊没有听清,他倾身过去,“你说什么?”

“我……”晴柔好不容易鼓气的勇气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顿时焉了,她没勇气捅破这层窗户纸,她低下头,捧起碗来,讷讷道:“我说我饿死了。”

“饿就快吃饭,我开了一天的会,累死了,从来没觉得他们这么难缠。”池未煊揉着肩膀抱怨,晴柔喝着粥,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心疼极了。

她三两下解决了碗里粥,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伸手给他捏肩,她的手法很娴熟,让他通体舒泰,他感叹道:“还是老婆的手巧,真舒服啊

。”

晴柔轻捶了他一下,然后按着他的太阳穴,斥道:“花言巧语。”

“柔柔,安小离跟承昊分手了?今天她没来托班。”池未煊闭着眼睛抱怨道,一大早的,若不是他找了白遇美过来,今天托班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晴柔的手指顿了一下,轻声道:“哦,昨晚我们去半壁西餐厅聚会,小离在那里撞见李承昊带着一个女人在那里用餐,发了一顿火,估摸着是分手了。”

“安小离太不懂事了,男人难免在外应酬。”池未煊皱了皱眉头,今天承昊亲口跟他承认,他跟安小离分手了,那么这事就没有回转的余地。

晴柔皱紧眉头,“怎么是小离不懂事呢?就算在外面应酬,坐大厅不行,非得进情侣包间?这不是明摆着让人误会么?”

“你说承昊真的对不起安小离?不会啊,我跟他多年的朋友,是个有责任心的好男人。”池未煊转过身来看着她。

晴柔想起李承昊与舒雅站在一起的模样,她瘪了瘪嘴,“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着肚皮,谁知道他是不是好男人?”

池未煊眉尖微蹙,“柔柔,我不准你这样说承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

“是啊,你清楚得很,那你知道……”他跟舒雅搅和在一起吗?晴柔心中有气,差点就脱口而出,她理智地止住,昨晚她亲眼看到安小离的委屈,却不能为她出头,那两个人,一个是池未煊的兄弟,一个是池未煊的老情人,哪一个,都让她无力置喙。

昨晚她忍了这口气,可是他说什么,他说李承昊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那么就是安小离人品不行了?就算他要护短,也要对事吧。

池未煊见她气得不轻,他拉了拉她的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一段感情出现了分歧,不会只是一个人的原因。”

晴柔低下头来,“未煊,你的事,我本不该多嘴,但是你确定你这个兄弟对得起你的信任,你确定你真的了解他吗?”

池未煊眉宇间皱成一个川字,“柔柔,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或许我的话有失公平,但是像李承昊这样的男人,小离选择跟他分手,他一点也不冤枉

。”晴柔说完,转身收拾碗筷,池未煊看着她的背影。

她很少为什么事真正动气,像今晚这样的失控,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难道承昊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安小离的事?

晴柔洗完碗出来,池未煊还靠坐在沙发上没走,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她说:“未煊,你回去休息吧,最近这段时间我可能都要在医院里陪着妈妈。”

“我在这里陪你。”

“不用了,你白天要上班,这里也睡不下三个人,回去吧,我送你。”晴柔拿起他顺手搁在沙发背上的外套,伸手拉他,池未煊耍赖,“我不想回去,没你暖被窝,我睡不着。”

“乖了,回去吧。”晴柔轻声哄道。

池未煊没办法,只好站起来,揽着她的腰,在她唇上亲了亲,“外面冷,你就别送了,早点休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好,那我送你到电梯间。”晴柔笑着道。

“你这么依依不舍的,我怎么狠得下心离开?好了,别送来送去的,我这就回去了。”池未煊紧紧拥抱了她一下,从她手里接过外套,拿起车钥匙,转身往门外走去。

晴柔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门后。她坐下来,怔怔地盯着矮几上的红胡桃木食盒,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手机在包里震动,晴柔连忙掏出手机,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小离?”

“晴柔……”安小离的声音都带着颤音,然后哽咽出声。晴柔倏地握紧手机,心疼得揪起来,“小离,你别哭呀,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找你。”

手机里传来安小离低泣声,那么痛苦那么压抑,她知道她对李承昊投放的感情,并不亚于她对池未煊。她感同身受,眼眶亦是潮湿了,她拧起包,交代小李自己出去一趟,然后匆匆出门了。

“晴柔,你别来,你别来…我…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安小离觉得丢人,她不该是这样的可怜虫。

“你说什么傻话,你什么狼狈的样子我没见过,安小离,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就马上告诉我,你在哪里。”晴柔抹了一把泪,也不管电梯里的人怎么看她,一颗心全挂在安小离身上。

“在家。”

晴柔奔出医院大楼,这个点要想招到计程车并不容易,她等了半晌,才等来一辆,偏偏还有人跟她抢。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也不管那人骂骂咧咧的,催促师傅开车。

她来到安小离临时租住的出租屋,她拿出备用钥匙,套开了锁。屋里光线昏暗,一股辛辣的酒味扑鼻而来,她皱了皱眉头,缓步走进去。

客厅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衣服鞋子扔得到处都是。她在一团乱中搜索到安小离的身影,她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手里拿着一瓶红酒,正往死里灌自己。

她几步冲过去,夺过她手里的酒瓶。安小离抬眼看她,笑得颠倒众生,“亲爱的,你来了啊,这么晚了,你家池未煊会放人吗?”

“废话,他不放人我能站在这里吗?”晴柔在她面前蹲下,打量着她的神情,短短一天不见,她将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了,眼睛浮肿,神情憔悴,瞧着就让人心疼。

“也对哦,瞧我笨的。”安小离拍了拍自己晕乎乎的头,晴柔坐在她旁边,将她的头扳着靠在自己的肩上,“小离,难过就哭出来吧。”

安小离眼中泪光闪动,她靠在晴柔肩上,眼泪滚滚而落,“我真是没用,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个男人吗?”

“小离。”晴柔拍着她的肩,她知道,此刻再多的言语对她来说都是苍白的,不如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

“晴柔,我是不是很蠢,其实从过年回来,我就感觉他不对劲了,我还一直给他找理由找借口。今天,他派人将我的东西送回来了,他可真够狠的,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无情?”安小离咬牙切齿道,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她撇清关系,那么她在这里哭这里难过,又是多么可笑?

晴柔猛地撑大眼睛,“你说什么?”

“李承昊,当是我瞎了眼,当是我被狗啃了一口

。”安小离想着过往的甜蜜,原来当不爱时,那些都会化成利箭戳着她心口,让她痛不欲生。

“小离,别难过了,为这种人不值得。”晴柔安慰她,她怎么也没想到李承昊翻脸比翻书还快。她本来以为这次是小离误会了,李承昊跟舒雅没什么,想着他们闹几天就会和好,没想到李承昊却这么果断的处理了他跟小离之间的关系。

“就当我们都看错了他,小离,打起精神来,我们要找个比他好万倍的男人,让他后悔去吧。”

小离破涕为笑,“嗯,我一定会找个比他好一万倍的男人。”

晴柔见她没有刚才哭得厉害,她心下松了口气。两人坐在那里,你一杯我一杯,居然将瓶酒喝了个底朝天。晴柔有些醉了,话也多了起来,“小离,你昨天见到的那个女人,她是池未煊的心头挚爱。相恋五年,分别十年,池未煊正在找她,她却躲着不肯见他。”

安小离明显喝高了,说话也没注意分寸,“难怪池未煊会看上你,你们长得真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孪生姐妹。”

“怎么可能?她跟池未煊他们是同班同学,差不多应该跟他们同龄,现在也三十好几了吧。还有更狗血的,她跟池未煊之间有一个孩子,叫小吉他,已经快十岁了。”晴柔举着高脚杯,对着晕黄的光线,红色的酒液折射出迷离的光芒,“今天晚上,妈妈催我们举行婚礼,可是这个节骨眼上,我怎么能举行婚礼?”

“你的意思是池未煊心里还有那个什么狗屁雅?”安小离虽然醉得说话舌头都大了,但是脑袋还是很清楚。

“那是他孩子的妈,是他的初恋,他怎么可能忘记?就像小哥在我心里一样,不可能忘记。我没有强求他去忘记,毕竟那是小吉他的妈妈,但是……”晴柔形容不出那种感受,她如今的幸福,都是踩在刀尖上的,随时都会让她粉身碎骨。

爱他,她不怕,即使前方荆棘满地,她也无所畏惧。她害怕的是,这条路上,只有她一个人在向前走,而他还停留在原地。

“晴柔,你的意思是你嫁过去就要当后妈?天哪,你怎么想的?”安小离反应迟钝,这时才咋呼起来

“……”晴柔真想拍拍她的脑袋,怎么反应总是慢半拍。

“晴柔,全世界都在说后妈不好当,再加上我看舒雅也不是什么好货,你确实你要跳进这盆浑水里?到时候鱼没摸到,惹一身腥怎么办?”安小离清醒了些,第一次看见舒雅,她那双眼睛仿佛北极的冰,冻得死人。第二次,她满脸焦急,一副害怕她误会的样子,可那双眼睛里,却一点害怕都没有。

舒雅,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小离,我已经陷进了泥沼里,现在你让我抽身,已经来不及了。但凡还有一点退路,我都不会让自己这么左右为难。可是,我爱他,我不想离开他。”晴柔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跟安小离说说话,她心里也没有压抑得那么难受了。

“晴柔,我看得出来,池未煊对你是真心的,好好珍惜吧,你这么善良,老天一定会厚待你的。”安小离说完这句话,趴在沙发上睡过去了。晴柔偏头看她,她眼角有晶莹的泪珠,她伸手替她拭去,这个傻丫头,情路为什么就这么坎坷呢?

晴柔从安小离家出来时,天刚蒙蒙亮,宿醉之后,她的头有些疼。她提着包,站在路边招计程车,清晨的风寒气深重,她拢紧了身上的衣服,一辆计程车停在她面前,她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报了地址,她看着街边迅速往后退的街景,有晨起运动的老人们在街心公园里打太极,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们相互扶持着散步。

晴柔想着,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大抵才是人生最美的童话。

………………

申世媛与abby乘坐的班机到达海城国际飞机场,池未煊与苏晴柔亲自前去迎接。大抵每个医生看起来都是慈眉善目的,是以晴柔见到那个满脸胳腮胡子,有些凶神恶煞的abby时,吓了一跳。

申世媛上前分别跟池未煊苏晴柔拥抱了一下,然后介绍道:“这是我大伯父abby,abby,这是我朋友,未煊跟他的未婚妻苏晴柔。”

abby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对申世媛用英语说了句什么,申世媛失笑,“abby,您可真会开玩笑。”

池未煊扫了一眼晴柔,晴柔窘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什么叫你的情敌怎么就这水平?她也不差好不好

。果真是个怪咖,说话也相当直接。

池未煊笑着拥紧她,然后领着他们往机场外走去。

机场外停着两辆车,一辆黑色路虎,一辆蓝色宾利。宾利旁站着西装笔挺的顾远兮,申世媛看见他就想逃,谁知道顾远兮先她一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指,行了一个标准的吻手礼,“申小姐,好久不见。”

几双眼睛同时落在他俩身上,申世媛本来想跑的,却被他这动作弄得不知道自己想干嘛了,愣在当场。

顾远兮的唇在距离申世媛手背半寸处,虚虚一停,将她的手送回去,微笑:“申小姐,请上车。”

申世媛握紧手,手背还残留着他呼吸的温度,她站在原处没动。

abby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然后回头又眼神询问池未煊,池未煊点了点头,abby再度看向顾远兮的眼神里就带着审视。

顾远兮站在原地,不卑不亢的任他打量,还与他握手为礼,abby点了点头,蓝眸里尽是欣赏。难怪弟弟,弟媳对他赞赏有加,池未煊身边的人,也不是俗物。

顾远兮心里其实有点紧张的,看着abby眼里的赞许,他知道自己过关了,他轻轻的吁了口气。

池未煊笑着请abby上车,晴柔向申世媛点点头,然后坐进副驾驶座。申世媛见大伯父丢下她,她心里一紧,连忙要爬上黑色路虎,却被池未煊拦住了,“世媛,你坐远兮的车。”

申世媛咬牙,“池未煊,你不安好心,早知道我就不来海城了。”

池未煊但笑不语,快速上车,启动车子离去。

申世媛气得跳脚,她转身就要走,顾远兮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痞痞道:“申小姐,吃干抹净就想走,有这么便宜的事?”

申世媛忽然就想起那一夜的激情,还有那一夜之后身体的锐痛,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刚甩开,他的手又如影随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顾远兮,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这种事不是女人比较吃亏吗?”

“现在不是宣扬男女平等么,再说我也是第一次,难道你不该对我负责吗?”顾远兮不松手,另一手拉开车门,将申世媛送上副驾驶座

“明明是你强迫我的,怎么就该我对你负责?”饶是申世媛脸皮厚,此时也红了脸。

“那我对你负责。”顾远兮顺水推舟,反正怎么都是他占便宜。申世媛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被他绕进去了,她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去扳方向盘,“顾远兮,你停车,我不要坐你的车。”

顾远兮单手将她捣乱的手握住,稳稳地压在档杆上面,“世媛,不想跟我做一对亡命鸳鸯,就老老实实坐着。”

申世媛气得不行,胸口不停起伏,顾远兮时而偏头看她一眼,眼神深了深,“世媛,这些天想我吗?”

“想你个头。”申世媛没好气道,一个月没声没息的,若不是看到他出现在机场,她只当他人间蒸发了。

“哦。”顾远兮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上面这个头还是下面这个头?”

“腾”一下,申世媛的脸红到爆,她拼命挣扎,想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控里抽出来,却是徒劳,“你无耻、下/流!”

“嗯,我知道,那你想我吗?”

“不想不想不想!”

顾远兮的神情黯了下来,他松开她的手。

禁锢着自己的力量突然消失,申世媛怔了怔,偏头看着顾远兮,他的神情有几分落寞,她突然不忍心,忆及那晚的浓情蜜意及他之后的人间蒸发,她心里涩涩的。

有些男人,没得手前就追得死去活来,一旦得手了,就弃如蔽帚。无所谓,反正她也没喜欢过他。

一直到医院门口,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到医院时,abby跟池未煊苏晴柔率先去了萧医生办公室,池未煊之前跟萧医生打过招呼,说近来会有一人过来协助他。

话虽客气,萧医生明白,这位才是主治医生

他早已经准备好苏母的病例,abby到时,他将病例交给他,abby没有先看病例,他吩咐护士给他准备医袍,护士连忙将医袍送上来,abby穿上衣服后,从头到脚消了毒,然后让苏晴柔带他去病人的病房。

一路上,abby都在询问晴柔苏母最近一次吐血的状况。来到病房,苏母刚喝了点小米粥躺下,听到动静,她睁开眼睛来,看到一堆人走进来。

abby走过去,先向她做自我介绍,然后给她做检查,并且让护士抽她的血样,重新化验。晴柔紧张地陪在苏母身边,abby是她最后的希望。

做完一系列检查,abby开了些必做的检查项目,让人马上带苏母去检查。等待检查结果时,abby将池未煊叫到一旁,神色颇为凝重,他用中文道:“病人脾,肾脏都开始水肿,呕血的症状在加重,已经进入白血病末期,撑不过手术。”

“您也是这个意思?”

“是。病人已经错过了最佳手术时间,我回天无力。目前我只能尽量减轻她的痛苦,让她能够少受些罪。”abby遗憾道。

“不能移植骨髓吗?”池未煊迟疑道。

“不能,她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了,手术只会加速她的死亡。”

池未煊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没救了吗?abby是他们最后的希望,现在他都判了苏母死刑,难道他们就真的救不了她了吗?

abby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向医生办公室走去。

池未煊在原地僵站了一会儿,这才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去。他身后的安全楼道门后闪过一道身影,谁也没有注意到。

晴柔正在陪苏母做检查,她守在旁边,看着妈妈做各种检查,她很痛苦,她明白。妈妈,我想救你,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能看到春天,也能看到桃花盛开了。

做完检查后,苏母直接昏睡过去,晴柔推着她回病房,她骨关节痛得已经不能走路了。她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眼泪差点就流下来了。

回到病房,小李忽然神神秘秘地将她拽出去,一直拽到安全楼梯,小李急道:“苏小姐,大事不好了

。”

………………

站在银河酒店外面,苏晴柔的心还在怦怦的乱跳着。她定了定心神,终于坚定的走了进去。而在她身后,镁光灯连闪了数下,再度恢复了宁静。

晴柔敲开房门时,小李的话在她耳边回荡,“苏小姐,刚才乔先生打来电话,说他托人在美国找到一名医学教授,也分析了阿姨的病情,如果移植骨髓,阿姨的手术成功率有80%。”

80%,多么诱人的数据,在妈妈刚刚被判了死刑后,她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所以她等不及abby给出结论,就匆匆跑来找乔少桓。

然而当她敲开门,看到乔少桓只穿着一件酒店浴袍,她才发现自己深夜前来,有多么不妥。

但是她已经来了,就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乔少桓定定的看着她,眼底掠过一抹诡光,“柔柔,你来了?”

晴柔站在门前,并没有进去。刚才的热血,经过冷风一吹,慢慢变冷,理智重回脑海。她十指紧张的扭在一起,声音微涩,“对不起,打扰了。”

无论如何,她该相信池未煊,更该相信具有几十年临床医学经验的abby,而不是这样冒失的跑来找乔少桓。

乔少桓见她转身要走,他扬声道:“苏晴柔,你知道你这一走,意味着什么吗?”

晴柔脚步一顿,脑子更加清明,她关心则乱,否则不会听到80%的成功率,就乱了分寸。如果外国医生能给出这么高的成功率,国内的医生不可能给出下不了手术台的结论。

“我知道,少桓,上次,谢谢你肯捐赠骨髓给我妈妈,但是这次,不用了。”

乔少桓错愕地看着她的背影,他以为他至少会等来她欢喜的抱着自己痛哭或是大笑,可是什么也没有,“苏晴柔,为了你的爱情,你要放弃救你母亲吗?你别忘记了,这世上,只有我能救她。”

晴柔摇了摇头,“少桓,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我确实被那80%的成功率给打动了,但是妈妈的身体很虚弱,已经经受不起第二次手术,所以谢谢你的好意,我会尊重我妈妈的选择

。”

“你果然是这世上最心狠的女人。”乔少桓顿了顿,眼里一片阴鹜,“你以为我真想救你母亲?不,我只是抛下一个诱饵,要你跪在我面前求我。”

晴柔怔怔地看着眼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心中忽然就明白过来,80%的成功率,恐怕也是让她上勾的诱饵,是她关心则乱,才没有静心去分析。

“梦洁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也活得如行尸走肉,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以为你撇清得了?只要我们还活在痛苦的深渊,你也别想幸福。”乔少桓怨恨地看着她,即使这么恨,他还是无可救药的爱她。

晴柔被他眼中的怨恨震得倒退了两步,背抵上冰冷的墙,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成冰,“少桓,我没有对不起你,也没有对不起梦洁,我嫁给你,是怀着一颗感激的心。我在你们家当牛做马,被你妈虐待辱骂,我一声不吭,因为那是我该受的。你女人不断,甚至带刘言心回家,我从来没有干涉过。我步步退让,你们步步进逼。你爸,我心里最感激的人,他却亲手将我送上池未煊的床。你以为我真的幸福吗?不,我不幸福,我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晴柔说完,转身往电梯方向走去,身后传来酒杯砸在墙上碎裂的清脆声,她脚步顿了顿,复又大步向前走。这一刻,她是真的不再欠乔家什么,不再欠乔少桓什么。

她走进电梯,电梯往下行,她疲惫地靠在金属壁上。

电梯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晴柔连忙扶住金属杆,电梯还在下行,晃得十分厉害,头顶有白灰飘下来,晴柔呛得拼命咳嗽起来。电梯顶上的吸顶灯忽闪了几下,电梯里彻底陷入黑暗。

晴柔抓住金属杆,用力才能稳住身子不被甩出去,耳边传来尖锐刺耳的声音,她的心恐惧到极点,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死亡的白光。

就在晴柔以为必死无疑之际,电梯稳住了。晴柔双腿已经彻底虚软,她靠在电梯壁上,激烈的喘息。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凶险。

她稳住心神,拿出手机,点开屏幕,借着手机的微弱的光亮,她慢慢向电子显示屏移动,刚动了一下,电梯就摇晃起来

她吓得连忙扶住金属杆,浑身都被冷汗浸湿。她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唯有先求救。她好不容易移到电子屏那边,按了紧急求救键,她才松了口气。

晴柔被困在电梯里,一直没有人前来搭救,她又按了按紧急求救键,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电梯里手机没信号,电话打不出去,她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来抢救。

她等不下去了,电梯虽然停下来了,但是她就像坐在秋千上一样,摇晃得让她害怕。她不知道她现在距离地面还有多远,如果电梯继续往下坠落,会是什么后果,她也不能等到那种后果发生。

她拿出手机,果断的拨打110求救,但是手机里完全没反应。她想了想,重新拨打911国际求救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晴柔心中一喜,连忙告诉对方自己所在位置。

救援人员来得很快,电梯门开了,上面透出的光亮刺得晴柔连忙闭上双眼,头顶响起一道声音,“有人在电梯里吗?”

“有,有。”晴柔连忙应道,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她看到好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站在上面,她想要移动,一人连忙制止,“这位小姐,你千万别乱动,我们马上救你上来。”

电梯卡在正中央,人不太好爬出来,晴柔没敢乱动,大家正在研究怎么救人,其实最危险的是电梯随时都有往下坠毁的可能,这个时候要救出人来,并不容易。

晴柔听着他们叽叽喳喳讨论,终于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她脑门上冒起了冷汗,以前她在网上看到过电梯事故,没想到自己也遇上了,而且还是这么凶险的。

“师傅,要不我自己爬出来?”晴柔不敢等了,多等一秒都是危险,而且电梯也承受不起多一个人的重量,她除了爬出去,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你先别着急,我们正在想办法。”这部电梯是单层停,遇偶层不停,晴柔卡在7楼与六楼之间,下去无门,只能上。

“我怎么可能不急,这在七楼,如果电梯坠毁,我必死无疑。”晴柔急得团团转,困在电梯里的不是他们,他们肯定不急。

“你急,那你构得着吗?你在下面乱动,电梯承受得住吗?”抢修人员喝斥道

晴柔伸手去构,是真的构不到,难道要她在这里等死,不,她还不想死,她还有很多事情放不下,她绝不能等死。“拿绳子来,我把自己绑住,你们拉我上去。”

抢修人员也想到了这个法子,只是这样拉人上来,没有着力点,她要受些皮肉苦。晴柔已经来不及想自己受不受苦了,命重要。

抢修人员找来绳子扔下去,晴柔连忙将自己绑住,电梯又开始摇晃起来了,晴柔背上寒毛都倒竖起来,“快拉我上去,来不及了。”

三名抢修人员不再迟疑,用力将她往上拉,晴柔满身都是冷汗,她只有一个信念,不能就这么悲催的死在电梯里。

抢修人员刚把晴柔拉了上来,只听咔嚓一声,传来什么断裂的声音,电梯猛得向下沉去,然后传来一声巨响,一股浓烟从下面窜起,酒店所有人俱惊。

晴柔靠在墙壁上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她差点就跟妈妈天人永隔了,她怕得要命,不是怕死,而是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

身上骤然一暖,她怔怔地看着眼前光着一双大脚,她顺着那双脚往上看,看见站在离自己一步远,发型凌乱的乔少桓。他身上只着一件单衣,而她身上盖着的是他厚实的外套。

乔少桓蹲下去,他伸出手来,食指轻颤,在离她脸颊一寸处停了下来,没再继续往前送,“苏晴柔,过去我对你的伤害,我无法改变,你是个好女孩,我恨我没有珍惜你。所以我努力想要抓住你,使尽一切卑劣手段,想要夺回你。我想不开,我也不准你想开。我痛苦,我也不准你幸福。但是刚才,我听到有人说有个女人被困在电梯里四个小时,电梯上的钢链快断裂时,我知道被困的那人是你。我从十一楼拼命跑下来,我害怕来不及,害怕看见你冰冷的尸体。那一刻我想开了,苏晴柔,我放开你,彻底的放开你,不再强求。但是你答应我,好好活着,幸福的活着。哪怕我只能远远看你一眼,只要你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

晴柔怔怔地看着他,她始终相信乔少桓不是坏人,她没看错,“少桓,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柔柔,我不会跟你说再见。”因为再也不会相见。乔少桓缩回手,他深深地看了晴柔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在脑海里,然后他站起来,转身离去。

晴柔眼前渐渐模糊,乔少桓的身影也模糊了,她脑海里浮现第一次见到乔少桓的情形,在那个洒满阳光的咖啡厅,他坐在她对面,俊脸上带着几分轻/佻几分邪气,颐指气使地指着她,“你就是我爸要我娶的女人,长得不赖

!”

阳光在他脸上形成漂亮的剪影,那么自信那么傲然,那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而现在,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许多纹路,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风靡海城,让所有女人都趋之若鹜的清贵公子。

………………

晴柔走出银河酒店,天已经大亮,她站在银河酒店门口,清晨的风带着几分寒意,她抚了抚手臂上冷起的鸡皮疙瘩,刚走下台阶,就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抬头望去,红色的跑车旁倚着一个美得像妖精的女人,她冲她挥手,“苏晴柔。”

晴柔没想到申世媛会来这里,她愣了一下,然后举步向她走去,在她面前站定,“世媛,你怎么在这里?”

“苏晴柔,你可真能耐啊,池未煊找你找疯了,你居然在这里私会前夫,你这是找死的节奏啊。”申世媛伸手拧了她一把,没用力,无形中却多了一分亲昵。

晴柔皱眉,申世媛弯腰从副驾驶座拿了一份报纸塞她手里,“看看吧,我要不是看到报纸,也不知道你在这里,你这满身的灰是怎么搞的?”

“困在电梯了,差点没命。”晴柔轻描淡写,低头展开报纸,新闻头条,并排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她失落走进银河酒店的照片,还有一张是她站在乔少桓房间门口,乔少桓身上只穿着浴袍的照片,这个角度拍摄,两个人就好像在深情凝望。

再配上下面煽情的文字,图文并茂,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申世媛惊愕地张大嘴巴,再上下打量她,衣服上全是白灰,头发上也是,衣服还有几个地方磨破了,脸色也不太好,像是刚从难民营里跑出来的,“老天,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说酒店重新装修时,电梯就有问题,他们没有引起重视。昨晚还好只有我一个人乘坐这部电梯,若是多一个人,就必死无疑。”晴柔说起来,都还控制不住浑身发抖。

申世媛倾身抱了抱她,“上车吧,你先上我那去洗个澡,你这一身回去,准把伯母吓死了

。”申世媛示意她上车,晴柔站在车门边,看着申世媛的背影,忽然道:“世媛,你不恨我吗?”

世媛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歪着头望着她,娇俏道:“我为什么要恨你?”

晴柔怔了怔,世媛再道:“苏晴柔,我从来没觉得池未煊是我的私有物,我喜欢他,所以希望他幸福。如果他跟我在一起,会幸福,我排除万难也会站在他身边。反之,我会放开他,让他幸福。”

晴柔心底震动不已,她看着申世媛,她的爱大气豁达,而她……“世媛,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呢,我用两年时间都没有让他爱上我,我不是输给了你,我是输给了他。上车吧,虽然已经入春了,但是这天还是冷。”申世媛拉开车门上车。

晴柔合上报纸,坐进副驾驶座,申世媛发动车子,驶上路。“世媛,送我回医院吧,妈妈没多少日子了,我能陪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可是……”申世媛看着她这一身,有些担心。

“放心吧,我没事。”晴柔笑了笑,妈妈还有多少时间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要在剩下的日子,让她了无牵挂的离去。为了他们,她已经承受了太多的苦,她不能那么自私。

申世媛看着她坚定的神情,点了点头:“好!”

回到医院,晴柔推门下车,申世媛看着她的脸,体会得到她心里的绝望,她突然叫住她,“苏晴柔,都说情敌之间做不了朋友,但是我想跟你做朋友,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会第一时间赶来。”

晴柔转身看着,她点了点头,“世媛,谢谢你。”

世媛冲她笑了笑,看着她拾阶而上,背影没入医院大门,她收回目光,沉沉一叹。她想起苏晴柔刚才问她的话,她倒是想恨她,但是苏晴柔身上总有一种让她恨不起来的东西。

晴柔走到病房外,她站在那里,没敢推门进去。她在害怕,今后的每一天早上,她都会这么害怕,害怕妈妈会在梦里死去。

她转过身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紧紧闭上眼睛

生命原来这么脆弱,她拼尽所有,还是留不住她。晴柔深深的吸了口气,她要高高兴兴地陪妈妈度过剩下的日子,让她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

晴柔睁开眼睛,强迫自己笑,笑容还没到达眼底,就凝结住了。视线尽头,出现一张愤怒的俊脸,她的目光缓缓落在他手中已经快要捏碎的报纸上,她苦笑一声,解释道:“未煊,我跟少桓什么也没有。”

池未煊强自压下想掐死她的冲动,深更半夜,她居然敢去找乔少桓,她知不知道乔少桓对她的企图心?他缓缓向她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上一般,然后,他猛地将报纸砸向她。

报纸刮起凌厉的风扇在她脸上,她的脸火辣辣的痛,报纸滑落,池未煊已经转身离去。晴柔看着他僵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知道他生气。

她想去向他解释,但是此刻,她最想的是回到妈妈身边,陪着她。

她转身推开房门,小李不在病房里,她没有在意。径直走进内室,她在椅子上坐下,伸手握住妈妈枯瘦如柴的手。苏母像是感应到什么,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晴柔一身的灰,她挣扎着要坐起来,“柔柔,你这是怎么了?”

“妈妈,我们今天出院,我带你回家。”

苏母一怔,看着她悲伤的眼睛,她缓缓笑了,“好,我们回家。”

晴柔侍候苏母吃过早饭后,起身去萧医生办公室,跟萧医生商量出院事宜,萧医生有些愕然,“苏小姐,你决定了吗?”

“萧医生,我妈妈今天能出院吗?我想尽快给她办理出院手续。”晴柔说。

“能,我马上让人着手办理。”萧医生连忙道,然后叫来护士,带领晴柔去办理出院手续。晴柔办理好出院手续,已经下午了,她回去时,苏母还没有睡,听到回家,她精神好了些,眼睛里也迸发出异样光彩。

晴柔从衣柜里拿出年前给苏母买的新衣服,帮她换下病服,然后穿上新衣服。有护士来帮着她将苏母扶坐到轮椅上,晴柔推着苏母走出病房。

走出医院大楼,午后的阳光洒落在身上,暖洋洋的,苏母抬手遮住眼睑,“可算是见到阳光了,缩在病房里这些日子,我感觉自己就像半个死人

。”

“妈妈!”晴柔不满的嗔道。

苏母回头看着她虎着脸,她笑了,“知道了知道了,我们不兴忌讳这个,走吧。”

晴柔正准备推苏母向外走,却见顾远兮拾阶而上,她在原地定住。顾远兮走到护士旁,接过护士手里的行李与药品,“嫂子,伯母,大哥早上的飞机去美国了,他临走前吩咐我来接伯母出院。”

“他有心了。”苏母笑道。

晴柔知道池未煊没来的原因,她什么也没说,推着苏母向别墅走去,在她心里,已然将那里当成了她的家。一路上,苏母心情很好,一直跟晴柔说话,晴柔偶尔应两句,顾远兮站在旁边,时不时看一眼苏晴柔。

她还是早上那身衣服,她也没在意,耐心的陪苏母说话。

晴柔将苏母送回别墅,阿姨在厨房里饨东西,听到开门声,她连忙迎了出来,“哟,老姐姐,您到了,刚才池先生还打电话回来问你们回来没有。”

阿姨接过顾远兮手里的行李,热情极了。苏母对她笑,一边打量着屋子,阿姨看见晴柔身上的衣服,惊乍乍的,“苏小姐,你这身怎么弄的,快上楼去换身衣服来,我陪着老姐姐,你放心。”

晴柔笑着道谢,对顾远兮说:“远兮,你忙的话就先走吧。”

“嫂子,我想跟你说几句话。”顾远兮瞧她灰头土脸的,他听申世媛说过她困在电梯里事,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晴柔瞧他那样子,也没好意思让他久等,她说:“那我们去书房说。”

“好。”顾远兮跟在她身后向书房走去,进了书房,晴柔将门合上,顾远兮说:“嫂子,你跟大哥认识这么久,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晴柔怔住,没料到他的开场白是这个,她认真想了想,“有责任讲义气念旧情。”

“还有讲原则重感情。”顾远兮补充道,“嫂子,你大概不知道大哥跟申家的渊源

。七年前,大哥准备将帮派洗黑为白,申世媛的父亲是引路人,他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五年前,大哥利用多年积攒的积蓄开了公司,伯爵是最大的投资人,并且扶持公司上路。两年前,大哥为感谢伯爵当年的相助,与申世媛订婚。如果没有你的出现,他会跟申世媛结婚。但是为了你,他甘愿做个不守承诺的负心小人。”

晴柔震惊。

“为了给伯母治病,大哥整夜坐在电脑前查资料,与萧医生确定治疗方案,尽心尽力。伯母病重,急需移植骨髓,他拿北河的地跟乔少桓交换,让他救伯母。这次,伯母病重,萧医生已经说了伯母做二次手术根本没有成功率,他还是不放弃,他打电话给世媛,求世媛请abby出山。世媛说,如果他跟她举行婚礼,她就请她大伯父出山,大哥丝毫没有犹豫答应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嫂子,我不信大哥对你的好,你完全看不见。”

“你知道伯母手术为什么会失败吗?因为乔少桓的骨髓里带着乙肝病毒,加重了伯母的病情。”

“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一连串的事实,冲击着晴柔的神经,昨晚她不声不响的离开医院去找乔少桓,那是对池未煊最大的不信任。今早他从报纸上看到她跟乔少桓的照片,她没有立即追过去解释,这也是她的不对。

他为她付出了这么多,最关键时,她却信了那80%的成功率,她真是该死!

“嫂子,你该是最懂他的人,我跟你说这些,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我只是想说,人不能这么没良心,如果你错过了大哥这么好的男人,你一定会后悔的。”顾远兮第一次跟晴柔说这么重的话,他说完转身离去。

晴柔靠着桌沿,她全身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她真是糊涂啊!

顾远兮说得对,她一定会后悔,因为她现在就后悔得要命。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她拨通池未煊的电话。嘟……嘟……嘟……,每一声都像敲在她心上,可是对方始终没有接听。

她知道池未煊是真的生气了,她放下手机,点开短信,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过去。

未煊,我在家里等你回来,无论多久,我都等你回来!